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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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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走约莫两个站,沿着冈江的马路上,有一些营业到将近天亮的大排档。倒班工作到深夜的工人们会来这里点上几份下酒菜,和工友们一起侃天说地。

黎宁和沈云哲则都更喜欢那些流动摊。

摊贩们推着电动车,排了一路。烟火缭绕着街头巷尾,锅与铲碰撞产生的镬气,刺激着路人的味蕾。夜里活动的流浪猫,也会出来捡食掉落在地上的残炙。

黎宁和沈云哲手上各拿着一串烤蟹柳。蟹柳上滋拉滋拉地冒出油,散发着一种浓香而诡异的味道。黎宁转着那根蟹柳,说:

“虽然这种烤蟹柳很假,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吃的啦——但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女孩子,就很喜欢吃。以前小学和初中,我们隔三差五都要来整几串。”

沈云哲却咬上一口蟹柳,细细品味:

“这种睹物思人的感觉我懂——原来这种东西的味道全国统一啊。从外地一路吃到这里,都是这味。对了,你渴了吗?”

“不渴”,黎宁嗅了嗅空气中那股抓人的味道,“是哪家炒粉嘛?好香。”

沈云哲:“应该是你后面那家——那咱去吃炒粉吧。话说,咱安秀人的命就是炒粉给的。”

两人向那个炒粉摊走去。霎那,黎宁像过电一般猛地转过身去。炒粉摊的老板也停下了手中的活。

“怎么了?”沈云哲关切地问道。

“突然觉得炒粉太干了啦...咱们,还是吃水煮吧。”黎宁结巴着。

“也挺好,走吧。”

没走多远,后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那间炒粉摊的老板拍了拍黎宁的肩膀。这把黎宁惊吓得够呛,他颤着手,不敢回头。

天蒙蒙亮。林星念被屋外开门的声音吵醒。她迷糊的爬起身来,踱到门前,打开一条门缝。

接着就是让她最为头疼的吵闹声。

“又和你那位美女上司去哪里唱歌跳舞喝酒了?” 顾沁瑶叱问道。

“满嘴狗屁!”林秉安用力把公文包甩在地上。

“你放屁!你以为别人都闻不到吗?满身的烟味和酒味!”顾沁瑶起身拉扯着林秉安的外套,质问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喝酒了?什么时候?啊?什么时候啊?你告诉我!”

说罢,顾沁瑶一把把林秉安推开。

“你以为我愿意吗?啊?”

林秉安的怒吼穿透楼栋,直接让楼下停放的电动车都响了起来。

“你愿意、你愿意好了吧?林星念你来照顾,我走了,你怎么和那个八婆亲密怎么来好了吧?”顾沁瑶冲进卧室,“啪”地一声把行李箱摔在地上,胡乱地塞着行李。

林星念默默地坐回床上,把头埋下,抱着双膝。窗外的月亮已几近落下——

然而,今日的太阳将不会升起,最后一丝残余灰冷的月光照在窗前的书桌上。

清晨,林星念艰难地从“泥沼”里爬出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餐桌上,整个家庭的气氛很沉重。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周在学校的趣事——尽管没有人听。林秉安和顾沁瑶互相怄着气,“乒乒乓乓”地拿放碗筷。

“那个…”,林星念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今天的家长会,你们谁去参加?”

正怄气的林星念父母仿佛有了共同“战斗”的对象一般,他们同时瞪向林星念:

“不去!”

顾沁瑶戳着林星念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不是说你喜欢文科吗?才考个五百零一分。这分在冈西省连个本科都特么上不了,你怎么就不学学人家沈云思同学一点好?这家长会我不去开,要去让你爸去!”

林秉安提起公文包,打开门走出家门:“今天我要加班,不去。”

顾沁瑶本想破口大骂,但又忍了回去。她转头白了林星念一眼:

“说好了不去?你看我干什么?看了我就会去啊?跟你班主任说,你就是你自己的家长!”

