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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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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白玉取出来,握在手里把玩,而挪开的字条下方放置着一沓信纸,不少纸片边角被火燎黑,有的甚而已毁去半幅,说明这些信本是要烧掉的,但出了意外,没来得及烧完,但又不能为他人所得,于是都锁在了一起。

司马文善沉思,似乎在脑子里复刻烧毁时候的情景、时间以及没有烧完的原因。

思来想去,可能是因为自己。

因为对这拏云台中的其他人来说,这些都不过是一卷废纸,真正能起作用的,能改变什么的也只有自己。

仔细看,这些信字迹虽工整潦草俱全,但从起笔落笔笔锋甄别,仍能确定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压在最下方,发黄陈旧的几封信,他其实还有些残留的印象,大概记得书写的是什么,可后面的这些,已经完全没有记忆,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知道,但脑子里却着实空了这一块!

除了白玉为凭,来信没有落款,他使劲想,想想起这个人的名字,但终是徒劳无功。

也许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没有留下真实的名字,只是以玉作为代称,因为模糊的记忆告诉他,他自己在回信中也没有留过真名。

既然以玉为凭,姑且称其为白玉吧。

司马文善跪坐在案边,支着下巴如是想着,随后又像是想起一些什么,把手探进锁箱里继续翻找,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里应该还有一枚方印——青山之印。

可他在里头捞了半天,也没捞到这么个小东西,心里不由犯嘀咕:“难道印信已经被毁掉了?”

更奇怪的是,他也想不起那枚印鉴长什么样子,只记得有这么个东西,那种温润的触感还清晰地残留在指尖。

司马文善苦笑,颓丧地坐下来。

阳光从窗格照射进来,窗外的桂子香气宜人,这本该是人间团圆的良辰美景,他们却在过去的泥淖里苦苦挣扎。

信并不是按时间排序放置,只是按照纸张大小进行规整,内容乍一眼看十分杂乱,加上被烧毁过,他只能一边读,一边整理。

早期的内容大多是一些日常琐事,直到其中一封信被展开,他的心中再也抑制不住狂风巨浪。

“展信佳。”

……

“近来可好?我已在塞外安顿下来,只是心里仍旧忐忑难安。你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无力改变,不如就此好好活着,你在大漠时同我说的话,我发誓绝不告诉旁人,我思索再三,既然你那么信任我,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信写至此处,忽然断页,他预感应有后续,于是四处寻找,把还没来得及看的来信翻了又翻,终于找出了后半截,待他仔细读完,只觉得震惊之中充斥着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中又透露着自洽,等慢慢咀嚼回味,却又感到理所应当。

他伸手把所有的信件都掏了出来,目测盒中厚度只占锁箱一半,于是用力一掰,卸下隔断,露出箱子底层。

信纸下方放着一把形制古怪的乐器,他用手拨了拨弦,发出清脆的声音。

恍惚中,耳畔又飘来稚嫩的女声,和那道清冷年轻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我给你唱首歌吧。”

那一刹那,司马文善头痛欲裂,坐立不稳,几乎滚在地上,许久后他才顶着满头热汗爬起来,两手虚垂了下来,嘴角掠起惨然的笑:“原来是这样。”

——

中军殿。

“柔然?柔然近日又有动作?”

颍川拏云台正在紧锣密鼓追查旧案时,遥远的魏国平城王宫,魏王与八公重臣正在热火朝天地议事,而窝在鸣銮殿装病闭门不出的荆白雀并不知道,拓跋嗣近日没有找她麻烦,不是因为知道她现在气头上不想触霉头,而是已经火烧眉毛,焦头烂额。

达奚斤拱手,怒目不忿,那抑扬顿挫,掷地有声的措辞,将严肃低迷的气氛更往死寂的深渊里推:“陛下,我们与柔然接壤的边境,近些日子屡遭骚扰,边军斥候回报,他们的人在草场界碑附近集结,意图很明确。”

“前些年的还击还没让他们吸取血泪教训么?”拓跋嗣向达奚斤伸手,冷声道:“前方的军报给孤看看。”

达奚斤把整理好的八百里加急给他,八公之一的南平公长孙嵩拱手道:“陛下,快入冬了,如果草场上收成欠丰,柔然的牟汗纥升盖可汗很可能会继续骚扰我国百姓,掠夺粮资。陛下,柔然人狡猾无比,道武帝年间便屡次入寇,不甘朝贡,还曾诈降欺瞒,绝不能放任自如!”

拓跋嗣匆匆扫了一眼,把信砸在桌上:“这些柔然人是有备而来!”

随后他走到沙盘前,几位身经百战的老臣都跟了过来,看他拿着小旗推演:“你们看,我们在这几处地方设置了屯田,并加强了军镇,但柔然的军马近来几次骚扰都避开了这些地方,说明他们很可能知道了我们今秋的布防。”

随后他向后退了半步,抱住手臂,脸色沉如一潭死水。

这两年因为关中局势的变化,他忙着在黄河沿岸防备晋国北伐,同时还要盯紧夏国和赫连勃勃,距离上一次北征柔然后,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御驾巡边,只下令驻守的边军随时留意北境的动向。

一两年太平无事,总让人容易懈怠。

达奚斤闻言,白眉倒竖:“布防怎么会被柔然知道,难道他们有探子趁乱混进了王都?”

