白艾没有看向卫涣熠，她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可心思却早已不在打开的文献里了。

她回想起六年前，卫涣熠和她的关系还没那么差、甚至可以称得上不错的时候，有一次卫涣熠出差，一连十多天都没有回来。

白艾忍不住偷偷想念卫涣熠。无数次的深夜她看着和卫涣熠的聊天记录，可她从没有主动给卫涣熠发过消息。

白艾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和卫涣熠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亲近到可以走在大街上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亲密得宛如热恋期的恋人。

可白艾很清楚她和卫涣熠并不是恋人关系，她也从来没向卫涣熠表露过自己的爱意。白艾不清楚卫涣熠对自己是一种什么态度，可每次独处时她总忍不住想，卫涣熠对她和对其他人有没有不同。

卫涣熠会和她十指相扣，卫涣熠会对她撒娇说天太晚了姐姐直接在这里休息吧，卫涣熠会轻声附在她耳畔说悄悄话。

卫涣熠对别人大概不会这个样子吧？

白艾一点一滴回想着，试图寻找她和卫涣熠关系不一般的证明。

这样想着，白艾就又忍不住翻开和卫涣熠的聊天记录，试图想象卫涣熠用对她撒娇时温柔缱绻的语气念出这句话的样子。

白艾的心跳不由加快了许多。

就在这时，卫涣熠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姐姐，我这里遇到了一点麻烦。你可以过来帮我吗？

白艾猛地从幻想中抽身回来，她脑海中连卫涣熠为什么会遇到麻烦都没来得及思考，很快地编辑了一条消息：好的，你在哪里？

卫涣熠给白艾发了定位。

一路上，白艾都在担心卫涣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她无数次点开聊天记录，却没有询问的勇气，她担心自己的询问会给卫涣熠增加焦虑。

没事的，马上就到了，白艾安慰自己。

白艾到卫涣熠出差的所在城市时已经是深夜，她走的匆忙，甚至没想到拿一件外衣。夜风习习，吹得白艾有些发抖。

白艾刚敲响卫涣熠订的房间门，卫涣熠就立刻打开了门，动作快的仿佛她一直守在门口等白艾一样。

“姐姐，你怎么穿的这么少？”

卫涣熠伸手环住了白艾的腰，低头靠在白艾的肩上，轻声抱怨道。

白艾没有推开卫涣熠，她沉溺于这个拥抱，甚至忘了问卫涣熠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

“熠熠，你遇到什么麻烦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过了许久，直到白艾和卫涣熠的体温相同时，白艾才想起来问卫涣熠。

“麻烦已经解决了。”

卫涣熠看向白艾，幽深眸色溢出笑意：“我想姐姐了，所以姐姐一来，麻烦就解决了。”

她说着，趁白艾没留意时，抬头吻上了白艾的嘴角。

白艾只觉得有一小片温软贴上了自己的唇角，随即自己的脸烫得像发了高烧。

“姐姐，你脸红了。”

白艾记得当时卫涣熠的调笑。

“姐姐。”

卫涣熠发觉她的姐姐走神了，犹豫了一下轻声地喊了一声。

白艾从过去的回忆里被唤醒。她端坐在高铁座位上，过了两三秒才回过神来。

六年前的旧事，白艾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没有想到在此刻又回想起来，她甚至连当时卫涣熠的唇色都记得一清二楚。

“姐姐，我刚刚问你可不可以订一间房。姐姐不回答，我可以理解是姐姐默认了吗？”

回忆太过温情，白艾难得地没有泼卫涣熠冷水，她沉默着点了点头。卫涣熠甚至看到了白艾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卫涣熠一直紧绷的精神状态终于松懈下来。她这一天情绪起起伏伏，在此刻终于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卫涣熠这样想着，头脑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卫涣熠按了按太阳穴，没有给白艾说自己头疼的事情，她担心说出来影响白艾的工作。

姐姐那么善良，她要是说自己头疼的话，姐姐肯定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忙着照顾她。

