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阳真人因在山下受了重伤,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墨白门暂时没有人来替课,因此江漪怀也落得清闲。
从祀法阁出来的第二天,江漪怀像个没事人一般,傅随舟也未声张,所以江漪怀与苏墨纹一同吃饭时她也没有察觉。
“祝弦,你……有点不一样了。”苏墨纹话锋一转。
江漪怀一惊,但还是不着痕迹往下接话: “有吗?哪不一样了?”
“从山下回来你的修为见长啊。”苏墨纹修为在她之上,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哦……在山下经历了不少。”江漪怀扒拉了一下碗筷,有些不自然。
“对了,”好在苏墨纹没有在意,她像是被江漪怀提醒: “你还没和我说说山下的事呢。”
江漪怀只是挑了些重点讲,至于其他的,还是先隐瞒好了。
苏墨纹听完惊讶道: “天哪,第一次下山就遇到这么危险的事。”
江漪怀附和着: “对啊对啊。”
“幸好有一位高人出手,不然不堪设想。”苏墨纹皱起眉头,没想到山下已经开始乱了。
“是啊是啊。”江漪怀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呀,时候不早了,师姐你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苏墨纹才后知后觉: “糟了。”
“一起出去好了。”江漪怀一个人也不必留在这里。
她们出门正好碰见了苏墨砚,苏墨纹还是和以前一样自然的打了招呼。
“怎么你也这么晚?”苏墨砚作为品学兼优的代表,居然也会迟到。
苏墨砚嘴角抽了抽: “今早有些事耽搁了。”他早就出门了,本想去找苏墨纹,结果她和江漪怀先走了。
他只好在外面等,装作刚刚碰见,但没想到她们聊了许久,都快迟到了。
“那漪怀你先回去吧,”苏墨纹又道: “这几天可也别松懈,你可以去天经阁修炼。”
“谢谢师姐,我知道了。”江漪怀看着他们离开。
说起来,她还没有好好看过天经阁,既然无事,便去看看好了。
只不过……天经阁在哪?
“你在找什么?”
“嗯?”江漪怀一愣: “你怎么在这?”
傅随舟纳闷,他应该没走错: “吃饭。”
“噢噢,吃饭啊。”向傅随舟问路好了。
正当她想如何开口不会暴露自己路痴,傅随舟先开口了: “真人这几日也不便授课,我正当想着去天经阁,你要不要一起?”
好吧,还真是想啥来啥,既然是傅随舟提出的,江漪怀点头: “我去我去。”
傅随舟看着她: “你不用代行术?”
江漪怀尴尬道: “我……不认路。”
在山下逃命的时候只有一条直路,江漪怀用代行术也能走,可去天经阁有好几条路,如果在不认路的情况下使用,很容易迷路。
当然修为高的不用认路,直接用高阶代行术,只需要知道目的地便是。可江漪怀这些都不沾边。
傅随舟只好作罢,还是老老实实带着她走一遍。
整座天经阁古朴大气,伴随着浓郁的书卷气息,空气中冷冷的墨香与檀香交相辉映。
江漪怀轻轻敲门,开门的是小梳。
她抬头,伸出手,江漪怀不解: “什么?”
“手谕。”小梳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有,索性收回手。
傅随舟问道: “我不知现如今需要手谕?”明明之前来的时候都不需要。
“之前本是不用的,不过出现了有一名弟子偷书的事,之后便需要了。手谕是掌门的、苏白延的、夫子们的、长老的都可以,前提是这个人要有一定的话事权。”小梳懒懒道。
江漪怀听了只好作罢: “那我们等会再来,先问大师兄吧?”衫阳真人养伤,掌门闭关,几位大长老也不熟,只有苏白延了。
傅随舟点点头,转身欲离开。
“算了算了,进去吧,下不为例。”小梳记得他们两个,就凭苏白谙对他们的宝贝程度,破例也无妨。
天经阁内只有些许人在,阁内也是会控制人数的。
一楼有修身区,供弟子一边看书一边修炼,天经阁的灵气充沛,修炼速度比其他地方快上许多,所以每日只许五十人入内。
二楼他们已经去过了,只有在苏白谙的准许下方可入内。
“今天来的尚早。”傅随舟轻车熟路,看上去来了很多次。
“你经常来?”江漪怀问道。
“之前不需要手谕,所以经常来,不过有时也会因为人数被拦在门外。”傅随舟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面觉得无趣,又放回去了。
这么多书,想要挑到一本心仪的谈何容易。
傅随舟又拿起一本书: “位置不是很多,你若不介意可以与我一同。”
江漪怀点点头: “好,我等会过来。”
她兜兜转转,拿起一本放在角落里的书。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江漪怀掸去上面的灰,书面上写着‘修炼大法’三个字,怎么看都不像正经的功法。
但她还是翻开了第一面,上面端端正正写着‘解罗衣’三个字。江漪怀一惊,这本书难道是她撰写的?
