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读云

繁体版 简体版
搜读云 > 应似飞鸿踏雪泥 >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这酒肆的二楼别有洞天,屏风将不同的坐席隔开,错落有致,倒也有几分雅趣。如若不是有人引路,断然不会想到这里竟然也藏着一个暗阁。

这是我第一次,或者可以说是,正式地坐在蓝羽姑娘的面前。其实,此间她已并不是当时我在人群中远远瞥见般的少女年纪,这几年的时光中,她眼底风韵不减,眉间却愁绪颇增。

眼前的她,并不真的“认识”我。我于她而言,如同绣在这屏风之上的兰草一般,是一个符号而已。那枚素钗就藏在我的身上,我并没有把它交给她,并非我忘记了白荑的嘱托,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蓝羽得到它之后的反应我还吃不准,我得等任务完成之后,才能交给她。

季黎川的事情,自然也是不能说的。我不想自爆身份——授人以柄,对我的复仇计划并不利。

她如常时的女子一般,坐在窗子边,轻轻地拿起手中的白玉酒壶,为我斟上了一杯——酒香算得上馥郁,入喉甚至还有几分清冽,我举起酒杯尝了一口,应是寒潭香。

她见我的眼神,如常道:“先生识得这寒潭香。”她并不是在问我,而是在陈述一件她已经知晓的事实。

“早年在外游历,有老友相赠,一道品鉴过。”我言。其实我因身体原因,并不嗜酒,但所言也并不虚——季先生住在元府的那些年,尤好这一口,我常见他与父亲在园中的辛夷树下对酌,有时道一些诗词风雅之事,有时也说些朝中之事,那时候妹妹辞盈年纪尚浅,并听不懂这些高深精妙的对谈,她对他们案上的碧玉盏里的东西十分感兴趣,曾偷偷取来饮,却不想被我撞见,也邀我一道品尝。

我那时口中说着“不可不可”直言她姑娘家家性子顽劣,却也不改少年心性,偷偷尝过——之所以记得这如高山深潭之中的玉液琼浆的味道,是因为辞盈第一次饮酒不晓得剂量,喝完之后昏睡了半天,免不得挨了母亲的一顿打,而我也未曾幸免——虽然,她因年纪小,而我因身体之故,这“打”却也并不重,当时或许有些许委屈,如今时过境迁,竟然觉得彼时那一顿看似“教训”,如今却是如此这般的渴求不得。

蓝羽姑娘坐在我的对面,浅酌了一杯后,将此次会面的目的悉数道来。为了确保安全,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书面的文章留存,我想她聪慧如此,应当在顺平时得了不少翟山遥的训练。

事情说完,她先我半刻的时间出了酒肆,待我走出时,天色灰蒙,芫芜正在一边等我,看起来不急不躁。这是她跟随我一年多以来,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她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眉清目秀,与当年在顺平大街上乞讨的女子甚至并不像是一个人,眉宇之间那经历过苦难锻造的痕迹却也依稀可见。换上大端的襦裙,倒确实是个不惹人眼的姑娘。

她望向我,我示意她这里距离郭府并不远,可以一道走回去。她便轻轻跟在我身后,如果不是我习惯了她的存在,常人若不是亲眼所见,仅凭耳力,应当发现不了有这么个人一直跟着。

穿过两条街,天却忽然降起大雨来。这是庆城的夏天——雨来的就是这般的急迫,丝毫不给人准备的时间。我示意芫芜一起到就近的一座茶楼府邸檐下避雨。

纵然天色已然看不太清人与人的脸,那迫人心弦的熟悉感仍然扑面而来。自兴和元年父亲被害下狱,我带着辞盈一道逃出庆城之时,至今已近四载,四载光阴如水,抚过大端的朝堂,百姓和历史,却如利刃切开了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和,距我不远的这座宅院。

宅前的两座石狮曾被视作是守护大端的国力的象征,如今好像也没有了从前那般的威仪,破败的宅门上的牌匾摇摇欲坠,白色的封条在经年累月之中斑驳成了黄色,如果我能近前的话,上面应当还结下了不少蛛网——但我不能近前,我只能远远望着那株已经生长的高出院门许多的辛夷木——这么些年无人照料,竟然仍旧郁郁葱葱。

