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人类不见得就比猴子高贵

菲利克斯为阿罗打开了门，阿罗迈步走了进去，大厅中央的几个吸血鬼立刻抬起头望向他。几名护卫恭谨地站在一旁，阿罗知道，他们正在小心地揣度着他的心意。

“迭戈。”他露出一个微笑，“你们的工作还要继续，只是别忘了我的嘱咐。”

“是，先生。”迭戈立刻说，“我们绝对不会被佩拉小姐发现。”

“我等你们的汇报。今天是星期一……她已经出发了，你们这就动身。”阿罗命令道。

几名护卫当即退出房间，匆匆离去。阿罗重新看向大厅的另一边，叶塞尼亚低垂着头，奥马尔在他身边站得笔直。

“好久不见，朋友们。”阿罗笑道，“人类们配合工作还合心意吗？那个新管了南方的小子，叫弗雷多的……”

“弗雷多·恩佐。”奥马尔说，“他对沃尔图里十分尊敬，我们在撒丁岛得到了他的鼎力相助。”

阿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坐在了旁边桌后的椅子上，手指轻轻点着扶手。

“先生，您不需要与我握手吗？”奥马尔说。

“我尊敬你，朋友。我愿意保护你的隐私。”阿罗笑道。

“那在沃尔图里的神圣使命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奥马尔当即表忠心说。

阿罗满意了。他在下一秒出现在奥马尔面前，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奥马尔看向阿罗，“先生，我听说了那个名字，佩拉——您刚刚也提到了她，恕我冒犯，她是……”

“她是我必须派人监视的人。”阿罗轻声说。

晨星……他们还在秘密活动。从撒丁岛的情况来看，那里有他们的一个据点，用于传递消息。幕后主使在意大利，这是可以肯定的，只是从不露面。传递的情报里，有大量的关于佩拉的档案，也有沃尔图里的消息。

“先生，我有一个提议。”奥马尔说，“既然您已经掌握了这个佩拉的动向……为何不用她做一个诱饵，好把那些人引诱出来，一举灭掉？”

阿罗扬了扬眉，笑了。站在一旁的勒特娜和门边的菲利克斯闻言，脸上都露出一点既惊讶又好笑的表情。

知道佩拉作为他伴侣这一具体身份的人并不多。甚至那几个保护佩拉的卫士，也只被告知佩拉是他的新情人。

“这是一个好提议，奥马尔，只是我不打算这么做。”他说。

“先生，那个佩拉——她应该是一个隐患。如果她不加入沃尔图里，她绝对会危及到我们。”奥马尔恳切地说，“她的能力非常特殊！”

“何以见得？”阿罗问。

“从撒丁岛的安全屋里的资料来看，那些人认为她是‘晨星’，也就是那个什么……撒旦之子。”

阿罗点点头，“这我知道，那只是无稽之谈。”

“但她的能力绝对不一般！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有疾病，她早就已经能用她的能力引起乱子了。”奥马尔说，“他们在医院有人手，佩拉曾经接受过手术，她的一些细胞都被那个组织保留起来了——他们认为一些重新长好的细胞是她自己造出来的。”

阿罗思索着，想到了佩拉在他怀里睡着时闭上的眼睛。她的伤恢复得极快，一点疤都没留下。

“她让死人复活，又能让伤口迅速恢复——这绝不是什么常见的能力。”奥马尔说，“如果她能够创造生命……”

“没有什么能够凭空出现。”阿罗叹息道，轻轻叩击桌边的手指停了下来，“我已经看过了那些记忆了，你们的任务继续。”

他们领命离去，阿罗踱步走出大厅，不久后他回到他自己的隐匿的小藏书室，就在他的藏品室的最深处，这里需要机关才能开启。

他在这里的收藏是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手边的书页里夹着一张素描草稿。一边的展示柜里放了一朵花的标本，小雏菊被永远定格在绽放的时刻。

它会枯萎，而非永生。那朵幸运地被复活的花在他拿回来之后就慢慢失去生机，阿罗只得把它变成标本。

那是佩拉送给他的。从来没有人敢送给他一朵随手采撷的小雏菊。他望着它，露出一个笑容。

■

新年假期之后，整个国际理论物理中心都死气沉沉的，大家都没有走出假期，却要强行回到工位上。佩拉好不容易熬过五个工作日，便立刻跑去了沃尔图里。

用语言讲出来一件事，和让对方通过读心术读到，还是不太一样的。虽然大大降低了效率，但它的价值不在那儿。更不用说如今，阿罗试着用古希腊语和她交谈，佩拉说得磕磕绊绊，有的词还需要用意大利语或者英语说，但这也显得很有趣。

