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李彦就醒了。少年人都贪睡，但他睁眼了之后，却掀开被子，利落地翻身从床上下了地。
换好了衣服，拿上水杯、牙刷，打开牙粉包沾了些牙粉，从门边的架子上拿了毛巾，推开门，初春的料峭寒风直往屋内冲，李彦不由紧了紧衣领。
齐云社所有签约球员和都可以住进独立宿舍，而像他们这种升入甲级联赛的球员甚至可以单独享有一座两层小楼。虽然没有专人伺候，但清扫房屋也自有雇工，还有食堂和一应训练场地设施，所以许多球员在没功成名就前都选择住在宿舍里。
洗漱过后，其他小楼里，陆陆续续就有人出来，互相打过招呼，他们都是队友，吃住训练在一起也是为了培养默契在正式比赛时打出精妙的配合。
李彦把洗漱物品放回屋内，在去食堂的路上顺带稍稍活动一下筋骨。就见鞠毬如同鱼鳔胶一般黏在他的脚尖上，不论怎么动作，都不离他脚尖方寸之内。
旁便就有人赞叹道，“李大哥这脚法，我看今年甲级联赛的金靴奖非你莫属了！”
李彦笑了笑，谦虚了一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为人俊朗豪爽，长袖善舞，签到球队不过半年就已经成为了最大派系的核心人物，如此不出两年，下一任队长迟早是他囊中之物。
李彦的目标是球队拿到大联赛的冠军，接着蝉联，自己也连续拿到金靴，打破高俅连续三年金靴的记录，然后像他一样进入齐云社管理层，从此荣华富贵，家财万贯。
来到到食堂，他拿了两个肉馒头，一个鸡蛋，一碗白粥，一碟酱菜，好球员都是肉蛋喂出来的，食堂的饭这点绝对没话说。
他刚吃了几口，就听到邻桌队友们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大传了过来。
“你刚说的真的假的？咱们大军真的攻破了西贼国都捉到了他们的皇帝！”
“我叔叔可是《京报》的编辑，这汴京城里如今要论消息灵通怕是连皇城司都比不上《京报》，叔叔亲口跟我说的，还能有假。”
“那可太好了，西贼肆虐日久，犯我边境，屠我百姓，如今国破君虏，实在大快人心！”
李彦也不禁跟着兴奋了起来，堂堂大宋上邦，怎能一直被西北蛮子所欺，就该狠狠出击把西贼全灭了方显我天朝上国之威。
这些年，因为双门蹴鞠和足球联赛的风靡，大宋从汴京到地方各路一改文弱之风气，民间尚武崇战之风大盛，尤其年轻人更是满腔血勇报国之情无处释放，对灭西贼收燕云，恢复汉唐疆域充满热情渴盼。
与此同时，汴京城的大街小巷，上百报童将《京报》一一送到了订户的手中，头版头条只有八个大字——“攻灭夏都，生擒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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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皇宫，不过是在唐末宣武军节度使军府上扩建，周长也就五里，在历朝历的代帝王居所里都算小，据说当年太宗皇帝想扩建皇宫，结果因为遭到周边居民的强烈反对，只能无奈作罢。
当然皇宫到底是皇宫，御苑内林木葱茏，繁花似锦，池水清冽。
散朝后，建立大宋自太祖后再没有帝王立下如此不世武功，满朝皆是对自己歌功颂德之词，赵煦难掩欣喜若狂之情，携后宫子女来到御苑，扶栏观水，思考起早朝时翰林学士兼侍读蔡京提出的像真宗爷一样封禅泰山之事。
卫皇后、刘贤妃两位官家最宠爱的后妃则带着皇子皇女，在不远处的凉亭中，表明闲聊实际唇枪舌剑。
离开白玉栏杆，赵煦走近凉亭，卫皇后和刘贤妃起身相迎。
“你们在聊什么？”赵煦施施然坐了下来。
刘贤妃笑道，“臣妾正和皇后猜测今年蹴鞠联赛的头名究竟哪队。想来皇后娘家执掌齐云社，定然有什么小道消息。”
昔日花里胡哨表演脚法的球赛，已经完全被硬朗、凶狠的拼杀所取代。比赛中经常有球员争球时撞得头破血流的场面出现。京城百姓过了上百年的太平安定的生活，终于被这样刺激的运动激发出了骨子里的好武天性。
蹴鞠作为当今天下最受欢迎的运动，联赛制度也越发完备起来。吸引无数球迷为之疯狂，甲乙丙三个级别的联赛，少年联赛，主客场循环赛积分制，让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时间，汴京百姓们都能看到比赛。
在漫长的赛季中，支持着自己所喜爱的球队一步步走向胜利，更是忠实的球迷们的共同心愿。猜测押宝冠军谁属也是球迷们共同的爱好。
赵煦百忙之中也偶有关注，此时被刘贤妃引发好奇之心，问道：“那皇后猜冠军是哪一家？”