芫芜从我身后的府门外走出,她的手出现在我身后,我的头顶上是她高高举起的一柄纸伞。我回过身,望了她一眼,我们一起朝大雨中走去。

回到郭府,雨已经小了许多。郭有丞的书房灯还亮着,我示意芫芜回去休息,准备去与他说上几句,顺便——打听消息。其实有些消息并不需要特别的“打听”,我当如那在蛛网中行进的蜘蛛,只要在网中,只要顺着网爬行,所有的只言片语就能串联成一个我想要的,至关重要的真相——对于蜘蛛而言,就是它想要的食物而已。

雨势忽然停下,没等我近前叩门,郭有丞已经先一步打开了房门,和他一起站在门口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天色已晚,借着府中长明的灯光,我依稀判断出,那个身材与郭有丞并无二致,年纪却与我所差无几的男人,应当是兵部侍郎江如海。

郭有丞,心系大端的前途命运,纵然他不在其位,但是心中沟壑万千,朝中之人私下走动,互相勾连交换情报或者利益,谋得自保或者前途,也是常事。但他是兵部侍郎,江如海,如此,应当与今天蓝羽所说的那件事有关。

我看着郭有丞与他话别,方才向前一步,加入这场适时的告别。郭有丞引荐我们认识,互相客套一番,江如海离开了。

我假意离去,心下却了然郭有丞一定会留我。他邀我一道进入书房,亲自为我换上一杯茶。

一番关于学院之中皇子女们和朝中不少臣子们家的公子所学如何的日常询问,一番今日学院之中的真实发生的故事混合着对皇子衍的赞许的回答,算是今日我们的开场白。说毕,他忽然道:“你早年四处游历,可去过云州?”

“云州。那里的溪因茶,是上上品。”我举起手中的茶杯,云州我自然是没有去过的,只不过知道要聊些什么,总得做些功课罢了。

“你是风雅之人,自然对这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的东西有所了解。”他感叹了一句,顿了顿,“云州的茶是我朝上好的茶,就算是南清,北华甚至大徵、大越,也免不得从大端买入这溪因茶。”

“但是,自议和赔款以来,”他说到议和赔款时,语气明显低了许多,神色也十分黯然,“为了付给大徵这笔赔款,填补朝廷的亏空,朝廷增加了对云州的茶税,这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郭有丞师从宋之尧多年,是个老派的文人,心里装着的是民贵君轻的思想,那是他奉为圭臬的东西,谈起“苛捐杂税”他不免叹了口气。

“茶税增加之后,茶农得利更薄了一些,茶商从中的得利也大为缩减,这中还要有给付淮王府的部分,如此这般,茶寇便兴盛了起来,现在竟也愈演愈烈,愈发难以掌控了。”

他所说的这些,在今天下午与蓝羽的会面中,我早已悉数知晓。我待郭有丞情绪稍稍平复一些,道,“圣上有何意见?”

“今日朝堂之上,圣上龙颜大怒,着兵部务必缴清茶寇。”

“想必江如海到此,必也谈及此事。”

“但是自兴和元年元煜将军下狱被诛以后,朝中兵力大为折损,如今茶寇横行,危及庙堂,兵部竟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可用,可悲!可叹!”说到这里,他气血上涌,手掌用力拍向了茶案,引得杯中的茶水也为之一振。

我沉默了片刻,道,“我记得元煜将军早年有一员副将赵安勇,骁勇善战,在朝中颇有些美名,不知此时且在何处?”

他垂下的头忽然看向我,浑浊的眼睛中复现了明亮的色彩,语气中多了几分雀跃,而后又继续黯然:“赵将军受元煜将军之事牵连,兴和元年被贬,如今当在平定县吧。不过,他却也是个合适的人选。”

“他早负盛名,我游学之时便听说,受到元煜将军一案的牵连,没成想如今却在平定那个地方。”我叹了一口气,“终归是大材小用了一些。不过,我朝自太祖皇帝以来便重视用人,如今朝廷安危要紧,纵然是有罪之身,也可以将功补过。”

“如今,只希望兵部的意见能够得到圣上的采纳。”他说罢,望向窗子,本来已经停下的雨,这会儿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