“那个蒙哥马利博士，她的实验就是……要克隆猴子，还要改变它们的基因。”佩拉一边说古希腊语一边比划着手势，“小猴子出生了，那些猴子每天都在打架。”

“她的实验我并不看好。”阿罗说，“试图改变规律，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佩拉说，“不过现在，她是猴子们的上帝，这倒是事实。”

“她总还是想要实验在人身上。”阿罗说。

“那她会变成真正的上帝。”佩拉说，“你能理解这种让人恐慌的感觉吗？”

“为什么觉得我做不到呢？”阿罗笑道，“一个吸血鬼，你觉得我杀人无数，与人类并不一样，就不能理解这些吗？”

佩拉明白，他一直握着她的手，这样他们的沟通会变得简单一些，哪怕佩拉的古希腊语再不流畅。但这也是他的作弊机会。

“但你在人类面前可以是上帝。”佩拉说。

“感情是原始的：哪怕是那群猴子，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任何生物都有感情，有爱恨——我爱着你，这一点足以证明。”阿罗说，“我自然明白你在担心什么。”

“唔……我去了实验室。”佩拉说，“我看到猴子们打架打成一团，甚至笼子里在飚血，他们互相撕咬，太吓人了。”

“和人类差不多。”

“你刚刚还不乐意和人类区分……”佩拉说，“这可真是‘上帝’的发言啊。”

“我们在谈论上帝，真是奇怪。”阿罗说。

“我们用古希腊语谈论上帝。这更奇怪。”佩拉说。

“最近你的健康状况似乎有所改善。”阿罗提到，“你的心脏似乎有好一阵子没有疼过了。”

“挺幸运的吧。”佩拉笑道，“我想是因为你照顾我照顾得很好。”

“或许吧。”阿罗垂眸说。

“我要去洗澡了。”佩拉说，“你要一起吗？”

“不了。”阿罗说，“今天你累了，还是留到明天吧。”

佩拉笑了，她知道阿罗总会顺着她的心意来。

她很快洗了个淋浴，很快就湿漉漉地走出浴室，头发还在滴着水。阿罗无奈地笑了，他明白她又在和他撒娇。他拿了毛巾，为她擦干身子和头发。

“你有好一阵子没有用过能力了。”阿罗为她擦头发时说，“我近来一直在想这件事。”

“怎么了？”

“你的能力包括两个部分，观察和改变……前者是一种本能举动，你在观察时连心跳都不会加快。但改变物体时，会严重危及你的身体。”阿罗说，“前者的范围比较大，而后者，你目前只能做到在接触之后改变。”

“你的总结没错。”佩拉说。

阿罗冰凉的手指掠过她的长发，“你的能力可以创造生命。”

“不对。”佩拉扭过头看他，以为他在说她父亲的事，“我最多只能改变伤口，把它拼好。他原本就有生命，只不过是我让他恢复正常。”

“那也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能力。”阿罗说，“按照你刚刚的意思……这就是上帝的能力了。”

“我无法控制那些生命。我只能让他们恢复正常，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佩拉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不是凭空造出灵魂，灵魂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他们仅仅因为大脑而思考。”

“那么，说不定一个人也会因为你的能力而——永生。”阿罗说。他又想到那朵走向枯萎的小雏菊，“只要你一次次改变细胞，改变死亡。”

“那也是不可能的。”佩拉说，“如果细胞已经失去活性了，哪怕我把它们重组，也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但你是可以做到把无生命之物变成有生命的。”阿罗说，“只是你不那么做。”

“我不知道。”佩拉说。

“你不敢那么做，是因为你认为自己是人，而不是神。”阿罗轻声说。

佩拉沉思良久，“或许因为我不够大胆，也没有那么强的能力。”

“或许可以在转化之后试试看。”阿罗说。

“或许。”佩拉确实有点好奇，“那样做不符合人类的实验伦理——但是你说得对，我应该在转化之后试着去做。”

阿罗擦干了她身上的水，佩拉换上睡裙，跳到床上。

“你知道我现在觉得什么很色吗？”佩拉趴在床上，望着阿罗，“我觉得你把头发扎起来的时候很色，我看一眼都要流鼻血的程度。”

阿罗笑了，他揉揉佩拉的脑袋，“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