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付西流越想越不对劲。上一世，他看着蒋官长大，从来没发现这家伙有什么不良嗜好，在父母眼里也好，在他这位便宜哥哥眼里也好，都是乖宝宝形象，放在学校那是品学兼优的代表，科任老师的最爱，班主任的掌中宝，每年都要作为优秀学生上台讲话的，私下里付西流没见他混迹过什么不好的场所，身边也没有品行不好的朋友。

他以前的狐朋狗友说蒋官指不定懂得比他这个当哥的都多，他还不相信，可是看看现在这小子做了什么人面兽心的荒唐事？简直是道德败坏，丧尽天良！

脑海每每闪过先前发生的那一幕，完整的画面就会被付西流碎成一片一片。他现在看不得这些东西，一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亲密接触，付西流就会头皮发麻。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车上，付西流收到了刘瑾易发来的短信，换做平时他不屑一顾，直接删除信息，可是现在他需要什么东西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刘瑾易问他下周有没有空，他组织了一场校外联谊，会来很多学弟学妹，邀请他和曾钰一块儿参加。

其实付西流跟刘瑾易的关系跟大一入学那会儿差不多，没变好也没变坏，倒是刘瑾易痴情的程度让付西流有些意想不到，他以为刘瑾易对曾钰只是见色起意，像这种公子哥，最喜欢的就是得不到的美女，刚开始可能只是觉得新奇，等时间一久还没进展，恐怕就会直接放弃。

谁知道刘瑾易这一喜欢，就喜欢了两年。

付西流的记性一般般，唯独对一些屈辱记忆深刻，他记得上一世刘瑾易在莫云酒吧是怎么当着这么多人虐他的，还记得那时候的刘瑾易左拥右抱，十足十的花花公子。

他心说，曾钰眼睛再瞎也不会看上这么一个损色。

回到家，家里客厅专门为他留了一盏灯。

蒋南飞在修炼没有睡觉，所以听见开门的动静他立马跑了出去：“哥，你回来了？”

“回来了。”

“快去洗澡睡觉吧，太晚了。”

付西流弯腰拖鞋，不急不慢：“洗过了。”

“哦…”先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蒋南飞直接咋舌：“洗、洗过了？”

付西流闷声不说话，快速进了自己房间。

快得蒋南飞只看见一闪而过的身影，还有红到耳根的沉默无声。

付西流坐上床，神识进入玉佩，老头神情淡淡地下着棋，一副天塌了都没关系的气定神闲样。

“我说老头，你知道这怎么回事儿吗？蒋官他怎么也重生了？”

“不是，你倒是说话啊，最近这是怎么了搞得好像我欠你一样。”

“喂，你有没有听——”

“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么？”老头终于肯搭理他，就是语气不怎么好：“我逼你杀他了吗？”

付西流也来了火，他脾气一向不怎么好：“他们蒋家欠我的，我讨债有问题吗？”

老头手里的棋子一分为二：“蒋家欠你们付家的确不错，但他何其无辜，你若是有胆量，为何不拿蒋家家主先开刀？”

“因为蒋官是他们最爱的儿子，我要让他们尝到失去挚爱的痛苦，其余人我会慢慢收拾。”

“但你何其冷血，你在蒋家这么多年，唯一真心待你的就是蒋官，你可以说蒋家欠了你，但蒋官从来不欠你什么，古往今来都是冤有头债有主，付家灭门时，蒋官还是襁褓中的婴孩，他又能做什么。”

“够了！”付西流怒呵，一把掀飞棋盘，站起身愤怒地看着老头：“我倒是纳闷你怎么不管其他闲事偏偏喜欢管蒋官的闲事？你到底是不是我们付家的玉佩之灵？怎么总帮着外人说话？”

这些年，老头从来没说过他哪里不是，他无论做什么决定，老头都四仰八叉举双腿双手赞成，可是现在却因为他杀了蒋官，就惹得老头这番白脸。

见老头又不说话，付西流以为他心虚了，便说得更来劲：“亏我这么多年念着你潜心教授我，打算认你这个师父，没想到你根本不配为人师尊！”

老头闻言，神情微动，雪白的眉须随着他的叹息轻轻摇摆，脸色比之前更差了。

见状，付西流心里莫名泛酸：“怎么？对我失望了？我一直都是这么混账不是吗？上辈子那么多人骂我人渣，你不是都看在眼里吗？”