白艾还在认真查阅文献并准备之后参加学术会议后联系那位教授的说辞，她完全沉浸在工作之中。直到高铁到站，卫涣熠轻轻碰了碰她：“姐姐，到站了。”

白艾收好笔记本，注意到卫涣熠似乎比上午更虚弱了些，可苍白脸色却透出一丝不健康的淡红。

白艾抬手贴了贴卫涣熠的额头，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们一前一后走下了高铁，高铁站台上人很多，白艾担心卫涣熠被人不小心撞到，放缓脚步和卫涣熠并排行走。

等到了预订的房间之后，卫涣熠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她很久没有和白艾在夜晚共处一个空间了。

她悄悄瞥了白艾一眼，姐姐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冷淡，可之前相处的时候姐姐私下里时常有如火热情的时候。

卫涣熠回想着之前白艾拥身吻她的时候，脚下有点发软。

白艾一回头，对上了卫涣熠亮入繁星的眼眸。

白艾避开了卫涣熠的眼睛。她知道每一对没有走到最后的情侣之间其实都有各种问题，破镜重圆实在太难，她没有办法和卫涣熠重新在一起。

能当朋友，已经是她们之间关系的最好结局。

白艾回想起在白艾的世界里临死前的那几年，她费尽心机讨好卫涣熠，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认识那个卑微的自己了。

即使那样，她也没有得到卫涣熠的爱。

白艾不怪任何人，无论是卫涣熠还是那个自称系统的东西，抑或是白艾自己。

她主动付出了感情，知道了爱人是一种什么感觉，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更能把全部精力放到科研上，不会再受到情爱的困扰。

想到这里，白艾更加坦然。

卫涣熠看着依旧冷静的白艾，眼中的光缓缓熄灭。

她的姐姐已经被曾经的她伤透心了。即使她牺牲性命换取姐姐重生的机会，可她们的感情再也回不去了。

而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她没有了从前的财富地位，一切都得从头开始。现在的她，成为了姐姐的拖累，甚至需要用姐姐的钱。

卫涣熠想到这里，昏沉的头脑几乎无法思考了。

她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床尾。

白艾被卫涣熠的状态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伸手触碰卫涣熠的额头，立刻触摸到了一片滚烫。

白艾立刻在导航软件上查找附近的医院。

最近的医院离这里也需要40分钟才能乘车到达。白艾只能先去接水打湿毛巾，盖在卫涣熠额头上给她降温。

白艾看着发烧的卫涣熠，心里埋藏已久的疑惑一点点浮了上来。

曾经的卫涣熠虽说身体也不是很好，可没有差到如今这个地步。卫涣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身体才变得如此虚弱？

眼前容不下她细想，而且想要知道为什么只能去问卫涣熠自己。白艾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药，找到退烧药之后，来不及细想就给卫涣熠喂了下去。

卫涣熠就着白艾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你现在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白艾没等卫涣熠回答，伸手扶起卫涣熠，打算架着她去乘电梯下去。

卫涣熠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姐姐，我不想去。”

她不想在深夜再麻烦姐姐带她去医院，然后整夜没法休息了。

白艾不为所动，坚持架着卫涣熠往外走。

卫涣熠用力挣扎，虽然挣不开白艾，但也没被白艾拉扯出房间外。

“姐姐，真的不用去医院，我时常这样，过一会儿会好的。”

卫涣熠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她倚靠着门，不让白艾把自己拽出去。

白艾不敢再继续拉扯卫涣熠，卫涣熠还发着高烧，如果情绪激动待会儿万一再晕倒怎么办。

她顺着卫涣熠的话问下去：“时常这样？你以前身体没差到这种程度。”

卫涣熠头脑还没完全清醒，可她知道不能把真相告诉白艾，于是嘴角费力扯出一个笑容：“相思成疾。”

彼时，许文心静静立在一盏昏暗路灯之下，她凝望着不远处一团泛着蓝色幽光的轮廓：“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