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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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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包围了!

什么救火,什么案卷有问题,不过是请君入瓮的诱饵!

三进的院子,每一墙每一门都排了箭手,东南向的望火楼,更是有持弩机的高手坐镇,像是针对轻功卓绝的江湖人士而量身定制的抓捕,而此刻置身屋顶的荆白雀还穿着白衣,黑夜中实在招摇,很快被如蝗的箭雨逼落。

身后的废墟同时发出爆响,横七竖八交叉的檩条和断梁飞了出来,埋伏的人手持的是飞索和流星锤,荆白雀檐角借力,收起秀气的神术刀,扛起大夏龙雀自下而上抡扫,先将屋顶上抄过来的人杀了个干净,继而落地与裴拒霜会合。

裴拒霜赤手空拳,对付远程的钩索和乱箭十分吃力,便向荆白雀靠拢,要给她踮脚借力打辅助,让她能将风波刀完全施展开,直接杀出一条血路突围。

“跳!”

荆白雀翻身跳劈,院内雪扬砖翻,黑衣人被击飞大半,裴拒霜适时抬起手臂,但她却慢了一息没踩上,差点给冷箭射中脚踝,幸好裴拒霜也不是全无战力,他捉着那支箭用力向后一甩,正中檐上偷袭的人,并在旋身时扶了荆白雀一把。

“我配合你。”两人并未并肩而战过,他只道是磨合问题,唯有荆白雀眉头紧蹙,左手虚握聚力,觉得气海震荡虚浮。

裴拒霜已经乱拳开道,她不便自顾,大刀扰乱视线,小刀杀人,两人配合,一路冲到衙门口。

一个建康府衙,又无兵制,能有多少人,这院里的已折损过半。可大门轰塌,沿街上却是密密麻麻府衙的卫兵,个个端枪拿戟,严阵以待。

穿着府衙的衣服,可未必是府衙的人,如此训练有素,就是沙场下来的老兵也过犹不及。

这已经不是谁掩护谁的问题了,人家是守株待兔,预备一锅端。好在附近除了官署还有百官府邸,建康内城寸金寸土,除了膘骑驰道,其他的街巷都不宽,军中之士多持长兵,未免自伤,天然需要拉开距离,导致人数参差。

荆白雀与裴拒霜飞快对视一眼,后者立刻做出判断:“我南你北,分开走,穿院,别被包饺子!”话音一落,他朝人群中掷出一只酒壶,正浇在高举的火把上,火把顿时爆燃,冲天的火势掩护,二人瞬间分开。

附近的官邸显然被提前打过招呼,家家门户紧闭,但不参与不代表能任由军中之人破门,荆白雀专挑人家院子走,专挑衙门的堂口入,又不逗留,风风火火借道直行。

但这些人比她想象中更为老练,立刻变阵,长兵压后,改绊马索和弩机,要将她逼出来,等到了里坊的隔墙边,无院可借路,她只能落地,杀进人堆里。这时,在前端本为她大刀所克的箭手,齐齐后撤,锃亮的戟刀无情地刺了过来。

果断,迅速,毫不拖泥带水。

这不是一支军队,恐怕还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整个晋国,最好的军队自然是北府军,想到先前与司马文善狭路相逢,她一下子没倒过弯,心想:阿善已经控制北府军了吗?

随后,她从暗处指挥的人里扫到一道熟悉的背影,凝目细细瞧,竟有几分面善,她想了很久,想起在长安见过,后背一僵。

……也许,不是司马文善。

自己昏了头了,如果司马文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控制北府军,称一句军神也不为过,那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他的手下还至于在乎风骑那一点背叛吗!

不,现在虎符调兵的人绝不是他,这些人是通过魏平甚至府衙来设局,布置早在今日之前,而司马文善是白日才以为自己出卖,不可能如此周密对付自己,除了他,这个时候还能调动北府军的人——只有刘裕!

这位身中剧毒的太尉大人,现在真的还躺在榻上吗?

