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安保级别很高，过道所有角落几乎都被监控覆盖。这在之前被岳铭带着去做试验的路上，杜洛瓦就已经发现了。

他带上门，闲适靠在离门两米左右的墙边，把半长的蓝发拨弄到耳后，顺便轻击右耳耳钉，打开监听。

“研究进度已经落后了，教授。”是岳铭的声音：“现在，神经递质液临床又出了岔子，时间上……我必须趁着这段时间和叶清声一起把神经交互网络算法完善起来。”

神经递质液？杜洛瓦一惊：会不会，自己误喝下的BETA药剂，就是秘密研究中的一环？

“是的教授。”叶清声说：“据说现在AHD对我们的研究虎视眈眈，如果我远距离协作，很可能被监听或泄露数据。”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杜洛瓦仔细听，只听到轻微地饮酌声。

大概是费拉图教授在喝茶。

“你也跟着去嘛。”教授说：

“M-16的数据卡不可能给你带走，带一台便携量子超脑应付现阶段运算也够，我批了。”

“可实验室这边——”

“缓一缓嘛，不急的。”

“下周我还要去参加PHW的峰会——”

“吹牛的事，让乔治去。”

“三家期刊论文评审——”

“小唐去弄。”

“周三国家实验室还有个交流项目——”

“正好我找他们老大有事。”

衣裳淅索，是教授站了起来。

“小岳，你本来不是急性的人。”杜洛瓦想象教授语重心长拍拍岳铭的肩膀，但考虑到两人身高差，估计岳铭要把腰弯成90°才能完成这个动作。

教授继续说：“小叶的任用，虽然政府和周围人常有微词，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产生焦躁的情绪，急于证明什么。包括你的研究，政府给的压力大，不还有老头子我扛着嘛。专心研究，别想东想西的，啊？”

“……我知道了，教授。”

这话什么意思？叶清声身上有隐情？杜洛瓦忽然想起，叶清声只是个实习生，无论在什么工作单位，一个实习生就跟着项目老大介入核心机密项目的研究，确实不正常。

难道……岳铭一直护着叶清声，并不是他想的暗恋学弟那么简单？

这是条线索，得去查查。

教授又说：“说回这次事故。”

岳铭立刻道：“是我——”

“行了，我还不知道小叶？”教授打断他的话：“天才都是有缺陷的，小叶在计算机之外的领域就是个棒槌！哈哈哈哈”

叶清声：“……对不起……”

“早让你配个正经助理你不要，归根结底还是你的错。”

岳铭真心诚意，乖乖受教：“嗯，我的错。”

“不过，监控骗不了人，小叶拿药板上钉钉。你回护的过于明显，反而会加剧别人对小叶的不满。人太完美了招嫉恨，你对这点应该深有体会。”

岳铭：“所以您才说不信他受我指使——”

“谢谢教授。”叶清声嗓音颤抖，带着哭腔。

“行了！”老教授开始往门口走：“走了！”

“教授！”叶清声忽然问：“我，我知道这次犯了大错，请问，对我的处罚是什么？我绝不逃避！”

杜洛瓦在心里笑。费拉图教授都说了给他们批超脑使用权，不就是默认按照他们的方法处理吗。

就小叶博士这个智商，还被岳铭破格保举，到底能研究出个啥？

老教授呵呵笑两声：“小叶啊。”

“哎！”

“你个棒槌！”

门开了，老头慢慢走出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送，自己慢吞吞散步离开。

杜洛瓦小心趴在门口：“我可以进来了吗？”

岳铭心不在焉地点头。

进门后，杜洛瓦脚踩在角落耳钉上，特殊的柔软鞋底便将耳钉嵌入其中，不着痕迹地回收完毕。

他做这一切，自然熟练地像是身体记忆，心率稳如泰山，思绪也在别处。

他在想，岳铭也要跟着来，而且会带着存储有实验数据的超脑，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物理上，他离研究数据更近了；但岳铭比叶清声棘手太多，反而不如他和叶清声单独待着获取信息的可能性大，暴露的危险也增加了。

福祸相依，但总算不是之前那三个月毫无进展的状态了。

当得知岳铭也要跟着去的时候，药效使然，杜洛瓦无法装出太过惊讶的样子，但心中的不满倒是诚实地表达了出来。

好在两人之前相处就不算融洽，这反应倒也并不违和。

叶清声跟着杜洛瓦住了一晚酒店，第二天大早，和岳铭在中央星际机场碰面。

“买的急，只有经济舱。”岳铭把电子机票用终端分享功能投到两人的终端上，随后转身往行李托运处走。

一路上，岳铭都冷着脸走在最前面，叶清声小跑跟上，杜洛瓦不紧不慢落在最后。

他将耳钉里微型电脑的操作全息屏调整为防窥隐形模式悬在眼前，除了他所在的位置，其他人根本看不见；输入屏同样隐形在腿边，方便边走边单手键入一串串代码。

候机大厅的公共网络安全性向来很差，以他的水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侵入其中，利用这里的十几台开放服务器对接AHD的间谍卫星进行信息传输。

