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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持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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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房间,屋顶嵌着一扇铁窗,蒋西流倒在地上,双手被捆绑在身后,嘴里扣着狗用的铁网嘴罩,他睫毛无声地眨动,盯着铁杆外的天空,从橘红的黄昏等到墨蓝的夜空。黑暗里,他对时间流逝没有具体概念,只靠数星星来消磨漫长的时间。

可惜铁窗局限的范围内,只有四十八颗,他轻而易举数完,从头再来时,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数得更慢。

第59次,寂静的环境里门被推动的“咯吱”声刺耳响起。

门缝被越推越开,冷调的白光从外溜了进来,沿着地板爬上蒋西流的侧脸,原本就死气沉沉的双眼覆上遥远的月辉便显得更加冷漠。剑眉之下高挺的鼻梁打上阴影,冷苛的下颌线条却因此修饰得柔和许多。夜晚的深山温度很低,水墨衫很薄,蒋西流紧抿唇,天生冷白色的皮肤冻得发青,若不是他的胸膛因呼吸还在微微起伏,恐怕会被人误认成一具新鲜的艳尸。

他每一次呼吸,温热的气体就会从黑色的嘴罩外泄,仿佛一只真正的恶犬,脱下面罩便会凶性大发咬死无辜的人,那些蒋家人不就是这么觉得的么?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侮辱他。

他心底冷嘲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来者朝自己越走越近。

那人背着光,使他没有看清容貌。

可当那人走近时,他闻到了熟悉的冻在冰天雪地里的红梅冷香,几乎是一霎那他就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宽大冰冷的手心轻轻捧住他的双颊,动作极其温柔地取下了他脸上的铁罩,黑暗中,蒋西流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见了对方眼中矛盾又复杂的挣扎,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有这种痛苦的情绪。

哐当一声,铁罩落地,身上绳索的束缚同时消失。

“冷吗?”

那人怔了怔,低声回道:“不冷。”

今晚又下雪了,屋顶上铁窗已经结出了霜花,所以他刚才无意间与蒋官的手腕擦过,是冰冰凉凉的。

蒋西流扶着墙壁站起来,越过蒋官缓慢地往外走去。

刚走出两步,他的腰却被人双手环绕住了。

“哥。”

埋在他颈边又低又沉的声音哑着说:“能不能不要恨我?”

蒋西流觉得很荒谬,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恬不知耻地获得了那么多好处还要求他不怨恨的,于是他不带感情地回:“凭什么?”

背后高大的身躯明显僵住了。

“凭什么所有人都以你为中心,凭什么要我心甘情愿接受?凭什么我不能恨你,凭什么我要宠你,凭什么你能肆无忌惮提出要求,凭什么我就必须被动站在这里面对你?”

他用尽力气扯开蒋官的手,指腹捏得又白又青,在蒋官手腕上留下深深的指印。

“我不是你哥,你哥早就死了,被你爸妈亲手杀死的,别对我抱有期待了,我死不悔改。”

蒋西流终于得偿所愿地挣脱了蒋官的束缚,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追上来,不过那又怎么样,他不在乎。

现在不在乎,以后也不会在乎。

客人陆陆续续从上官家离开,山间小路油灯不尽,竹林重新回到清幽冷清那一刻。蒋西流是坐面包车颠着回去的,蒋南飞站在很远的地方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叫他乘车,后来还是收回视线坐上驾驶位驱车离开了。

晚上十一点,蒋家院宅终于亮起一盏盏灯。

但所有人都没睡。

蒋西流趴在家法专用的长椅上,他正前方,坐了一排面目狠决的长辈。

此前不与他计较,并非翻篇而过。

家丑不可外扬,那些上位者草草盖章判定他是个疯子,是世家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毕竟谁家没个难言的丑闻?

