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杨采女失子不久，刘宝林又小产，接连的噩耗为隆冬的大穆皇城笼罩了一层压抑的气氛，连元日将近的喜气也被一种浓烈的悲哀不着痕迹地吞没了。
楚慕漓和含水默默处理掉朱砂之后，便都跟着许嫣灵深居简出，除了每日清早为皇后请安之外不再出门。
自韩王出门后，楚慕漓总觉得心里空空的，每隔几日就会拿出那个荷包看看摸摸。含水以为楚慕漓是出不得门憋坏了，正好元日的东西也都没准备，便叫她出去领些红纸剪点窗花玩。
各宫领红纸的人不少，许是都觉得宫中近来过于沉闷，不约而同地选了这个法子解闷。
楚慕漓按例递了牌子，领了一大抱红纸过来，还有特意洒了金粉的，好看极了，楚慕漓想多要几张，可是想到十分低调的许嫣灵，只得作罢。
人多是非多，楚慕漓不敢多停留，抱着纸往回走，不过还是听到了一些“是非”。
“皇上果然还是偏着舒小媛，残害皇嗣的去了日新阁，倒是被害了的进了北交苑。”
“这你还不明白？舒小媛是浦州苏家的，刘宝林是安南刘家的，孰轻孰重，一眼就看出来了。”
楚慕漓暗自为前面这两个话多的宫女捏了把汗。敢私自议论皇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将来被人捏住把柄，估计是寿数难长。
不过日新阁和北交苑有什么不同么……
“对了，听说刘宝林正喊呢，说什么要求见皇上，求见皇后，求见这个求见那个都说了个遍，说她有要事，最后被人塞住嘴还不肯罢休呢。”
“有什么要事？是她疯了胡言乱语。快少说两句吧，快到元日了，白白沾上这些，真是晦气。”
楚慕漓不敢再听，这两人实在猖獗，不知将来会惹上什么事端，匆匆改道回宫。
寝殿里，许嫣灵正预备着剪点窗花玩，含水已将剪子、纸样子、画笔、浆糊之列一应备好，就等楚慕漓回来。
“你们真是急得很，我还没回来就全备好了。”楚慕漓抱着纸笑着进来，一面将纸铺开，“这有几张洒金的，我瞧着最好，一点都不敢弄皱的。”
含水凑过来细细看了看，连连称赞道：“果然是好！咱们就用这个剪两张花样子。”
许嫣灵也笑了，拿起笔就开始描图，趁楚慕漓和含水叽里咕噜说话的时候已经描好剪了两三张了，都是时兴的样子，什么“福禄寿”、“喜上枝头”、“凤戏牡丹”之流。不过许嫣灵自尚在许府时便剪得一手好纸，含水和楚慕漓只有赞叹的份。
含水羡慕不已，自己又剪不出这么好的，只能冲着楚慕漓抱怨道：“都怪你，说什么话，有这空子我也该剪好不少了！”
“就你剪得——还不如我呢。”楚慕漓嗤之以鼻。
含水也拿起笔描着样子，一边闲扯道：“近来宫里闷闷的，也不知是阴天还是怎么。这光景，病人可是最不好捱。”
楚慕漓也叹了口气，含水的母亲就是得了风寒走的，每逢不好的天气含水心里必定不是滋味。有心安慰两句，又怕揭开她的旧伤疤，只得闭嘴。
许嫣灵却道：“可是杨采女前几日不是病得重吗？这两天阴阴沉沉的，她倒精神了，今早凤仪宫拜安我还见她去了。我真是千盼万盼都莫要有事，活生生一同进宫来的，真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才好。”
楚慕漓也看见杨采女去了。看着倒是精神，只是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神是那样地留恋……
她又想起那两个宫女的谈话，随口道：“我路上听说——”她看了看窗外，稍稍压低了声音，“刘宝林正在北交苑闹腾，说要见人。小主，要不你去见见她。”
“我？”许嫣灵放下手里的剪子和红纸，略想了想，一阵叹息。
“也好。我本是想要避嫌的，可是一个宫里住过的情分……我还是于心不忍。我去看看她，自己也安心。”
楚慕漓心道我这种铁石心肠的自然是没想着这一层，我想的是刘宝林和舒小媛交好日久，嘴里没准存了什么秘密，眼看着进棺材了，肯定会和盘托出。
小主，你可真是善良，善良到我有点为你忧心啊。
含水听了，却一反常态坚决说道：“不可！”
许嫣灵和楚慕漓齐齐看向她。
“小主你自己想想，咱们虽然自知青白，在别人眼中可是并非如此。万一那件事和这件事有所勾连，就等着咱们上套，那咱们到时候就是张嘴也说不清了！”
楚慕漓赞许地点点头，含水果然还是提防着这些的。
“这好办，在皇上跟前过了名牌不就好了？”
“什么意思？” 许嫣灵一脸茫然地看着楚慕漓，不解其意。
“小主不是有棵大树可以抱么？正好试试这棵树够不够粗。”
许嫣灵听出来楚慕漓在嘲讽江语柔，只得笑笑，展开手中的红纸，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剪了一纸的桃花。
“柔贵嫔到——”
楚慕漓吸了口凉气，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赶忙趁柔贵嫔还没进来的时候闪了。
北交苑，刘宝林还在歇斯底里地喊着。
事发之时，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皇上竟然会如此惩罚自己。明明她是被害小产的，苏念卿那个贱人才是害人的凶手！当皇上亲口说出“移居北交苑” 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是自己恍惚了，后来她才听明白了，皇上为了苏念卿放弃了她。
当时，她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移到这里了。
窗子封着，门也紧锁着，怎么叫都叫不开，除了每日有人过来送饭之外，几乎和没了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区别。她再也踏不出房门一步，除非，除非她横着出去。
呵，真是绝情的帝王啊。
她反应过来了，她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死去，她不服！
于是她开始疯狂地求见，哪怕只有一个人见她，她也可以把苏念卿的行径和盘托出！
只要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搬倒苏念卿不过时日长短而已！
既然我已经废了，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她已经喊了很多天了，嗓子都变得嘶哑，可她不信天意会护佑苏念卿，她要撑到最后一刻。
“吱呀——”
门开了。
来人放下斗篷，露出一张温婉动人的脸。
“怎么是你？”
“我来送一送你。”许嫣灵放下手中的锦盒，掩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快递有点多啊，还都爆仓了，取货码也乱了呜呜呜呜X﹏X
我过年的衣服还在半路上堵着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