成年人是很固执的,林星念只得自己只身一人来到学校。

“…二零一五年十一月一日星期日…气温十二至二十摄氏度,阴…欢迎各位家长在百忙之中莅临我校参加家长会…”

粗犷而又破败的广播声回荡在整个校园。林星念穿插在挤满了家长的人群中,显得很是突兀。

天气一凉,冷风钻入教室,有些家长就把教室窗户给关上了。尽管“禁止吸烟”和“无烟学校”的牌子随处可见,可是仍有家长选择在教室抽烟。窗户一关,味道就更为呛人了。林星念连连咳嗽着。

班主任还没有来,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那些浑身烟味的家长好奇地来她身边问各种问题。林星念并不害怕与这群人打交道,但一遍遍地重复着现编的谎言,总觉得有些无语和羞愧。

整个班里,依然没有她特别熟悉的同学——除了“铌哥”赵晟,她熟悉一些——呵呵,有点可笑。她看向赵晟的家长,寻思着:

那应该是他的爷爷吧?还在抽着烟,真难闻啊——他爷爷看着桌子上贴的成绩条倒还挺开心?那可是倒数第五名啊!——如果自己父母看自己成绩也这么开心就好了——呵,想啥呢?

“太臭了,太臭了”,浓厚的烟草味让林星念觉得有些透不过气——这有点让她回想起自己在湖里面呛了几口水的阴影。她走出门去,也看看沈云思的家长来了没有——昨天刚刚与沈云思重聚的哥哥会来吗?

林星念和沈云思透过窗户打着招呼。沈云思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她的家长也没有来。林星念暗想着,同时陷入了隐隐的悲伤——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林星念同学——”是时,沈云哲从楼梯间跑上来,“沈云思她…在哪个班?”

今天的沈云哲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还扎着领带,就是有些显小。

林星念认得出来,他身上的这套衣服,是黎宁之前在初中艺术节晚会上穿过的那套。

“就是这个班,第三组、第五排那儿”,林星念指着教室里面,“看到了吧?——你来参加她的家长会?”

“这个…是啊”,沈云哲无奈笑笑,“这应该是两年来第一次有人来参加她的家长会吧。”

沈云思发现了窗外的二人,向他们挥挥手。

沈云哲走进教室,坐在沈云思的位子上。徐蒹柔的家长路过时,惊讶道:

“原来沈云思的爸爸这么年轻啊!”

“我…我是她的哥哥”,沈云哲略感不好意思,“不是她爸爸…”

徐蒹柔的家长满脸一副大跌眼镜的表情——但作为哥哥,沈云哲的貌相又稍微“显老”了点。

“我听说沈云思是这次的‘进步之星’;班级名次一下从36提升到了21;年级名次也进了60多呢!”,徐蒹柔家长又是痛斥着自己的孩子,又是夸赞着沈云思的进步:“沈云思同学在家的时候是怎样学习的?”

这个问题无疑戳中了沈云哲的神经,不过他还是笑笑:“这个…我们都没太管她。她是一个非常自觉的女生。”

“那我可要好好教训一下徐蒹柔!”徐蒹柔的家长旁敲侧击道:“沈云思同学在宿舍和徐蒹柔同学关系不错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让沈云思同学多帮扶一下…”

沈云哲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得先同意。

教室外,沈云思正和林星念聊着天。

“那个是谁的家长?”林星念问。

沈云思:“不知道——也许是徐蒹柔的。”

“我猜她肯定是在和你哥哥说要你多在宿舍帮助自己女儿之类的——啊!呸!”

正当林星念吐槽之时,有一个老头子气呼呼地向着这边跑来。他胡子拉碴,嘴里呼出的气味非常难闻,逮着一个路过的同学问:

“该死的高一六班在哪?”

同学:“六班在…”

未及同学把话说完,老头子注意到沈云思,便生硬推开那个同学,冲着沈云思而来,操着浓厚的方言骂道:

“错打木娘,恁个死窃仔、短命鬼!”

沈云思愣在原地,老头子扬起手掌就要打她。林星念伸手挡住。

可是林星念并没有那力量去挡住成年人的进攻。那一巴掌重重地落在林星念脸上。

“你给我住手!”,林星念正气凛然,目光如炬,她逼近那个老头子,直接和他对视:

“你应该是她的外公吧?她在学校有多难过,你不知道吗?你知不知道…她有时候,一天只吃几个馒头?”

老头子啐了一口唾沫:“细伢仔明白个峦!快发哩滚切!(小孩子明白什么,快点滚)”

见状,沈云哲赶了出来,加入了和老头子对峙的队伍:“我不晓得,妥呷架(这么好)个外孙女,恁打佢做什哩?”