“蒋西流,是我们太纵容你了,才会让你如此看清不自己。”

王妃花长着一张不算慈祥的脸,可对着其他人从没如此刻薄过,只有蒋西流是例外,他的这位奶奶并不是不会做好奶奶,恩威二字,前一个字给了蒋官和蒋南飞两兄弟,后一个字独独给了他。

“是,我承认,以前我看不清自己的地位,托您的福,我现在看得倍儿清。”

蒋西流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五花大绑,起先还觉得面包车颠屁股,现在却觉得在面包车上远比在这冷硬的板凳上坐着舒服多了。

看来他的福气,彻底用精光喽。

“还敢顶嘴!”蒋事礼扬起竹鞭挥下,真气游走在青绿色的竹节上,打在人身上巨疼。

蒋西流觉得自己的后背开了一条口子,因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心底升起无与伦比的恐惧,仿佛那力道再狠些,他就会被人拦腰折断。

“怕了?”蒋事礼冷哼道:“我以为你皮糙肉厚已经不怕挨打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厚着脸皮偷偷摸摸跟来就罢了,少说几句我们都不与你计较,但你非要在人前给我们蒋家抹黑,说那么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饶你一命已经算是我们仁慈。”

刺耳绝情的话听得蒋西流血液直冲头顶,足以盖过理智,他声嘶力竭地大吼:“那你杀了我啊!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留我一条命干什么?等我以后报复你吗!”

“逆子!真是嘴硬得厉害!”蒋事礼眼中狠厉毫不掩饰,连续五鞭抽下,蒋西流喉咙一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空腹一天,像是把胆汁和胃液一块儿吐出来了。

“爸!”蒋南飞双膝跪地,脸上焦灼万分,目光紧紧地看着奄奄一息的蒋西流:“不关哥的事,是我带他去的,你要怪就怪我,不要再打哥了!”

王妃花老目一横,硬生生拽起蒋南飞:“不要替他求情,奶奶知道你心善,但为这种人渣说谎,只会让奶奶心里失望。”

“奶奶,我没有说谎,是我邀请哥去的!”蒋南飞咬着牙:“蒋官可以作证。”

蒋西流却打断了蒋南飞的话:“蒋南飞,行了,何必说谎呢,就是我死乞白赖跟着去的,我平时对你不好吧,你非得上赶着舔我干什么?你也别拖人家蒋官下水了,你俩清清白白的,是他们的好儿子好孙子,跟我一个垃圾搅和什么劲儿?别让爸妈对你们失望啊,是不是?”

“别假惺惺了,南飞就是太善良才会被你蒙蔽。”王妃花冷冷道:“不过也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离官儿和南飞远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别把我两个乖孙带坏了,算是你这辈子勉强积的福分。”

刻薄的老人,刻薄的言语,以前说不定能伤得蒋西流遍体鳞伤,但他早在多年积攒中的失望中不抱有任何期待了,而彻底杀死他心底渴望蒋家人认可的那一瞬间是在数小时前上官家的聚会上,他当着无数人的面剖开心暴露出自己真正的脆弱,可蒋家人不以为意,他们当他是跳梁小丑,当他是疯子,当他是病久了垂死挣扎,当他是丢脸的祸害,唯独没当他是渴望亲情的蒋西流。

“蒋西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蒋事礼年纪还未满五十,即便操劳整个蒋家多年,因为是修真者的缘故,所以他仍然显得很年轻。

他有一张不怒自威的脸,而生气起来则更吓人。

蒋西流抬头勉强看清这道自己年幼时觉得甚是伟岸的身影,此刻再看,只觉得像山一样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孩童的天性会驱使他们追逐的父亲高大的背影,母亲温暖的笑脸,不夸张的来说,这样的执念会持续很久,直到生命结束的前一刻。

所以蒋西流才会有那么多不甘心,纵然被无数次伤透心,也还是不肯放弃一丝丝可能性,他出去鬼混,是因为尝尽了被漠视的滋味,他想要父母在意他,关注他,可他从没在他们眼中看见过失望,他犯错时接受惩罚,父母没有恨铁不成钢,没有捶胸顿足惜他烂泥扶不上墙,只有毫无人情味地依规处罚。

