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闲没办法安慰虞归什么，毕竟他对虞归的过去毫不了解。

那个略带感伤的拥抱一触即逝，柔软的内里藏回坚硬的壳，虞归恢复了往常略显冷淡的模样。

虞归略略抬眼，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翘的幅度消融了一些冷淡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紧绷，谢闲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

龟裂的土地从脚尖蔓延到视线尽头，虞归挂在谢闲身上，从高空俯瞰四周，视线之内不要说活人就连老鼠都没有一只，荒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谢闲想着虞归第一次离开智慧之都，对荒原或许不甚了解，主动道：“虽然我们已经离开了智慧之都的管辖范围，但主宰级的污染物领地意识都很强，所以智慧之都的边缘没什么人烟。”

“之后越靠近安全区人会越多。”

虞归点点头，“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安全区？”

“如果走回去要半个月，但如果我带你飞回去，只要三个小时。”

“我们身上还带着科技芯片，尽早回去尽早安心。”

“等我们回去宁周应该也已经帮你办好身份证明了。”

“以你的知识水平和能力中心研究所一定会想办法争取你，人类在活性天赋驯养方面的研究也还是一片蓝海，如果你愿意做这方面的项目，安联署……安全区联合总署一定会给你最大的支持。”

谢闲少有的一次说了很多，就是希望能尽快把虞归带回安全区，因为荒原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除了法外狂徒就是癫狂的疯子，这里没有秩序，只有最原始、最凶残的人性之恶。

荒原人就像野狼，头狼带领着狼群游荡狩猎，用少女、儿童、老人，一切能引起人同情的人事物来骗取同情，肆意抢杀，就连安全区的天赋者也有不少栽在他们手上。

有自己在虞归不会遭遇这些危险，但谢闲就是私心不想虞归接触这些混乱、残暴的人性。

智械圈养人类，但智慧之都至少保有着最基本的社会秩序，人的心里也保有着对美好未来的渴望。

这点能很轻易地从虞归身上看出来，他并不单纯，过得看起来也不如意，但他身上的秩序感很强，只有长久和谐、安稳的环境才能培养出这种沉静的气质。

虽然他的气质和塑造他的环境有些矛盾的地方，但无论在智慧之都还是安全区，这都是极其珍贵的品质，不应该被荒原的混乱破坏。

虞归不是谢闲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脑子里有这么多九曲十八弯的念头，只是对谢闲的措辞颇为不满，微微蹙眉：“不是驯养。”

“活性天赋和人类共生，可以和我们交流也有清晰可辨的感情，不是牲畜更不是工具，如果天赋者只想着驯服它们为己所用，甚至用极端的手段强迫它们……”

虞归一顿，把“该死”咽下，淡淡道：“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

谢闲略一抬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虞归忽然之间杀气汹涌，让他有些意外。

知道虞归把牙牙当亲生孩子看待，但没想到他还要求别的家长也向他看齐。

谢闲忽然间很庆幸，他和黄金瞳之间没什么矛盾，黄金瞳应该不会向牙牙告状。

虞归被迫想起活性天赋们普遍凄惨的遭遇，心情不太好地指指前方，示意谢闲如果要飞就赶紧飞，少废话。

活性天赋之所以能为人所用就是因为它们虽然战斗力强但性格像孩子一样天真可爱，否则早就吞噬宿主，走上进化之路了。

更何况它们本就诞生于人的基因，和宿主一体同生。

比起有目的驯养，他更愿意把天赋当孩子来养，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那些虐待活性天赋的渣滓100%都受到了天赋消极情绪的影响，很快就堕落成了污染物。

这一刻，虞归的目的更加明确了，这辈子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升到A级、坐上中心研究所的第一把交椅，把那些虐待天赋的傻子绑在电椅上让他们好好清醒清醒。

虐待崽崽是要下电刑地狱的！

“没什么，就是想说天赋和宿主一体同生，天赋心情不好宿主的精神状况也会大受影响，不想死太快，就要善待天赋。”

话赶话到嘴边，虞归顺嘴一提：“哦对了，等在安全区安顿好，记得找我教你眼保健操。”

“黄金瞳用眼过度虽然不会近视，但会影响你的身体机能，如果你感到无原因的头痛、想吐，很有可能是黄金瞳累了，需要休息。”

强风吹起虞归稍长的发，谢闲光是看着他的侧脸就感觉自己被撩到了，哪怕人家正主可能根本没这个想法。

在战斗里好不容易消下去的东西又有点蠢蠢欲动的趋势，握在手里的腰身微微发热，谢闲简直唾弃自己，脸转向另外一边，不敢讲，更不敢有别的动作，只能强忍着。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被硌到的那个感觉就更鲜明了。