身下雪光泼天,晃得刺眼,荆白雀旋身,从戟刀上腾空,一口气提满,一招鲸骑,踩着兜鍪飞去,但长街太长,岔口处有整装待发的弓箭手补上,将她往后逼

她握刀的手涔满汗水。

长戟配合长枪有节律地扎过来,箭雨当头,如黑云压顶,泰山山倾。

这时,她的耳边传来小声的喝令:“你前我后。”

她还没来得及在人群中挑出传音入密的来源,一把戟刀蓦地平翻,正好垫在她脚下,将她往上托。

垂眸对视,她认出了那双凤眸,深深吸气,立刻引一招狂龙卷水,沿着白墙连旋数十圈,刀气横冲直撞如水龙卷,冲开了身前两丈宽的街道,连神术刀都支撑不住那狂暴的内力,崩开一丝裂缝。

所有的士兵自动分流,纷纷摔打在两侧,沉重的盔甲撞出闷响,墙头的落雪压在胸口,一时间哀嚎四起,没几个能迅速爬起,即便强撑着相抗,也被荆白雀二次逐个击破。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影子从人群中跃起,沿着垫脚的长戟飞身贴近,一把揽住荆白雀的腰,与之错身,反手抽出甲胄边挂着的宝剑,叮叮当当扫开前方呼啸而来的箭雨。

荆白雀只觉得头顶一重,头盔被不由分说罩在了自己头顶,上头的羽毛在寒风中断折,垂落在眼前,她一抬头,正对上桓照苍白的脸。

“别发傻了。”

没有唇枪舌剑,没有阴阳怪气,甚至连从前那虚伪的温柔和煦的笑容也没有,他气息之轻,神貌之冷,犹如没有魂灵的空心雪人,又或是黑夜里流连漂泊的孤魂野鬼。

荆白雀心里头不由一跳。

从拿到芥子消息开始,她便有预感他没死,甚而设想过建康波云诡谲,会否是他在翻云覆雨。

但满心眼里也就只有烦和厌,对老对手却无揪心,更没有畏惧,但再见却觉得他好像也被人魂穿了一样,如此大变,只能说情况糟糕到极点。

互相拼杀,斗了一次又一次,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谁更可怜。

桓照抿唇,将她推到另一侧,不由分说攥住她的手,轻功一纵,越过牌坊,落在一面花墙上,拉着她飞奔在莽莽长夜中。

指尖传来非人的寒冷,她才发觉,他连嘴唇都是白的。

“这些人都不是你那位指挥得动的。”

桓照穿着甲胄混在其中,必然有其目的,不过不见得就是冲她来,他目下气息虚浮,显然不久前才大动干戈过。

荆白雀半眯着眼,确定他们在往城门方向靠近,不禁脱口道:“你在逃跑?”

身边的人不语,只是挑眉。

“你在里头藏得好好的,何必为我暴露?”荆白雀心下不是滋味,出口的质问在风雪里颤得稀碎。

难道说不想看她被扎成筛子么?

桓照自嘲一笑,万军之中想走,留他不得,但实话实说,即便全盛时期的自己,都没办法和刘裕府上的家将硬拼,杀人又不真是砍瓜切菜,刀用久了都会钝,菜板翻来覆去砍也会烂,人那么多,累也累死,更何况这街上至少有一个营的训练有素的军队。

她能以一己之力冲杀半条街的士兵,已是天下罕见的狂人,可那不还剩半条街么!

能和军队对抗的,打他记事起,也就只有天下第一的师昂,曾经在秦晋洛阳之战中,一个人灭了领军的姚崇的一支精锐小队。

“我当然是想增加胜算。”荆白雀的目光一直粘在他的脸上,这个节骨眼,他并不想被她看穿心事,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刚从刘裕的府上出来。”

“难怪。”

荆白雀恍然,翻手与他配合,砍翻了两个爬墙而上的士兵。

他的余光扫了一眼,见她精神振奋,先是一愕,随后心里漫开一股酸涩。

荆白雀并不知他心里的气闷,将手抽了出来,抡起大刀边跑边清道,心里早已被纷乱的思绪填堵,她正接着他说的话思考:桓照从刘裕府邸出逃后,碰巧混入建康府衙埋伏的士兵里,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碰巧,最大的可能是这些兵本来不在府衙附近聚集,而在刘府到此的路上藏匿,他才能遇到碰巧的好事。

不过当下她更震惊的还是——

“你去刺杀刘裕了?”

桓家和刘裕的死仇并不令她意外,她意外的是一个满腹机谋团弄的人,受了重伤,大难不死居然如此沉不住气,她也是挨过师昂一掌的人,那滋味可不好受,得去半条命,何况那时师昂应该认出她和公羊月有关,并没有尽全力,和桓照在雀儿山的境况大为不同。

不韬光养晦,反来铤而走险,真是奇也怪哉。

她不由多瞥了两眼,若不是转了性,莫不是给打坏了脑子?如果桓照是会玉石俱焚的人,之前就该亲自动手,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派人前来送死,又或者迂回发展白衣会壮大己身势力,她可不信他这样计之深远的人,不想在保命的情况下杀人,并享受复仇的快感,除非真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刻!