卫皇后装作没听出刘贤妃话语中的不怀好意，回道：“贤妃妹妹说笑了，蹴鞠联赛都是比真功夫，臣妾如何能知道冠军是谁。只是看《齐云报》上说现在甲级联赛积分排名第一的是棉行队，几个明星球员若是一直保持上半赛季的水平，冠军应该就是他们的。”
刘贤妃反驳道：“《齐云报》上的说辞可做不得准。上次茶行队的杨七明明伤了腿，报上却硬说没有伤。”
自从《京报》成为汴京茶余饭后不可或缺的消遣后，各类小报就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出现。比如《齐云报》这样由齐云社创办的专业性小报。
每一次的比赛日之后，总是会及时刊登比赛结果，积分排名，以及蹴鞠名宿大佬对各场比赛的点评，记者对球员的采访，明星球员的趣闻轶事，新的阵型战术等等。最重要的还得数球队赞助者出钱打的广告。
宫廷中，枯燥乏味的娱乐活动当然比不了永远都新鲜有趣的蹴鞠比赛，虽然嫔妃们一年之中看不到几场比赛，每一场比赛只能从齐云快报上看到结果。但她们中的许多人却对于各支球队球员如数家珍。
汴京城人口百万之众，随着这六七年里联赛的飞速发展，加上丰厚的奖金刺激，组建的球队多达百余支。这么多球队当然不可能聚在一起比赛，所以就有了联赛分级和升降级的制度。
甲乙丙三级联赛，每级十六支球队，前两名升级，后两名降级。至于剩下的小球队，实行赛会制，聚起来踢淘汰赛。前两名可以取代丙级联赛的降级球队。
每个赛季的上半是三月初到五月初，下半赛季则是从七月初到九月初结束。而端午期间的全国大联赛，则所甲级联赛的前十二名，乙级、丙级联赛的前两名，和地方各路联赛的冠军争金蹴鞠奖杯和万贯的奖金。
而从前年开始，因卫皇后的建议，在三月初八金明池，前一年甲级联赛前两名多了在天子面前进行一场表演赛的荣誉。
这两年全国大联赛的决赛，以及表演赛，赵煦都带着嫔妃们来观赛，宫中的不少人变成狂热爱好者有一半是因为看了这两场顶级赛事导致的。
三级联赛的各支球队都有固定的蹴鞠场，附近的居民一般都是他们的支持者，就像太学附近的书斋队，里面出来的任何一名球员，都受到了太学和国子监学生们的狂热支持。
只不过就跟现代一样，粉圈同样带来了各种疯狂的球迷，闹出来的乱子让开封府尹头疼不已，支持不同队伍的球迷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头破血流成了家常便饭。酒店茶肆在每场的比赛前后两日，都是球迷最集中最热闹也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御史们没少弹劾蹴鞠联赛扰民、致乱、败坏风气。但蹴鞠联赛早已被齐云社做成了一项横贯黑白两道的庞大产业，丰厚的利益将上至宗室、下至小吏数以万计的人都拉上了一条船。
叮叮当当的铜钱撞击声，让那些卫道士反对的声音变得微不可闻。更别说京城球迷以十万计，谁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心爱之物被这帮老古板给毁了。
卫皇后心生警惕，去年在后位竞争中输给自己后，刘贤妃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当着官家的面纠缠自己娘家的生意，其中必有蹊跷。
她淡然道：“贤妃妹妹既然不信《齐云报》上的说法，本宫也不知道哪支队伍能赢了，想来妹妹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
“臣妾怎么听说皇后娘家齐云社韩都部署每年蹴鞠联赛赚得盆满钵满，都是因为暗中操纵联赛球队输赢的缘故。”
卫皇后脸色一变，大怒道：“放肆！贤妃无凭无据就敢指控本宫娘家违法乱纪。事实如何自有朝廷官员查实，陛下圣断。你身为后妃质问本宫，该当何罪！”
刘贤妃立马换上一副委屈神色扑向赵煦，梨花带雨道：“官家，臣妾不过是听到传闻好心提醒皇后，却不想好心被当初驴肝肺，皇后还要问罪丞妾，您一定要给丞妾做主啊。”
赵煦没想到自己不过和皇子公主笑谈两句，皇后和贤妃就闹了这么一出让他头疼的事，他只能和稀泥道：“好了，好了，皇后不要这么生气。你知道的，贤妃一向有口无心，她也不是故意的。朕当然清楚你娘家在蹴鞠联赛上的兢兢业业。”
卫皇后表面上顺着赵煦的台阶下来，心底则暗道，若不是齐云社蹴鞠联赛给大宋增加的税入，加上自己生下官家唯一儿子又坐稳皇后之位。恐怕齐云社都部署早就旁落别家了。
看来自己最近顺风顺水有些失了戒备，刘贤妃沉寂许久，今天突然冒出来的原因，自己必须遣张尚仪和花神会去一探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