“恁那个沈云哲吧?又死在嗰里打乱话,和小时那厌鬼崽子没得差”,老头子边骂边往教室里面冲撞,找到那个空位,把沈云思桌上的书本扔出窗外:

“冇娘教怜个死窃仔,嚼白话(撒谎说)不念书了要来赡(照顾)我孙子,害搁紧(这儿)念係里(什么)书?”

整个高一六班的家长都看向沈云思和那个老头子,但没有人回应。沈云思阴着脸,咬着嘴唇,默默地把还挂在窗台的书本捡回桌子。

林星念气得冷眉倒竖,咬牙切齿。她一边帮沈云思捡起书本,一边指着这个老头子骂:

“凭什么男的就要高人一等,让她放弃学业来帮你带孙子啊?我告诉你,受教育权是青少年最基本的权利…”

“恁打心底只有你那个孙?沈云思不是你仔?”沈云哲亦气得无以复加。

那个老头子低下眼眸瞟两人一样,出奇地不生气了。他只是冷冷地哼笑了一声,然后尖酸地说:

“多念几本书就尾巴翘天上了?我问过人——她这个不是义务教育,我违法了吗?啊?我还是她监护人,我说的什么都算!至于你俩姓沈的,都是外人,又不是我的种,只配来帮带孙子!”

“你……!!”林星念愤怒得有点哑口无言,她转向木愣已久的沈云思,对她轻声耳语:

“云思,你绝对不能答应他!你有我,你有你的哥哥,大不了咱们可以离家出走!”

沈云思摇摇头,她满眼怆然地看着林星念,语气中充满了辛酸:“谢谢你,星念!但或许,这注定是我的责任…”

言罢,沈云思抱了抱林星念,摸了摸她的长发,然后对老头子说道:

“好。不过也是你同意的,让我读完这个学期。”

“不”,沈云哲拉着沈云思。可似乎沈云思决心已定。

老头子听到这句话,火又“腾”得起来了。他怒火中烧道:

“我几时同意了?你又在嚼白话!”

高一六班的班主任此刻走进教室,用册子拍打着教室门:

“第三大组第五排沈云思的家长,请你冷静!”

老头子唧唧歪歪了几句便也停下了闹腾。高一六班班主任松下了语气,说:

“开家长会了,二位同学先到其他地方一下吧。沈云思同学的二位监护人先留下来。”

林星念匆匆向自己班的班主任请假后,陪着沈云思在校园内逛着。

一路上,林星念嗑嗑唠唠地为沈云思打着气,希望她也可以做到,那句昨夜送自己的一句话——“其他人需要你,但更需要你的,还是你自己”。

她们来到上次运动场旁的那个花园。桂树已不在芬芳,文心兰接过桂花的“接力棒”,像是懵懵懂懂的孩童们,牵着手自由欢乐地翩翩起舞。

沈云思坐在石凳上,一言不发。林星念坐在沈云思的身旁,也未再多说什么,静静地陪伴着她。

一阵风吹过,林星念伸手握住花瓣时,无意触碰到了沈云思的胳膊——今天竟然自己身上比沈云思暖和。林星念悄悄地将身子挪近沈云思,温暖着她。

这漫然的温暖,刹那间,让沈云思眼眶有些湿润。她也不自觉地向林星念挪动了一些。两人就这依偎着。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高二在一个班,大学还在一个学校,工作也在一起工作”,林星念握住沈云思的手,轻轻抚拍着:“闲时我们还一起做点心,一起读书看电影…”

沈云思:“梦是假的。”

“梦是假的,没错。但如果人连梦都不敢做了,他的一生是不是有点可悲了呢?”,林星念此刻化作“鸡汤大师”为沈云思灌着鸡汤:

“别人说我做白日梦,我偏要梦到这个梦一百次、一千次,直至她挣脱现实的茧壳,成为现实。我要让他们知道,所有的奇迹,都来源于梦想。”

沈云思良久不言。

半晌,六班一位负责组织家长会的班委气喘吁吁地跑来:“沈云思同学,你在这啊…班主任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林星念起身,向沈云思伸出手:

“走吧!决斗的时候到了!”

沈云思点头,和林星念挽着手,向教学楼走去。

半途,林星念采下一朵文心兰,问沈云思:

“你知道文心兰的花语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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