蒋西流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们简直冷血得不像话。

他已经二十五岁了,一个二十五岁的人还在为父母爱不爱他而纠结,他这辈子似乎完全为了亲情而活,没有自己的梦想,没有理想抱负,没有对未来的规划打算,两个弟弟都已经长大成人各有建树,在修炼领域中先人数步,他却还跟小孩儿一样玩儿试探父母在不在乎他的游戏,真是够失败的。

那些旁系的亲戚最喜欢落井下石。

他们很会看人下菜碟,如果是蒋南飞和蒋官犯错,他们一定会说好话,可轮到蒋西流,他们就会煽风点火,巴不得火势燎原把蒋西流彻底烧死。

“哎呀,我们早就说了留不得他,看看这些年蒋家闹得鸡飞狗跳,哪一次不是因为他,按我说,应该逐出族谱,让他滚出去。”

“看他那两个弟弟对他多好啊,记打不记好的东西,咱们就算掏心掏肺对他,他还不是转头就咬人。”

“谁说不是呢,今天家主给他戴的嘴罩挺对的,跟条疯狗一样见人就咬,长辈说他两句跟应激了似的。”

这些亲戚无比卑劣,他更不会在意。

他不看任何人,只看金舟颐。

金舟颐站在蒋官身前,明明身子比那人矮小那么多,却仍然坚定地挡在前面,俨如母鸡护崽。

蒋西流神情落寞,口角血迹已经干涸,他此生的狼狈都在这一刻体现完了。

他最在意的人,就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却是个伸手够不着,缩手不甘心的距离。

“你要干什么?”

“肯定是要伤人!”

“看他狰狞的表情,啧啧,还不死心?就这么想向养你长大的恩人报仇?你还真是狼心狗肺!”

那些亲戚七嘴八舌,火上浇油。

见蒋西流盯着金舟颐的方向,不断挣扎身上束缚的绳索,王妃花呵斥道:“事已至此,竟还想伤官儿?”

“来人,把他往后拖!”

随着无情的令下,蒋西流被拖到了更远的位置。

蒋西流忽然就不动了,也是,这样的距离,是他一辈子都走不近的。

于是,他用最后的机会问了一个问题:“妈,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真的十恶不赦,罪不可恕么?”

金舟颐眉心微微一蹙,那不耐烦的模样跟蒋官简直像极了。

她不说话,也不回答,这是她多年的处理方式。

也是让蒋西流害怕到心颤的冷暴力。

“舟颐,太晚了,你就回去睡吧。”蒋事礼握住金舟颐的手,轻轻拍了拍,眉宇间带着怜惜。

蒋西流唇角噙着讽刺,瞧,蒋家人不是还有温情在的吗,也没想象中那么冷血无情嘛。

金舟颐淡淡点头,冲蒋事礼扬起一个笑容,转身前,她看了蒋西流一眼,那面上什么也没有,那眼神也空空如也,可蒋西流和她对视的刹那,或许是因为金舟颐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笑容被他捕捉到,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蒋西流忍不住红了眼眶,心中的委屈占据涌出,鼻腔内全是难以忍受的酸涩感觉。

他如此渴望的人,蒋官总是轻而易举就能触碰。

这让他怎么能不恨?

金舟颐走后,蒋事礼走到他跟前道:“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了,依家规处置,五十鞭,任何人不得求情,求情一次,加十鞭!蒋西流,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日后你胆敢再犯,休怪我把你逐出蒋家让你自生自灭!”

这场酷刑,注定了蒋西流不能求饶喊痛,他是个很能忍的人,忍到口腔布满血腥味,忍到身上伤上加伤鲜血不止,他猩红的视线死死盯着地板,不看行刑的人,不看围观的人,不看蒋南飞,更不看他恨极了的蒋官。

直到他视线逐渐模糊,耳鸣嗡嗡声越来越大,他才终于解脱般晕死了过去。

行刑的下人以为他咽气了,胆战心惊地看向蒋事礼询问是否还要继续。

蒋事礼挥手说继续,便转身扶着王妃花离开了。

于是,鞭挞躯体的破风声和下人们颤抖挥舞的手在厅内持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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