他将目前进展上传，并请求AHD的谍报机关帮助调查叶清声的档案。

至于岳铭，早在行动开始前，杜洛瓦就将岳铭出生在富裕家庭、因战争失去双亲、在孤儿院长大、后因成绩优异被费拉图实验室专项英才扶持计划选中，一路攻读到博士、取得一项项重大科研成果最终闻名星际的励志前半生背得滚瓜烂熟。

而自己误食了BETA药剂这件事，他以一个多年情报工作者的谨慎，选择暂时隐瞒，用辛甜婚礼这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何和岳铭叶清声同行。

他们到得早，托运完行李，还有时间在登机口附近的快餐店里解决午饭。

岳铭前面是一盒旁边超市买的标准营养液；杜洛瓦和叶清声身前则各放着一碗热乎乎的牛肉面和一盘热辣鲜香的炒饭。

这两人吃得热火朝天，还彼此交换，尝尝口味。

岳铭皱着眉，尽量忽略他们不卫生的饮食礼仪，仰起头，喉结滚动，三两下把胶水样无味的营养液喝完，空胶皮袋整齐三叠放在面前，抽出一旁卫生纸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开始用那架逼格满满的金丝眼镜终端处理工作。

杜洛瓦吹吹筷子上滚烫的面条，歪过身子：“哎，你学长一直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吗？”

那天晚宴也是，不怎么吃东西，只喝了点酒。杜洛瓦后来蹬鼻子上脸把沙拉菜叶子往人嘴里塞的时候，这人脸色绿得和菜叶子有的一拼。

“唔。”叶清声嘴里包着饭，说话含糊不清：“学长若师范浪费日盐。（学长说吃饭浪费时间）”

果然和他调查的一样，岳铭是个抓紧一切时间的工作狂，为了科研，摒弃一切世俗的欲望。

毫不在意人就在眼前，杜洛瓦大刺刺地发表议论：“那你学长的人生还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岳铭终于有反应了。他从不断闪烁信息的镜片上方看过来，少见的灰色瞳仁冰冷傲慢：“探索未知与科技创新的乐趣，杜洛瓦先生毕生也无法体会。”

“你说得对。我是‘食色性也’。”

一拳打在棉花上。

岳铭噎着一口气，继续处理工作，但思绪已经没之前那么集中了。

他开始想，可能杜洛瓦坦诚的态度与药效无关。这人一向不惮于展现自己的庸俗。

但是这和他的工作又有什么关系呢？别想了！杜洛瓦这个人从出现开始，就只会给他带来无意义的节外生枝和噪音！

岳铭总结的不错，杜洛瓦就是很吵，吃饭也不安静，不停逗叶清声说话。

叶清声一开始还拘谨着不愿多说，但间谍先生的攻势岂是一般人可以抵挡，叶清声又年轻，性子还跳脱，很快被他拉下水，两人天南海北，边吃边聊，你一言我一语，话密的不透风，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饭粒子崩到岳铭脸上都不知道。

岳铭黑着脸摘下饭粒子：“……够了，安静一点。”

叶清声吓得立刻噤声。杜洛瓦却筷子一歪，指向候机大厅：“凶我们有什么用，真正吵的在那儿呢。”

原来，就在他们吃饭的功夫，原本宽敞的候机大厅里忽然聚集了近百名少男少女们，只留出两旁可供两人同时通行的通道。

他们手上拿着条幅、滚动LED灯带和全息播放器，几台小型室内无人摄影机飞在空中，装备齐全到至少有三个机位同时开始拍摄。

他们或大声呼朋唤友，或三五成群低声絮语，嗡嗡一片，显得原本安静整洁的候机大厅菜市场一般热闹。

“来了！”不知谁高喊一声，紧接着传来衣服摩擦声，少年少女们整齐划一地戴上天蓝色的鸭舌帽，高举手中的条幅灯带，全息播放器也打开，半透明的高大男子穿着贴身旗袍，胸肌饱满、腹肌块垒分明地透过单薄衣料冲击着人们视线，强壮又妖娆，在机场大厅上方空气里摇曳生姿。

他们安静了下来，向着同一个方向伸长脖子，眼中光芒闪烁，像翘首以盼王降临的最忠诚的子民。

作者有话要说：二号前男友登场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