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小景你是哪儿人啊？”
“伯母，我是北京的。”
“北京人呐”方珠笑眯眯看了眼叶伍强，又好奇道，“你家兄妹几个？”
景律明顿了顿，“四个。”
叶温惊讶地瞄了他一眼，景律明的家事他知之甚少，没想到家里成员这么多。
方珠感叹，“呦……大家庭哦。你是家里老大？”
“老二，有个姐姐还有弟弟妹妹。”
叶温扒了几口米饭，实在听不下母亲这么打听人。他往方珠碗里夹菜，话里有话地说，“妈，别光顾着说你吃点菜。”
方珠哪听不出儿子的意思，她直觉眼前这小伙子肯定跟叶温有点什么，自人一来他那臭脸摆的就怕人没看见似的。方女士才不理会，自顾自地追问，“兄弟姐妹多好啊，以后有事儿也能碰一起商量商量。这回出差还特意抽空来看我们家温温，时间紧不紧呦？”
“伯母，已经忙完了，不赶时间。”
“那就好……还怕耽误你工作了。”
桌面突然被瓷碗碰的“哐”一声，叶温放下碗筷看着两人，方珠咽回了欲说的话。
“叶温？……”景律明看向他。
“你跟我出来。”
看着叶温负气的背影，景律明只能先跟两位长辈道别。跟着追出门外后发现电梯已经开始往下降，等不及的他绕道从楼梯一路跑下去。
“他们俩肯定有鬼！”方珠笃定地对叶伍强说。
“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叶温已经这么大了，你就别成天瞎操心了。”
“不能再吵起来吧？！”
叶伍强连忙拉住她，“真拿俩人当小孩呢？叶温这次北京回来性子明显比以前稳不少，要相信他能把自己的事儿处理好。”
方珠点点头，满脸尽是担忧。
“叶温！”景律明一气儿下了十楼，跟着叶温脚步追了上去，“叶温，我没有多语吧？伯母可能对我有些好奇，长辈问话难道你要我装个哑巴才好？”
叶温恶狠狠甩开他，“你别一口一个伯母，我妈跟你还没那么熟。”
“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
“景律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不懂人话了？”叶温讥笑，“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
“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去。”
“不可能。”
“你不信我对你认真？”景律明目光如炬，“回去我就带你见我爷爷。”
虽然叶温很少听他提及家里的事儿，从他过往言论也均能听出与父母相处的一般，唯一亲近的好像就只有那个叫景律婠的大姐和他口中的爷爷。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带他回去见家长？！
叶温当即就愣住了，若要放以前他听到这话可能会喜不自禁。可现在他们已经分开了，他不想重蹈覆辙，不想再将自己推到深渊边缘。
“叶温？……你再害怕什么？”景律明握住他肩转过身，“看着我……看着我！”
叶温缓缓抬眼望向他。
“你喜欢我，你明明还喜欢我为什么不肯给我机会？！你怕我对你不好？还是我要……”
叶温哂笑着抢人先鞭，“景律明我不想浪费感情，我这个人谈恋爱都是奔着长久去的，我要谈的是能陪我过一辈子的！你能吗？能吗？”
无声的沉默像是答案，叶温早知会是这种结果。
一辈子很长，谁都保不准之后的日子里会发生些什么。景律明只知道自己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想跟他过稀松平常的日子，“叶温，你能保证一辈子不变心？”
叶温被他问住，热恋的激情褪去就只剩柴米油盐酱醋茶，剩的一堆日复一日的生活琐事。在重复上演的日子里，爱意或许也会被慢慢消磨掉……
“你不能保证，未来的事儿谁都无法保证。但我们可以试试……不试你怎么知道那人不能是我？”
“你先放开我……”
景律明撒了手，拂过他的脸颊摸向耳垂，那上还带着自己第一次送他的礼物，“我们重新开始，重新认识彼此。就当我是你一个追求者。”
耳垂细肉被揉的酥痒，叶温微缩挥掉他手，“没有追求者一上来就这么动手动脚。”
景律明盯着他细微的表情，逐字逐句像捕捉到了什么，“……你这是同意了？”
“没有”叶温冷着脸，“你不是成天很忙吗？加班、开会又出差，景总分秒如金，现在愿意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过去是我问题，我现在……”
“别再说了！”叶温打断他，“你不用解释。我不想在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
“说来说去你他妈就是不相信我！”
