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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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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睁开眼睛之前,她首先闻到的是浓浓的烟火气息,火焰中夹杂着干燥木枝的味道,既温暖又呛鼻,一时间祁凉秋误以为,是否因为自己已处地狱烈火之中。她想睁眼,却迷迷糊糊,混混沌沌,她意识到自己在昏迷之中,像是被困梦魇,无力醒来。

突然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这种痛胜过在黑豹利爪下撕扯的痛,好像无数细针深深浅浅又密密集集的反复扎进伤口,随之用烈火焚烧,凉秋痛的啊的喊了一声,随即从梦魇中醒来。

一个男人正用酒在她的伤口之上浇洒,血水混着酒水滴溅到地上和那个男人的身上,凉秋痛的忍不住惨叫起来,那男人皱眉狠狠按住她的肩膀,将一壶酒都倒光之后,随意的扔到一边,叹道,“可惜我一壶好酒。”转身走出房间。

凉秋不亚于刚经历一场酷刑,再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喘着粗气痛的蜷缩成一团。忽的想起来瓦罐,她猛地抬头,见瓦罐正在床尾昏睡。

这不是地狱,而是一个木屋。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床边的铁盆中生起了一盆火,烘烤着湿冷的空气。屋内陈设极为简单,似乎不常有人居住。

过了一会,那男人又走了进来,凉秋一直未看到他的脸,只见他粗大的双脚,穿着一双溅满了泥水的缝制皮靴,一言不发的走过来,开始撕扯凉秋后背的破烂衣服。

凉秋尽管痛的已经说不出话,仍下意识的抱紧自己的身体,喃喃道:“不要…不要碰我….求你….”

那男人哼了一声,似乎明白了她的顾虑,手上动作并未停止,把破烂衣服都扯开后,哼道,“上药。”

凉秋无意义的反抗也便停止了。男人顿了顿,“深可见骨,必须缝合。”将药放下,转身又搜寻出什么东西,竟是一根骨针,一边熟练的穿线一边说道:

“今日,算你命大。”

骨针已经被削细如针,但毕竟不是顺滑的绣花针,更况且这骨针扎进肉皮里复又扎出,祁凉秋痛的要晕将过去,手握成拳,骨节已毫无血色。尽管那男子手上麻利,这段时间她已经半晕半醒,感觉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随后,那男人将厚厚的的草药浆糊全涂抹在了已经缝合的伤口之上,药草的气味弥漫了小小的房间,凉秋的头上和身上都疼出了汗,她已疼的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又扯出一块床单,撕成了几块布条。

“坐起来。”

凉秋感到,他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她忍着痛,慢慢的爬起来,如今她不仅整个后背不着寸缕,前面的衣服也失去了遮蔽的作用,她一坐起来,胸前的肌肤不可避免的暴露了出来。她忍住撕扯伤口的疼痛,双手抱着自己的臂膀,低着头,脸又红又肿又痛。贵金狠狠甩的那一巴掌,让她半边脸早已经肿了起来,只是她未有精力觉察而已。

“背过去。”男人冷冷的说。

凉秋把身子斜了斜,背部伤口对着他。男人便拿出布条,开始扎绑伤口。

“胳膊放下!都什么时候了,中原女人真是扭扭捏捏。”男人看出了凉秋的羞赧,尽管背对着自己,凉秋仍然双手环抱,这样姿势如何包扎伤口,男人忍不住烦躁起来。

凉秋也知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将双手放下了。男人的大手熟练的拉着布条,顺着伤口环绕包扎起来。

经过这一番急救之后,她的头昏昏沉沉的,她知道,尽管缝合了伤口,在之前她已经流了许多血,伤口被烈酒刺激一番让她醒了过来,而如今失血的昏沉又涌了上来,那一瞬间,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她不知何时悠悠转醒,疼痛立马如跗骨之蛆一样爬上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男人的长衫,救她的人正躺在身边酣睡。凉秋忍痛慢慢穿上了长衫,去看孩子。

一张不大的床却挤了三个人,瓦罐躺在角落处在这人的鼾声中睡得极为香甜。

雨停了,天黑了,男人才醒。他掏出一包肉干扔给凉秋。

“吃。”

“恩人,有没有米,能否煮点米汤给孩子喝。”凉秋虚弱的请求。

“嗯?”那男人转身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迅速移开,说道:“你不喂他?”

凉秋低下头,“我…我没有..”

“麻烦。”男人皱着眉又走了出去。过了一会,端进来的却是一碗用肉干煮出来的汤水。

“没米。明日去买。”说完就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他又走回内间,凉秋正龇牙咧嘴的把孩子抱进怀里,艰难的给孩子喂汤,瓦罐对于肉干煮出来的汤也来者不拒,这孩子从出生就没吃过母亲一口奶,求生的本能让他尽可能的吸取一切能吸收的东西。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们回去。”那男人这才想起来明日或许根本不用去买米。

这是一个尴尬的问题,凉秋在这并没有家,而是在逃离、逃命。她想说,又不敢说,到最后,反而默默的流泪。

尽管那男人寡言少语,态度冷淡,见到她哭了,还是有点无措。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被他在豹口救下来的这个女人的脸,是一张挂着血污和泥水的,又无比憔悴的姣好清秀的脸。

当他注意到她的脸时,不免仔细端详了一阵,突然,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光,随即掩盖了。淡淡的问:“为什么要跑出来,家里没人找你?”

