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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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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薛倾川深夜方才匆匆赶回来,他出了些汗,先洗了个澡,进屋时谢旼倚在床头还没睡,孟鹤衣和吴轸翼在他身边,一个托着账本,一个拿着纸笔匆匆地记。

“都几点了?”薛倾川走过去,谢旼正一手按着太阳穴,脸色不大好看,“这点眼力都没有?你们公子这么累,还不催着他睡,要你们干什么的?他自己不当回事,你们也不长点心?”

他说着便来抱谢旼,谢旼按住薛倾川的手,低声说,“原是想着等你呢。”

“你少哄我。”薛倾川将他的手挪开,抱着谢旼躺下,“药吃了么?洗漱了么?这床硬不硬,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叫人多铺了两床棉毯,你睡不惯就再挪一层过来。”

谢旼顾不上回答,薛倾川便对另两人说:“行了,你们先下去,有事明天说。”

“少帅,”谢旼拉着薛倾川的衣服,说,“那账上的问题不小,你先别忙着生气……”

“你也先别忙着说话。”薛倾川打断他,把人搂在怀中塞进被子,压紧了被角,吻了吻谢旼的额头,低声哄道,“熙和,先睡吧,不急说。”

谢旼已经累极,几乎不用薛倾川哄,一被抱紧了,他便逐渐放松下来,心中想着要把这事说完,稍微动了动嘴唇,便睡着了。

薛倾川不禁叹气,叹罢由觉得心头的火灭不下来。谢旼倔起来没人管得了,自己还喜欢逞强喜欢硬撑,也不知道拼死拼活地熬着能有什么好处:谢旼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么?

好在是睡了。

谢旼是闻着早餐的味道醒来的,薛倾川叫人单独给谢旼准备的早点,豆浆也是单磨的,没掺那么多水。谢旼没起身,躺在床上侧着脸看他,刚睡醒声音还有点哑:“少帅。”

“嗯。”薛倾川应了一声,放下碗筷走过来,“睡得惯么?”

“我没那么挑剔。”谢旼坐起来,薛倾川便用厚衣裹住他,谢旼说,“就是饿了。”

“去洗漱,回来趁热吃。”薛倾川抱了抱他,“我等你。”

少帅起居的空间都是单独的,不必去挤水房,谢旼换了衣服,到隔壁屋里洗漱整理好,薛倾川替他拉开座椅,又递了筷子过来。

谢旼坐下后问:“昨天跟你说到哪儿了?”

提起这个薛倾川就来气,冷淡回答:“一个字都还没说呢,没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你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能说到哪儿啊?”

谢旼沉默了一下,道,“那我从头说。吴轸翼不只查了庞栋,还查到了整个大营的总账。问题最大的倒不是向下发放时扣住了多少,而是总有一笔钱,记的是辎重维护,分开看不是什么大钱,加在一起,那维护费就高得不正常。那么多钱砸进去,军备物资都能换一套最新的西洋货了,还维护这些旧物做什么?”

薛倾川问:“辎重营没人觉得不对?还是说……”

“辎重营没人管账,向来是庞栋给他们分配军饷,上头拨了多少钱,全凭一张嘴,得了多少东西,也只管跟庞栋知会一声。巡防营也是这样,但他们的账没这个问题,想来也合理,军械枪炮都在辎重营,这种数目谁说的准,倒是好操作的。”谢旼说,“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账目,纪将军说没印象有过那些,但庞栋的理由是高位者总难把每个将士的生活细节都顾全,所以他并不知道。账上是按原本规定每人应得的数目记录,但这钱并没有发下去,查不到流向,从军饷拨出,到分发给最底下的兵,程序太多了,谁都有可能拿,这么一两日是没法查清的。”

“所以要知道是谁,得是上头批特查令,督察处去调大大小小军官家里的账。”薛倾川给谢旼剥了颗水煮鸡蛋,切成两半,蛋黄溏得正好,放在谢旼手边的小碟子里,“你想从辎重营开始?”

“不是我。”谢旼无辜道,“怎么什么都是我呢?”

薛倾川瞥他一眼,自己掰了半个馒头。

“我记得你跟高御风交情还可以?你要不要提前跟他通口气,免得这石头砸在他头上,再砸出事了。”谢旼笑起来,“好像他也不太待见我,别为了我坏了你们的情谊,你去提个醒,这不是正好么。”

“点头之交,都在同一个城西大营,谁跟谁都得把表面的和谐做足,哪来的情谊。”薛倾川说,“说话就说话,少拐弯抹角,你觉得他这人值得谈交情,也值得拉一把,怎么还生怕我听得懂?”

谢旼笑道,“明明是我知道无论怎么说,你都能懂。”

“嗯,我爱听,接着哄。”同样的招式见得多了,薛倾川现在不吃这套。

“但主意真不是我出的,”谢旼转开了话题,“瞧你,都拿我当什么人看。问题出在庞栋身上,那自然是纪将军去解决,与我有什么关系?眼看着明年就是大选,事也是一桩接一桩地出,年初就这样,年末得成什么样子。”

“那没辙,钱是个永远绕不开的问题,咱们还没到不用为钱操心的份上。”薛倾川说,“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则天下平。武将爱钱,则军政败坏难以收拾。要让一个人不在这上面计较太难了。”

“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惜死。”谢旼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少帅爱不爱钱我不知道,但应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吧。”

“谁告诉你的?”薛倾川讶异地望着他,“我爱钱,也惜命得很。”

谢旼轻轻扬了扬眉。

薛倾川说,“回平州之前,我不能死,我要亲自带着薛家军把平州收回来。在那之后,我也不想死,你这个脾气,我死了还有谁能和你在一起?”