“对！”叶温怒吼道，“你拿什么让我相信？景律明你觉得还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
“叶温……我在你心里已经这么不堪了？”
叶温咬牙，“对！赶紧滚……”
那坚定决绝的态度让景律明没了上前的勇气，他终于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比起拥有——原来更可怕的是心已经不在一起。
看着离自己咫尺的面庞，他怆然无比。
景律明走了，叶温看着他上了车被司机带走。
绝尘而去的车尾让他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土崩瓦解。他努力深呼吸，一手抚着狂跳的胸口。
晚上睡觉时，叶温又进自己通讯录黑名单看了眼，他犹豫不止要不要将人拉出，翻来覆去好几遍还是退出了那个界面。
已是初夏季，晚上有些燥热。叶温下床推开窗打算透透风，手机响起了铃声，他回头拿过接了起来边走向窗口。
“叶温？是我……你在房间吗？从你的窗口向外看。”
叶温对于这种陌生号码——突然传来景律明的声音已经习惯了。他推开窗，室外夜间凉爽浸人的轻风就一阵涌来，他舒服地微眯起眼，说话也没那么躁了，“你又干什么？”
只听电话那边倒数起来，“十、九、八……三、二、一。”
叶温还好奇地翘首张望，在数尽的那一刻，远处漆黑的夜空突然绽出一朵恂烂夺目的烟花！紧接着一朵接一朵，像是作画一样开在黑色幕布上。周围的大楼玻璃映照天空转瞬即逝的绮丽，火树银花一般从空中慢慢凋落。
叶温看呆了，这场璀璨的烟花秀持续了足足五分钟左右。窗外炮花的轰鸣让他没有听清电话里的声音，直到表演落幕他才想起手机还通着。
对面的声音熙熙攘攘，传到手机里变得异常嘈杂。
“你在哪儿？”
“千湖路桥边”景律明接着问，“你喜欢吗？”
叶温如是说，“喜欢，很漂亮。”
“叶温，导致成今天这副局面是我自己不懂珍惜活该。我不知道还能拿什么让你愿意相信我”景律明望着湖对面的芦苇荡，指间弹落燃烬的烟灰，他轻而镇定地说，“我们结婚吧。所以我们结婚吧……我拿我后半辈子跟你担保，你还愿意信我吗？”
叶温睁圆了眼，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们去国外领证，做一对合法夫夫。拿我后半辈子，拿我公司百分之三十股份。我在欧洲和美洲也有几套房产，到时候都可以加上你的名字，还有……”
“你疯了吧景律明？！”叶温的手都在颤抖。
“我没疯叶温，我现在非常冷静。”
“谁、谁要你的钱了？！”叶温张皇地挂掉电话，整个人愣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景律明刚刚那算求婚吗？他、他真是疯了！！！！
叶温飘忽忽地冲到客厅接水喝，一切都像在做梦！回到卧室他又拨回那个号码，却发现是个打不回的空号。他想问清楚，思来想去还是去黑名单将人拉了出来。
垃圾桶里已经被丢了四五个碾灭的烟头，刚刚大姐来电话，北京那边儿出了点事，需要他赶紧回去处理。
事与愿违他无法在这里待太久，他心有不甘就这样离开，他怕自己一走叶温转头就把他忘了。
掐灭烟盒里的最后一支，景律明呼出云烟。他没想到自己会栽倒在叶温这儿，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
原来被拒绝是这样万箭穿心的酸涩，想到叶温的爱意被自己一点点消耗掉，他真觉得自己是个王八蛋！
景律明还想抽烟缓解烦躁，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他气得摔下火机，不知所措地捂住脸。
铃声响起他没有接，以为是大姐又来电话催他回去，仅响了一遍便挂掉了。
“没接……”叶温看着久久无人接听的铃声，按下挂断。有关景律明的事儿他好像无法做到不冲动，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自己对他的喜欢是控制不住地表达。他也知道这种溢于言表的方式最易被人拿捏，他在学着收敛，但冲动上头的时刻所有顾及就又没了。
景律明回到酒店后才发现叶温给他打了电话，虽然很想给他回电，但这个来电已经过去三小时了，怕是早就睡着了。
他没忍心打扰，想着等明天再给他回过去。
在浴室冲了凉，景律明换上睡袍又到露台边接着抽烟。要是以往，这时候叶温肯定会跑过来坐他腿上索吻。一个不够还要两个……
想着想着他翻开手机相册，看着里面叶温古灵精怪的模样，他嘴角渐渐扬起。
这个夜是两人有史以来度过的最漫长一夜，窗外月牙儿升起又慢慢落下。躺在床上思索一整夜，有忐忑、激动、震惊、怀疑、困惑，他们各自装着自己的心事，就这么无法入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