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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次醉酒没有记忆不同,这一次记忆格外鲜明。
记忆最深刻的是贺野的手。
白宇舟见过这双手拿笔、拿纸、拿精密仪器,早知道这是双灵活且稳健的手,用在哪里都不出错。
如今他发现,这双手还有一个优点,能将温柔和粗鲁完美结合,一面是热泉的细流,一面是海中的暴雨。
白宇舟像被同时投入到两个时空,在热浪与冷流中交替,身体被冲刷到裂开,精神分崩离析。
在苟延残喘的意识里,他自惭形秽,因为他的手跟贺野相比,很僵硬,像百年老树的树枝,一折就断,毫无柔韧度可言。
白宇舟咬着唇,偏着头,坚决不将自己的手跟贺野的手放在一起,遮掩技不如人的尴尬。
他估计这辈子都忘不掉贺野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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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宇舟刚从另一个空间回来,就从沙发上蹦起来,他静不下来,像打了兴奋剂的小白鼠,满屋子乱窜,一会儿摸窗帘,一会整理碟片,瞎忙一气,最后走到饮水机前,发现怎么按压都倒不出水,急得猛敲机身。
背后的沙发上传来笑声,回头一看,贺野一动不动地侧在那里,撑着头,一脸倦怠的看着他,手指缠弄着睡衣带子。
白宇舟盯了一会儿他的手,脸红了。
完了,那双手不纯洁了,已经跟不好的记忆牢牢绑定了!
贺野开口:“不是按的,是转的。”
白宇舟过了三秒,眨了两次眼睛才明白过来,贺野说的是饮水机开关。
尴尬到脚趾抓地,他低头:“会用!不用你教。”
“嗯,你本来是会用的,”贺野又笑了,这次显得有点坏心眼,“这次也失忆了?”
上次的荒唐突然叠加,尴尬翻倍。
怒吼:“我又不是脑壳有包,天天失忆!”
白宇舟捏扁纸杯,一把扔到贺野头上,纸杯毫无攻击力,只让贺野的几根发丝移动了几毫米的位置。
衬得怒吼也轻飘飘。
贺野终于舍得从沙发上起来了,恢复了平时爽朗的笑容。
他凑过来看白宇舟的脸,像在找表盘里坏掉的零件一样认真,喃喃:“看来还不够。”
白宇舟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刚想让他说清楚,听见贺野说:“别再躲我了,我现在不是跟你一样了?”
白宇舟稍微冷静了一点,也想起来饮水机的用法了,接了杯冷水。
确实,两个人一起荒唐比一个人荒唐的感觉强太多。
谁也别笑谁。
冷静不过两秒,贺野又凑过来。
白宇舟再次血压升高,牢牢抓住自己的衣服。
“你、你扯我的干嘛?”
贺野一本正经:“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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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的感觉直到第二天也没有消失,而贺野就像个探测器,总是能捕捉到他的异样。
结果,仗着家里没人,两个人隔天又来了一次,隔天的隔天又来了一次,日子昏天黑地的过,这种隐秘的坏事简直没完没了,直到寒假过了大半,白宇舟被妈妈喊回去吃年夜饭,才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
离开贺野家,吹着外面的冷风,简直恍如隔世。
白宇舟不明白,贺野哪来那么好的精神,如果第一次是因为看电影引发的,那第二次呢?第三次?后面的……
根本说不通。
白宇舟快把嘴唇咬出血,他都是想着什么做这种事的啊?随时能来?
卧槽,这什么体质?
谁当他男朋友谁要废……
又是一阵狂风吹来,白宇舟一动不动,宛如冰雕,一个可怕的念头吹进他的脑子。
——贺野不会是深柜吧?