虞归也愣了一下，硬是没想到谢闲还能连着来两次。

上辈子他虽然也很热情，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不过现在人在怀里，飞在天上，虞归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感觉到，沉着冷静地指挥：“飞快点。”

谢闲加速，一路无言，干枯龟裂的大地逐渐被绿洲替代，湖泊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闪烁着粼粼银光，饥渴的旅人踉跄着跑过去跳入湖中，再也没有浮起来。

掠过湖泊，高大茂盛的森林映入眼帘，裹着腐肉的泥土微微隆起，涨成拳头大小的鼓包，“啪”一声破开，指节大小的白蚁从泥里翻出来，腐肉眨眼间被分食殆尽。

飞过林子最中心的湖泊，数层楼高的巨怪破水而出，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把这闻上去香味扑鼻的同类一口吞下！

鸦刃直坠而下，直直把水怪一刀两断。

虞归指尖轻点，牙牙拖着长长的身体跳到鸦刃上，把锋利的鸦刃当做帆船板踩住，顺着浪涛席卷的方向纵入湖心，片刻后叼着一块晶莹剔透的肉回来，放到虞归手里。

“牙~”这块肉肉最好吃，最好吃的要留给叭叭！

谢闲看着虞归神色淡然地收起莫里斯水怪最精华的部分，内心涌起浪涛般的羡慕——这个崽既乖巧又可爱还特别的贴心，甚至还会捕猎反哺爸爸！

相比之下黄金瞳就像个打了三十年工的超级老油条，除非遇见强敌又或者强制它睁眼，否则十只眼睛有把八只在划水摸鱼，消极怠工，剩下那一只极力远眺，欣赏各个污染区的名山大川，享受他主人无可触及的诗与远方。

当然，某谢姓人士不会把黄金瞳的消极怠工归结于天赋似主，只觉得自家天赋不如别人家的可爱。

也不知道这份嫌弃里有没有爱屋及乌的因素在里面，毕竟一个多小时前某人还觉得牙牙是个高危的丑天赋。

虞归早就习惯了谢闲对他和牙牙关系的各种羡慕，毕竟黄金瞳的活性没有牙牙这么高，比起自己的人类主人，它更喜欢待在天赋堆里观察同类，又或者偷窥其他污染区里的污染物，然后……然后把八卦添油加醋地和牙牙分享。

死去的记忆突然袭击他，虞归无奈扶额——上辈子他的乖宝，就是这样被带坏的。

以至于他每次遇见新的天赋者，或者遇见智能够高的污染物，得到的第一手消息都不是对方有多强多难缠，而是对方最近又做了哪些社死的事情。

如果天赋和污染物也有社交圈，那黄金瞳显然是这个圈子里的八卦站哥，所有狗仔都要跪在它家门口求它赏口饭吃。

虞归犹豫了一秒，手环上谢闲的脖颈，面对面地挂在谢闲胸口，然后把莫里斯水怪的肉递到了他面前。

正当谢闲以为虞归会问自己“吃吗？”的时候，虞归手腕一转，把肉递到了一直在替另外九只眼睛负重前行的老实眼面前，语气温和地问：“吃吗？”

还没被这么温柔对待过的谢闲：“……”

虞归是真把天赋当崽养，甚至想开幼儿园。

老实眼翻到底的眼皮颤了颤，虞归扫了其他九只一眼，谢闲福至心灵的强制偷懒那八只外加看风景的那一只睁开，让这些岁月静好的知道划水是要饿肚子的。

老实眼闭眼又睁开，最后翻起眼皮盯了虞归一会儿，细长的竖瞳最后盯在了莫里斯水怪的肉上。

晶莹剔透的肉在犹如实质的目光下开始融化鸦刃自觉飘落撑住鲜嫩的肉，没让汁水流到虞归的手上，弄脏他的手。

透明中带着淡淡血色的汁水落在恶质骨翅上，老实眼下面的漆黑的骨头像是有生命一样涨了一下，迅速吸收了这些营养极其丰富的汁液，全部输送给了老实眼，其他九只愣是一点儿没分到。

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对待的九只眼睛眼巴巴地转过来看向虞归，那眼神让谢闲都觉得肉麻。

这九只眼睛真是丢脸啊！

谢闲城墙厚的脸皮都快烧起来了。

但虞归就是能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

因为牙牙已经从他下颌线的位置钻了出去，一口把九种口味的眼睛全部含到了嘴里。

谢闲：“……”

从今天开始做无语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来拉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