“我再不去,不是白白便宜他人。”桓照哼了一声

荆白雀拔出扎入血肉里的刀,把脚边的尸体踹下墙,乍一听他这么说,摸脸的手臂一停,思忖道:“他这话意指司马文善,还是暗指别的什么?”

她刚入城那会还言之凿凿认定这冤案乱局出自白衣会之手,不过今日之后,可不那么想。

司马文善突然的造反,自己遭到魏平的背叛,天降般出现在建康府衙的北府军……她忽然不那么肯定不那么分明,遂话音一转,道:“没有成功?”

桓照没吭声。

“看来是有备而来。”荆白雀当他默认,心里嗤笑,虽说刘裕中毒孱弱,病榻之上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但姜还是老的辣,古往今来不少谋臣死后,依然能为君王留下几十年的图谋。

然而桓照下一句话,却将她钉入冰窟:“他还活着。”

活着!

历史没有改变!

如果历史不会改变,那首当其冲的是什么人,当然是她和司马文善这些试图扰乱天命的人。而那么多名医会诊都束手无策,究竟是已经悄然治好,还是……还是刘裕根本没有中毒,那他兜那么大的圈子设计要杀什么人……

总不会是杀她吧?

除非刘裕知道她来自未来,否则还不足以成为他的眼中钉,但这依然站不住脚,自己是这世上唯一可能预知未来的人,如果她是刘裕,今晚的围捕就是活捉而不是下死手,他大可捉了自己,恩威并施从自己嘴里撬出更多的关于未来的事,等确定榨不出一点价值,再灭口不迟。

倘若不是自己,那么目标就相当明显了,他设计司马文善入狱,当然不能真把自己毒死,但如果吊着一口气,八议之下又没法坐实司马文善的死罪,他往后还要领军,也不能诈死,如果诈死又复活,岂不是说明自己陷害司马文善。

他只能激怒司马文善,令其暴露野心?如果司马文善不反,莫不就逼他反?

那散播身份问题的人呢?离间风骑的人,会不会也是他?也许司马文善逼她走就是看穿了这一点,也许那些伤人的话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远走,让他心里了无牵挂,因为自己今夜一旦死在这里,刘裕必会逼得司马文善下决心与他一战!

他是怎么看穿的,怎么想明白前因后果的?难道是自己在牢里时说的那些话,关于毒酒案的证据?华襄?魏平?还是……

荆白雀脑子一团躁乱,好几次冷箭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在眼尾处拉开一条细长的血口,但她却毫无知觉,只瞪着眼凝视漆黑空洞的长夜,却因为一介肉骨凡胎,参不破时间而倍感后怕,激得一身冷汗。

如果桓照不去刺杀刘裕,司马文善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领着风骑杀去刘府对质,那么中圈套的人就会变成他?

这个计策一旦成功,失去了半数风骑的他、华襄、魏平、还有拏云台所有人都会被杀死,而那些和司马文善交好的人,会自身难保,而满朝文武,敢向司马文善站队的人,也会因此暴露而惨遭清洗。

荆白雀难掩急切,一而再再而三失手。

桓照心里滋味复杂,一把扭住她的手腕,捏得她生疼。她偏过头,茫然又疑惑地望着他,他好几次想要开口,但都克制下来。

刘裕手中带着缠有绕梁丝的指环,公输府那位老家主离世后,这些年再没出过绕梁丝,世上已知拥有此物的,除了罗乾象,便是前东武君晁晨,晁晨离开拏云台时听说除了那柄宝刀鲸饮,不曾带走别的利刃,那东西便是锁在拏云台,而眼下这两者都与司马文善有关。

他们之前交锋过数次,以司马文善的本事,如果不想给,东西怎么会到刘裕手上,别说什么被捕入狱被搜身,廷尉狱戒备森严,他既然都能逃狱谋反,说明尚有自保之力,九成九可能连武功都没被刘裕废掉,怎么可能是搜身所失。

他心里更倾向于这两人合作,司马文善借刘裕的手下套杀死自己,而合作的两人又各怀鬼胎,刘裕暗藏后手,司马文善也未必没有野心,他也许也想趁这次合作,反咬刘裕一口呢?

解释不过一句话的事,但一看到荆白雀为他急,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心里又恨又嫉妒,那些阴暗的想法无孔不入。

他又用力几分,恨不得把她的骨血融入自己的骨血,就这么带着她,头也不回离开建康,什么报仇,什么家国,统统抛诸脑后,就任性地为自己活一回!

然而雪光一闪,神术刀的刀背敲在他手腕上,城门就在眼前,荆白雀跳下白墙,转身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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