一处两处碰运气也就算了,至多是他们的斥候精悍,但能准确的避开,说没有布防图他都不信,魏国先前和大夏结盟,举国上下的注意力都着落在公主入魏和金人案上,倒是不曾防备北地,但柔然与他们之间积怨已久,戒备盘查如家常便饭,不该那么容易得手,如果他们有这本事,前些年的入侵中早就赢下战争,思来想去,在场众人都觉得这当中一定会有推手,就是不知道推手是谁?

拓跋嗣也在心中默默盘算,结果无外乎就几种,要么国中出了叛徒,要么是被人钻空子,想要看魏国笑话的人可不少,突然现身境内的东武君,一直与他不甚对付的夏国赫连勃勃,甚至是与他合作但十分扎手的桓照,都有可能……

不过晋国不和柔然接壤,东武君想要绕开他们和柔然的可汗直接对接,哪那么容易,何况那个东武君,看起来是个连单挑都不敢的缩头乌龟,再有本事,也不过是晋人吹嘘而已。再者,他和桓照目下还处在互相利用的阶段,就算他并非心向魏国,也没必要现在就撕破脸。

他却是没想过北燕冯跋,更没想到司马文善他们能绕开魏国,宁愿去找曾经有灭国之仇的老对手们合作传递消息。

如此一来,能接触机密的人只有荆白雀,而且也只有她偷偷进出过自己的宫殿,不过那个时候,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经生身上,倒是忽略了其他的可能。

拓跋嗣两手撑在桌子边沿,用力一握,只听噗的一声,案角骤然崩裂,他掸了掸手头的木屑,吩咐几人继续加强边郡戒备,并往云中调集兵力,便要离开。

达奚斤跟在后方追:“陛下,臣主张若要捍卫云中,赤诚至五原一代,必须筑建长城,否则未来必有祸……”

“修筑长城并非小事,此事容后再议。”拓跋嗣摆摆手,转头不见踪影。

出了中军殿,便有随侍跟上,达奚致远远看他怒气冲冲,正准备招两个侍卫陪同,却都被他屏退,只能目送他进入西宫。

荆白雀听说拓跋嗣议事议了一个早上,果断起床活动筋骨,手刚摸到爱刀,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和宫人的惊呼,随后大门被一脚踹开,拓跋嗣满脸写着不高兴,就差指着她的鼻子喝问:“赫连玉,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也学会围魏救赵了?”

荆白雀施施然坐下来,伸手摘了一颗果盘里的葡萄,慢条斯理开始剥皮,正准备把早已经在肚子里推演了无数遍的说辞搬出来,就又咽了下去。

就这?

这?

他不是该质问自己东武君为什么会在魏国?自己是不是铁了心要跟他离开?夏国对此何种表态?再不济也问一句你就真的这么不愿意嫁给孤?

她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军报,悻悻地把葡萄塞进嘴里。

果然,自己在拓跋嗣眼里就是惹祸精,怎么什么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呵,柔然找你麻烦,关我什么事。”

“不是你?不是你还会是谁?”拓跋嗣把门推上,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道:“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可疑,毕竟想要接触到宫中机密,又有那个本事窃取的,只有你……而且这里最想牵绊住我的也只有你,如果我没有派兵去追,这个时候你已经入了江淮,而柔然再犯边境,我就更难将你抓回来。”

拓跋嗣气恼不已,他可以容忍这个女人的一切任性,但绝不能拿国事开玩笑!

荆白雀想了想,虽然不清楚个中细节,但结合当日恒山脚下,司马文善和曹始音的行为,大致能猜出七八分,不过她自然不会乖乖告诉拓跋嗣,而自己目下的一举一动又牵连各方,她是考虑过把三十六陂的人撤出去,但绝不是畏罪而逃,绝不能平白接了这口黑锅!

“你自己御下不严,怎么诬赖别人,我以前可不知你这么无耻!”荆白雀轻飘飘瞥了一眼,又继续扒葡萄。

拓跋嗣一脸狐疑:“真不是你?”

“是我是我,你就甩我头上好了。”荆白雀立刻点头,趁机和他讨价还价:“你防我跟防贼一样,何必呢,我看你也分不出精力,不如就放我走吧,专心应对柔然,不然你亲征巡边,还得日日忧心我在宫中给你煽风点火,何苦来哉。”

拓跋嗣正要说话,又被她抢白:“你吃这个亏,问题都推我身上,没准我父王补偿你,反而能帮你安定夏魏两国的同盟。”

“我把你带在身边不就好了。”拓跋嗣赌气:“你休想我放你走!”

“那你把你的东西藏好一些,免得再被人拿了去。”荆白雀懒得再同他周旋,声音骤然冷下来。

拓跋嗣被她前后的态度一激,愤然拔剑:“赫连玉,你别太放肆,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作者有话说

第233章 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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