“你一定也跟蒋家人一样，最喜欢的是蒋官那样的人，你肯定恨为什么我不是蒋官，为什么我不能像蒋官那样天赋异禀尊师重道，你说蒋官无辜，那我和南飞不无辜吗？我们从小父母双亡，还要认贼作父，丹田被废，永远只能当一个别人看不起的废物，蒋家人待我们如猪如狗，言语侮辱，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上一世那个至始至终都没能力反抗的我，那个死在剑下的我，难道不无辜吗？谁让蒋官姓蒋，父债子偿，他不能有好处时不避讳，有坏处的时候对蒋家这条肮脏的血脉避而不谈，一个觊觎别人家宝物，得不到就毁掉的世家，你以为他们家能生出什么好东西？！”

他的一番咆哮发泄之后，觉得有些气力用尽的眼花脑胀，盘腿而坐默不出声。

老头一一捡起地上的棋子放置原位，把棋盘搬起来抗回坑位子。

白花花的胡须在手心处编成几个蝴蝶结，老头就这么顶着蝴蝶结胡须走到付西流面前坐下：“怎么，还在气？”

付西流先前是有点气，但现在发泄完好多了。

老头弹着自己的长白胡须，哄小孩儿似的：“上次欠你的两个蝴什么结，给你编，说好了，编了就不许再跟我这个老人家生气了，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你还要这么气我，你说说你，万一哪天我被你气死了——”

这是他们之前的约定，因为这俩人都是倔脾气，一点就炸的那种，经常把对方气得脸涨得通红，好多时候干脆就直接冷战不说话，可这么长时间下去不行啊，老头叹息自己终究是长辈，要让着这不懂事的小孩儿，便主动退步，说自己要是惹付西流生气，就让付西流随意处置。

最后付西流思来想去，对他那长梭梭的白胡子起了兴趣，说只要老头气他一次，他就绑一个蝴蝶结，绑完一笔勾销。

老头万分嫌弃地答应了。

付西流扯了一把他的胡子：“你早都死了，还能被我气死？是气活过来吧？气活过来也好，哪天我结婚，你还能当证婚人。”

证婚人可不是随随便便谁就能当的，这说明在新人心中是有很重分量的。老头浑浊的眼珠似有波澜，无声无息地低下头，他也想当证婚人，但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二天，付西流和蒋南飞一同去学校，在校门口遇见了一个熟人。

蒋南飞对王岱青的印象停留在很多年前，就是王岱青踩到狗屎的那个年龄，后面他就对这个人没有多大的关注了，倒是逢年过节世家聚在一起的时候，他偶尔会瞥到这个人偷偷摸摸跟在自家兄长身后。一开始他也凭借自己的修为压制抓过对方，质问对方是不是对自己哥哥心怀不轨，可对方一脸无辜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呀，同路不行吗，有证据再说吧。

虽然行迹诡异，但他说的倒是真的。

后来他有跟兄长提过这个人，兄长只让他不用搭理，这个人只是有点脑子不大好使而已，没什么威胁。

于是他就渐渐对其松懈了警惕。

当然，付西流明里暗里没少整蛊过王岱青，王岱青这傻小子根本没察觉出来，还一个劲儿往他身边凑。

比如有一年夏天，世家照例比试，轮到王岱青上场却迟迟不见人，只能不战而败，直到赛事结束，有仆人才在厕所上锁的隔间发现脸色发白的王岱青。

他已经拉得虚脱了。

原来是王岱青那天早上一见到付西流就跟花蝴蝶见到花蜜似的怎么都赶不走，非要付西流跟他坐一块儿吃饭，还说什么付西流没有修为也不要紧，可以认他当老大，以后出了事儿第一个找他。

这无疑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付西流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是个没修为的废柴，他一个不爽就往王岱青饮料里下了泻药。

正好王岱青喝的是果味饮料，那泻药巧不巧也是果味的。

王岱青就此连续拉了一个星期不止，后来看见同款饮料都脸色发青。

“蒋西流！”

付西流想视而不见，谁知道王岱青光天化日之下敢动用真气，三两步就来到了付西流身边，外人看还以为是哪个体校的跑过来了。

“有屁快放，我没那么多耐心。”

王岱青拧拧巴巴不说，付西流耐心耗尽，抬腿就走。

下一秒被王岱青重新挡住了去路。

如果挡住付西流的只是王岱青也就罢了，他避开对方就可以了，谁知道挡住付西流的还有一封粉色的信笺，信笺中央贴了一张粉色的爱心贴纸，明明晃晃的情书款式。

“请你，一定要反复阅读！”

话音一落，王岱青高举情书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