凉秋摇了摇头。

“你的孩子?”

凉秋点了点头。

“脸怎么了?”

凉秋摸了摸已经肿胀的右脸,想到白天时被贵金欺负的画面,忍不住放声的大哭起来。

“有人…人…打了..我…我…..还..想欺负…欺负我….”话语已经被抽气打断的结结巴巴,凉秋的委屈和愤怒都在此时发泄出来,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那男人见此,默默的走了出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凉秋就听见他开门出去的声音,想来昨晚他应该是睡在了外间的柴火堆旁边。哭了大半夜之后,凉秋的心情竟然清爽许多,她慢慢的爬下床,用还能动的左手给自己擦了擦脸,脸上的肿胀还没有消退,用凉水擦一擦舒服许多。

直到快中午,男人回来了。他买了米,还不知从哪儿买了两只羊,一只是下过崽的母羊,另一只大着肚子,也快生了。

凉秋从窗口里,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院里忙前忙后,顿觉感动。经历过血腥、肮脏与死亡之后,竟然还能在山间的木屋,感受呼吸,感受疼痛,感受山景,感受清风,感受人与人之间无言的善意。

忙活完这一切,男人到屋中的床上又睡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天黑起身,饮马喂草,嘱咐她道:“你若不愿回家,便在此歇脚。门窗关好。伤口不可撕扯碰水。下次回来,为你换药。”

“恩人,我还不知您的名字呢!”凉秋喊这句话的时候,那人的身影已经牵马消失在夜色之中。

疼痛没日没夜的折磨着祁凉秋,有时候她想,若不是背后已经涂满了能止血减痛的药,她定会活活疼死。吃不下饭,睡不了觉,用一只手的残躯照看瓦罐,短短几日,藏在那个破旧男衫中的躯体就迅速消瘦。

每日,当她因伤口的疼痛而不得不扭曲着身体在屋内屋外来回走动之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幽灵,没有血色的脸庞,因疼痛而整日皱着眉头,祁凉秋觉得自己一定老了十岁。

七日后那男人又回来了,进屋时看到祁凉秋的鬼样子都不禁怔了一下。他又给她换了药,重新经历烈酒冲洗伤口,久围的红光又浮现在她的脸上,疼的。

这次终于有充足的时间交谈,凉秋对他致谢了再谢,男人喜静,且沉默寡言,后来听得烦了不再让她说话。

救命恩人姓连,是当地的猎户,一直独居在此,但经常上后面的深山里打猎采药,为了售卖自己采猎到的作物有时会去城镇,故大多数之间,木屋无人居住。

那日他正从归家的路上听到婴儿的啼哭和野兽的低鸣,他听力比常人敏锐些,幸得及时策马赶来,关键时刻一箭射死了那豹子,救下她们母子。

“连哥,遇见你,是我们母子的幸运。我死了就死了,就是这孩子,如果没保住,我到下面都无颜见…无颜见人。”

“遇见我,确是你之幸。他父亲呢?也不来寻?”

“孩子父亲…家中出了急事,无暇顾及我们,等我的伤恢复好了,我们会去寻他。”

“哦。如此说来,你并不是锦衣玉食富贵人家的女子偷跑出来的喽?”连哥两眼微阖,敏锐的盯着她。

凉秋心下一惊,她回避了他的眼神,他的眸子是琥珀色的,看人的时候目光因此显得极为锋利,而他又是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尽管这张脸搭配着高大的身形显得憨厚可靠,可是凉秋总觉得他的眸子里似乎是看透一切的质疑。

“不是。”

这算是连哥难得的话多的一日,此后的日子里,小屋内便回归寂静,除了偶尔婴孩的啼哭和凉秋的哄孩子的轻语。

连哥不说自己叫什么,如不外出,他会把小院内整理干净,劈好柴,喂好马,挑满水,喝点酒,便躺在床上和婴孩一起大睡。

凉秋试着自己起火做饭,饭无论是生了还是糊了,他一概不恼,照吃不误。不知为什么,凉秋一点都不怕他。他是一个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男子,白日里总躺在床上酣睡,凉秋坐在熟睡的他身边,看护孩子,心却很安定。

尽管他对凉秋来说如天般救命的大恩,连哥却表现的云淡风轻,凉秋把连哥看做自己的兄长,有时觉得他甚至更像父亲,沉默寡言,默默付出。只是他的年龄作为父亲年轻了些,因为经常外出,连哥皮肤黝黑,显得年岁较长,但凉秋从他的眼睛看出他实际不过三十多岁。她微微能感觉到,连哥对自己也像对待妹妹或者女儿一般 ,宽容而纯净。

他甚至也很少对孩子恼。有时凉秋做饭时,婴儿感知到母亲不在身边,便从睡眠中醒来哭闹,吵醒了午睡的连哥。凉秋生怕连哥生气,忙站起身,屋里的连哥抬起手示意她不用管,一把将孩子揽到怀抱里,小孩子在他的大手摇晃中,四肢活泼的蹬蹬着,竟抿嘴笑起来。

这时的瓦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不像刚出生时那样瘦小干巴,如今圆润白胖,甚是招人喜爱,有时小嘴哦哦啊啊的似乎在讲话,憨态可掬的样子能把凉秋的心都融化。朝夕相处间,这个婴孩从她在仓惶中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变成了凉秋用爱和泪水浇灌成长的骨肉,她已认定,他就是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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