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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甘州大旱(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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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溪毓顿时语塞,这家伙竟然听得懂人话,害她出丑。她强忍着没翻白眼,故作淡定地说:“可曾见过一只蛙妖掳走了人?”

“为何要告诉你?”

男子说话极其冷淡,宛若湖底的冰,堂溪毓甚至拿捏不准他是敌是友:“莫以善小而不为,救人要紧,劳烦告知。”

“是你伤了蛟吧?”

堂溪毓不知为何心一凛,分明是蛟把她险些害死,多亏了道长——道长度气。

她恍然被拉至那日,她才想起道长当时的举动,如今脸红,都忘了眼前男子愈发疑惑的表情。他们两人互相看不透。

“你听不懂吗?”男子啊不耐烦道。

她怔了一瞬:“什么?你是他亲戚吗?他不过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不太想过多回忆,害怕扯开一处伤口,名为“阿旻”的伤口,连着止不住的血丝。

“伤得好,你刚刚说的什么,什么蛙?”

男子心情突然愉悦,还送给她一根针,贝壳质地。

堂溪毓稀里糊涂接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后转念一想,大概是有些恩怨,但她一点都不好奇,清嗓道:“大概是蛙人,约莫五百斤,掳走了一男子,大腹便便之人。”

“那我不知道。”男子接话极快。

堂溪毓后悔方才那么认真,对他抱有极大希望,否则现在也不会太过失落。衣领湿答答地贴在后颈,闷热出汗,何况她为了避嫌,整个人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后靠,全靠手撑在地上。

“那打扰了。”堂溪毓欲接着后缩直至能起身。

男子挑眉道:“不过我好像瞧见过一个影子,往那边的沙漠去了。但你一个女子,恐怕够呛。”

“多谢。”

堂溪毓心里思衬起地形,他所指的沙漠其实不然,仅是光秃的没有植被的一块地,连生命旺盛的杂草都只是稀疏地,简陋铺在表面,东一处西一处。

她觉得这鱼夸大虚词,也因最后半句而更想证明自己。

白鱼幻化的男子见她毅然决然离去,什么也没说,似在等待一场好戏。

天色愈黑。堂溪毓顺着偶尔冒出的被踩扁的草寻找足迹,酉时一刻才见着眉目,得来全不费功夫。

纵使做好了准备,她仍被眼前之景吓得后背发凉——暗红色的血液浸泡枯草,荒凉的泥沙在暮色中染上绯色,她的心如同织好的布匹被一点点拆开,粗暴拆出最原始的棉线。

空气里弥漫着恶臭,是尸体腐烂了,甚至能听见远处秃鹫的声响。她浑身上下都想尖叫。

如同地狱的请柬。

符纸夹在指缝里,她寻不到血的源头一刻,她便不能安心一瞬。本是宽阔无比的地方,可远眺村庄一角和淡淡的炊烟,隐于天与山之间。

但她的路逐渐曲折,荒凉的场景似乎自带声音,无形中告诉她快走……但她不达目的不甘心。

她紧张到不敢呼气,甚至腹部隐隐作痛。于是每走一步,就要左右张望。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除了无边的墨色,忽远忽近的鸟鸣。以及不能判断真否的黑影。

她脑海只剩二字:“阴森”。

窸窸窣窣——似乎有人踩到杂草。

她迅速转身,什么也没有,大概是风。仿佛传来亡魂的□□。

她放松了些许,回头继续往前走——

一张蛙脸出现!

挡住了远方的人烟!

蛙脸还在笑,不,不算笑,是想张嘴咬人,无意将肉堆积起来!

他脸上的每一处疙瘩,感染成鸡皮疙瘩长在堂溪毓胳膊上,毛发竖起,她有些想吐,竟没想过这妖怪长得会如此恶心。不平整的绿皮肤如同膏药粘着他,有些地方被疙瘩戳穿,露出褐色斑。

暗红色的长长的舌头,似乎再上前,就要将她勾进阴间,甚至长着苔藓。

他两颗眼珠子直直瞪着她,宛若魔鬼的果实,堂溪毓脸色煞白,连呼吸都是痛苦的。

刹那——

蛙脸更加逼近,蛙声低沉带有威胁,舌头卷起,眼看着就要勾住她!

望月轩内,捻乱狼藉,众人怯懦地不敢出一声。

苏绎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气愤,一字一句道:“唐姑娘呢?”

他甚至忘记自己能追踪术了。

家丁们摇摇头,有个侍卫急出了口吃:“她、她去找老爷了。”

暮色苍夷,青黛皱眉问道:“这镇妖符去哪了?”

他嘴皮子抖抖索索,说话更不利落,但又惧怕苏绎,便努力委婉道:“老爷……老爷说这张符纸贴在门上不雅观不吉利……正巧外头来了个男方士,说能帮他撕下来……老爷对这些布置最为上心……所以……”

“蠢才!”

苏绎愤怒地念出二字,不等旁人反应,便扬长而去。

青黛没见过他发火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等缓和几秒后想跟上去,却被院里的人留住,说是害怕有妖怪来,他们一下午诚惶诚恐。

而苏绎直接跨上一匹马,刹起一片尘土飞扬,往一个方向赶去。

这两日他收恶妖不下十只,最多一回合收五只,但这并非真实实力。因为他的法力尚未完全恢复,避免不必要的损伤就收着点。

谁诚想,当下堂溪毓去到了那山坡上,那里可藏着好几只恶妖,均食人,她一人怎么能行。

马起初跑得跟踩了风火轮一样,后面却渐渐歇菜,苏绎见已到了光秃的山坡边上,索性下马,自己往前走。

他低头观察了下足迹,因昨日下雨,如今泥泞小路上倒是印出不少脚印,根据大小、深浅和方向,发现堂溪毓和其它妖怪的踪迹。

却没找到唐掖的,哪怕唐掖被抱过来也不可能,因为他发现其中所谓的“蛙人”走路时前肢弯曲,无提拿重物的痕迹。

难道,唐掖早已在路上被吃!