“能和我在一起的人多了。”谢旼淡漠道,“不差你一个。”

“熙和,”薛倾川正色道,“我想和你在一起,想为你活着,我还舍不下你。至于钱财……”他忽然笑了,语调一转,“好不容易才能留下一点,我得攒着添嫁妆。”

谢旼漠然望着他:“少帅还是操心营里的事吧,眼看着要忙了,还有闲工夫斗这几句嘴。”

这和薛倾川平日里同他说情话的模样不大一样,他愿意陪薛倾川你来我往地讨教几个来回时,要么在床上,要么是气氛到了,要么是轻松随意的。这回薛倾川说得郑重,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可以在烽火硝烟里拼上性命,也可以倾尽一切地活下来。谢旼又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了。

仿佛有个细沙砾在他心里硌了一下,谢旼想,或许再没有谁会像薛倾川这般认真了。

“这么感动?都说不出话来了?”薛倾川摸了摸谢旼的发梢,谢旼心里想的事不大浮在脸上,只静静望着薛倾川,然后垂下眼说:“可不是,恨不得就在这儿以身相许了。”

话没说几句又冷了下来,哄不哄人全凭他自己此刻想与不想。每到这时,薛倾川心里都有点窝火,仿佛他对着一潭深秋的池水,挽着裤脚浸在里面捞了许久,谢旼仍旧好端端的高居九天,留给他满池刺骨的凉。

可谢旼就是这么一个够不着的人。薛倾川侧眸瞧谢旼,谢旼垂下的发丝挡住了那颗痣,他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舔了舔嘴唇,而后转过头来:“感动的是我,你怎么不说话了?”

薛倾川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说,“等你以身相许呢。”

谢旼笑了笑,道,“现在可能不行。你去忙吧,我等轸翼过来,再说两句话,就回城里去了。”

“都要回去了还这么急着赶我走?”薛倾川叫来人收拾桌子,一面披衣说道,“走之前叫我,我送你。”

他袖口的扣子开了一颗,谢旼看到,便顺手帮他系了,而后仔细拉平,点头道:“好。”

薛倾川被谢旼这一个无意的亲密动作取悦,俯下身跟谢旼接了一吻,这才离开。

谢旼阖眼静坐了片刻,侧头问站在桌旁的孟鹤衣:“轸翼呢?让他抽空过来一趟。”

薛倾川到底没能腾出空来送谢旼,谢旼只等来了顾北。顾北说:“公子,少帅被叫去开会,这会抽不开身,他命我送您回谢宅。”

“好。”谢旼的神色没什么变化,点了点头,“别您,你大我几岁,我还应叫一声顾大哥。”

“尊卑有序,不敢当。”顾北回答着,推开门引谢旼往外走。谢旼私底下不像平时里在人前那么冷淡,也不像少帅在身边那么温和,听闻少帅来不了,他也没有半点失落和遗憾。他们家少帅眼光高,寻常人看不入眼,也就是谢旼,但是这张脸就够了。

谢旼跟在顾北身后出了门,他脖子上的黑色围巾是薛倾川的,“你是将军,是他的副手,我却无一官半职,尊卑从何说起?他讲起过年少的旧事,你们有兄弟情分,我称你顾大哥,你就当我是跟着他叫了。”

这话又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了,还用了隐晦暧昧的“他”,没称少帅也没有直呼其名。顾北在那边受了薛倾川的嘱咐,车就停在楼前,在这边又听了谢旼这一番话,拉开车门请谢旼上车,说:“少帅是我主子,公子自然也是,叫我什么都可以。”

“多谢。”谢旼道了谢,却没有急着上车,而是回头又望了望军营,微笑着叹了一声,“恢恢大营,应多些少帅这样的将领。如今这营里甚至不是一局棋,棋局上好歹只是黑白相对,这是一盘沙,拧不起来。你们是能跟着少帅征伐杀敌,可你们不叫薛家军,你们没有名字,暴风来时,都是席卷的沙砾。”

顾北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军中还没有那个人能担起整个安城军,他们也没有自己的战旗。倘若薛倾川愿意留在安城,他确实可以接手这一切,可他甘心吗?

谢旼坐进车里,拉上了车门,他有点冷,拢了拢围巾,说,“顾大哥,麻烦帮我转告少帅,轸翼劝不住纪时靖,还要劳他安抚一二。纪将军身上带着读书时的倔脾气,又认准了要追根究底辩个是非黑白,这事说不清的。”

“是,公子放心。”顾北也上了车,启动车子,一面回答。

“我也同轸翼说过,见少帅即见我,若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少帅可以直接吩咐,不必传信问我。”谢旼又道,“这话我没有问过他,顾将军,你应该明白,少帅现在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回平州,另一条是留下。顾北轻声说,“不,公子,少帅只有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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