风过之后,白宇舟搓胳膊,越搓越热,越搓越兴奋。
没错,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他两有戏。
白宇舟强忍着让自己不要蹦起来。
不然两个大男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赶紧坦白吧!你个gay装直的骗子,看你能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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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假期末,大哼和二哈提前返校,这两人在微信群里狂催贺野和白宇舟回归,根本不知道白宇舟赖在贺野家已经乐不思蜀了。
【哈:我们四个去玩密室吧!你两滚回来!@Y@Z】
微信群安静如鸡。
【哈:情侣5折,我们四个人刚好两对情侣!】
【哈:5折啊!真不去?吱个声!】
【哼:你TM最好说清楚谁跟谁是一对。】
【不去】
贺野打好字,却没有发送,看了一眼赖床的白宇舟,压上去问他:“想去吗?”
白宇舟不习惯社交活动,上次为了证明自己是直男,去泡温泉没把他折磨坏了。
他扒拉手机,也打了个【不去】,然后秒删。
心中那个大计划在催他行动。
白宇舟望了一眼贺野。
像深柜这种人群就喜欢在私密空间里浪,人一多就没胆儿了。
哼,这次非要逼你出柜不可。
白宇舟往贺野怀里一躺:“去,情侣5折呢,咱两为啥不去?”
白宇舟抬头看贺野,咱两是情侣,对不?
贺野低头看他,笑着揉他的头发:“穿衣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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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宇舟没有具体的计划,总之秉承着胡搅蛮缠的原则,只要贺野敢躲他,他就来一套道德绑架。
“家里都能贴贴为什么外面不能?”“那你在家为什么这样对我?”“你就是喜欢我你怎么死不承认?”
卧槽,这会不会太茶了。
白宇舟背后一凉,然后耳尖一红。
有点干不出来这种事。
白宇舟摇头,别多想!能逼贺野承认就好。
他也不指望贺野公开出柜,私下承认就挺好。
脸被咖啡冰了一下,白宇舟回神。
自从跟贺野说他不爱喝奶茶,贺野再也没有买过奶茶给他了。
贺野:“挣扎什么呢?玩个密室还紧张?”
那可不嘛,紧张死了。
他们在密室前的广场上等待二哈,明明是二哈吵着要玩,他却偏偏迟到。
白宇舟左顾右盼,周围人挺多。
很好,深柜就怕人多。
唰,白宇舟挽上贺野的胳膊,很紧很紧的挽着,像要把他的胳膊给卸掉。
贺野呆愣了一秒,突然笑了,眼底流出一股暖意。
艹,那种猫奴看猫主子的表情又来了!
白宇舟以前觉得这是嘲笑,现在觉得这百分百是宠溺没错了。
白宇舟压下唇角,等着贺野把他的手拿掉,不然他还怎么道德绑架?
贺野动了,白宇舟被拉了一把,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了贺野身上,他不仅仍然挽着贺野的胳膊,反而更加紧密了。
奇怪,深柜不是该躲的吗?怎么反着来?!
还没回过神,手被握住,十指相扣塞进贺野的上衣口袋。
白宇舟愣了,贺野的手很大,手心很暖和,温度从手心传递过来,染红了脸。
“是不是冷?”贺野很自然的问。
冷个毛!我又不虚!
这下换白宇舟自己不自在了,周围人来人往,很多人都朝他们看,捂着嘴讲话。
“那两个是gay吧。”
“感情真好。”
白宇舟头一次觉得自己脸皮这么薄,站不住了,好想踮脚缓解焦虑,但是他忍住了,默默往回抽手。
贺野的手劲很大,十指紧紧扣住他,不放过他。
“别动,”贺野看过来,眸色沉沉,“贴贴。”
这个词彻底触碰了白宇舟的羞耻开关。
恼羞成怒:“你特么的不是恐同吗?!没看别人都在看我们?”
贺野嘴唇微张,刚要说话,二哈来了。
二哈像个奔驰的野狗直扑二人,差点没把他两扑到。
“哟!”二哈刚要打招呼,看见他们手挽手的姿势,狗眼差点没吓掉,“你两在一起了?”
白宇舟扭头不语。
贺野淡淡的答:“不是说情侣5折?这不演的像一点?”
他语气平常,就像做报告一样正经,完全听不出一丝慌乱。
白宇舟手指一抖。
演的?
随后镇定下来,捏了贺野手心一把。
没事儿,一定是深柜的小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