那这些妖怪——

是为了堂溪毓而来?

不然何必大费周章,将唐掖的血放到这边。

苏绎意识到这点后,紧接着向前冲,他牢牢咬住牙关,恨意从挤弄的眉头里渗出。

漆黑浓夜下,他不用看路,偶尔蹬腿轻功腾飞,抓住无形的救命稻草一般,往一个方向冲去。

“如果堂溪毓没了……”

他的腿愈发用力,汗流浃背也没空擦拭额头。

“她没事的。她没事的。”

算人不算己。他慌到算不出、没空算堂溪毓有几分胜算,只顾着无边漆黑中,月亮所在的方向。

终于——

他终于赶到了,却仍然一片漆黑,只能模糊瞧出大致,如同几个小山丘。

一边大口喘着气,好似将才忘了呼气。

一边什么也不顾,似被卷入瀑布后慌忙想握住石块。

打算先用符纸布阵,再使用天魔铃铛等一系列法器,若她损失一根毫发,他宁愿暴露身份,也要将妖怪屠尽!千刀万剐也难以解心头之恨!

“苏绎。”

是她的声音,成为此地唯一温纯的风。

意料之外,十分平静。

苏绎才发现她没说话前,这里异常的安静,不算远处的喧闹的话。纯粹到没有妖怪的呵斥、唾液粘稠的声音。

他燃起一张符纸,照在人身上成了昏黄色。

他定睛一看,瞳孔猛然收缩——

地上躺着的是蛙人、两个风鼬和稻田怪,他们浸泡在血液中,忽然收缩,被抽干了似的,血泡里长出野草。月光之下,泛着幽幽红光。

他紧着看堂溪毓,她像一根干枯的树枝,浅浅地立在小山丘之中,更显孤立无援。下颌到锁骨,蘸着脓血,红得或深或浅,大概是不同妖怪的血。

像白莲蘸了血。

而她仅仅呆愣着站着,与苏绎对视后干笑道:“好险。”

苏绎牵她出来,扯下一截衣袍,有些哽咽:“别嫌衣服脏,我给你擦掉血污。”

堂溪毓任由着他。

“我一个人都面对不了这么多妖怪,唐姑娘临危不惧,在下佩服。”

苏绎擦着擦着就看出神,而后不好意思地说出这句话。

但堂溪毓只当他在谦逊,这时才挺过风暴般,哈哈大笑:“道长是懂得‘满招损,谦受益’的。”

“你的确顶顶好。”

她渐渐止住了笑,又见他满脸诚恳,气氛忽而旖旎,嘴唇忽然传来温软的记忆,她又笑出声。

很快噤声,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羞愤,她不晓得自己在笑什么。

两个人在一块儿,方才的阴森已随着四只恶妖而倒下。

“发生了什么,想说的话,不妨说给我听。”

顺便,苏绎背起堂溪毓,即使她能自己走。

堂溪毓不纠结,本就精疲力竭,自然不嫌弃有个上门的坐骑。但她不知道自己有个前提是叫“苏绎”。

“我来时遇见了璃湖里的一条白鱼,他误以为是我伤了蛟,赞赏我以一根针,由贝壳而制。我便揣着来到这儿了。

我本想寻找唐掖下落,却发现他们几个妖怪似乎在等我,后面才知道他们是想守株待兔等到青黛,没成想是我来了。

当时我看见那蛙人跟堵墙似的,心都凉了半截,直至他那臭味熏天的舌头要勾住我,我方反应过来。连忙退后,被催命似的。而且我还发现竟然有四只妖怪,一个比一个恶心吓人。

我便强行冷静下来,他们块头大,导致看我费力些,于是趁机设结界,先保住自己一小会儿。经不起他们的摧残,慌乱中被一个东西咯到了——就是那枚针,但我不知道怎么使用,急中生智,也是盲人摸象,猜想那法器该怎么用,学鱼‘’咕噜咕噜’几声,那针硕然增大,长如剑。

妖怪们也惊到了,但他们只是嗤笑着说我苟延残喘。于是我打算拼了命,在放大的针上抹毒,向他们撒毒粉,暂时稳住他们要做法的手。而后就是掏出符纸,催一下命。我知道自己的法力不足以对抗,便疯了似的,用手上的针,也算是剑,捅入他们的命脉,周而复始。”

甚至这段话都让堂溪毓说累了,说到最后索性一句带过。

但苏绎了然其中的艰辛。

他也知道那法器并非是因说了“咕噜咕噜”而作效,仅仅是危难之际出手便能用。

如若不是迫不得已,堂溪毓又怎会手刃敌众。

她发现苏绎不出声,察觉气氛稍有凝重,便刻意缓和道:“此去也算是收获颇多,我挖了四个内丹,你且教教我怎样炼它们吧。”

“好。”苏绎淡然一笑,两人都如释重负。

“你那日是不是……”

堂溪毓爬在肩头悄声问道。

苏绎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至温热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他才会想到那日璃湖底,为她度气的情景。

当时纯粹以救人为紧,现下想起却有些羞红,似正值花期。

“那日光顾着救人,是我冒犯了,姑娘勿介意。”

苏绎有些不好意思。

但没人回应他。

他稍微向后转,听见她呼吸有些紊乱,嘴里还“咕噜咕噜”的,听不清在咕哝什么。

他不放心掂量一下,试图唤醒。

仍然没有回应。

——不好!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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