那为什么会积灰?抱着好奇,江漪怀往后翻了几面,完全看不懂她写了什么。
这居然还能留在这里,但江漪怀还是决定拿回去看看,正好她也不知该如何修炼。
她找到傅随舟的位置,座位是面对面,江漪怀不太习惯。况且傅随舟看得入神,她不好打扰。
可其他位置都已经有人了,天经阁的书也不允许带出。
江漪怀只好轻轻地进去,结界在她身后关上,惊动了傅随舟。
“不好意思,你……你继续,我不打扰你。”江漪怀已经开始尴尬了。
“没事。”傅随舟把目光又放在书上。
江漪怀坐在傅随舟对面,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他认真的样子,还是有点太子气势的。
她翻开前面几章,丝毫没有明白写了什么。
突然书页自动翻开,定格在某一面。
江漪怀一看,是一个结界。她对结界并未有多了解,也看不出来什么苗头。
她伸出手,在碰上的那一刻,她神识被拉入结界中,只留一座肉身在原地。
书本掉落在地,惊动了傅随舟。
他见江漪怀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入定了么,傅随舟帮她把书捡起,轻轻放在她手边。
收回手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傅随舟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安静的样子,还是…很不错了。
傅随舟面颊微红,还好江漪怀入定了。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不是在天经阁吗?
江漪怀站在水面之上,脚边泛起圈圈涟漪。四周长天旷野,无边静谧,仿佛置身于大海之中。
“这是我的结界。”江漪怀循声望去,是她?
“你不是心结已了,消散了么?”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解罗衣。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确实不是本人,我是结界的虚影。”解罗衣缓缓走来,仪态万千,足尖轻点,就到了江漪怀面前。
“这个结界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是在书里……”江漪怀有些乱。
“我在书中布下结界,只有神谕之人才能进来。”解罗衣细细解释道。
“这么说还有其他的神谕之人?”江漪怀忙问道。
“我也不清楚,既然我能得到它,想必也有其他人能得到。”解罗衣微微颔首。 “既然姑娘也是神谕之人,可否讨教一番?”
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狠话……
“我的能力还不到家,只怕是讨教不到什么。”虽然只是个虚影,可也不是对手。而且看她的样子,并不认识自己。
“那便作罢,我看姑娘修为也不高。”解罗衣略表遗憾。
不打就不打,还要补一刀: “我年方十六,以后还有机会。”
“我也十七,现在已经是残月后期了。”解罗衣缓缓开口: “江师兄十七之时已经圆月之境了。”
“这……”江漪怀愣了一下: “等等,你说你现在才十七?”
解罗衣点点头: “正是。”
可在问雪山洞的解罗衣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虽然她的长相没太大的变化。
这本书是她十七时撰写的,留下的也只有十七岁的记忆。
这样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
“姑娘有什么问题吗?”解罗衣见她半天没有说话。
“我想请教一下关于神谕之火的事。”江漪怀又不能当着她面说她写的书看不懂。
“你也有神谕之火?”解罗衣惊讶。
江漪怀自山下一战后已经能召唤出神谕之火了,她掌心托起一道烈焰,只不过力道还是有些不够。
“很干净,有些像我的。”解罗衣伸出两根手指。
这可不就是你的,江漪怀看着她的动作。
解罗衣调动起江漪怀手心的烈焰: “炽凰。”火凤从天而降,徇烂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明明是同一种火,为什么输的这么彻底,江漪怀被深深地打击到了。
“要继续努力,神谕之火可是可以统御天下所有火种的。而且它还有一个特别的功效,死而后生。”解罗衣收起炽凰。
“死而后生?”江漪怀注意力在最后一句。
解罗衣点点头:”没错,当你生命快消散的时候,体内的神谕之火能让你起死回生,修为还能更进一步。”
“那……没有特殊情况?”如果这样的话,解罗衣为什么还是死了?
“我不知道你特殊情况的意思,不过起死回生只有一次机会。”结界里的解罗衣对未来充满期待,她也料不到自己以后会发生什么吧。
原来如此,解罗衣做了什么竟然如此冒险。
“你不缺天赋,只是没有合适的功法。”解罗衣安慰她。
“什么功法?”江漪怀问道。
“看在有缘,送你好了。”解罗衣示意她过来坐下。 “这可是我自创的。”
自从碰到她以来,不知道拿了人家多少东西,江漪怀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还是过去了,解罗衣坐在她身前,将功法点入她脑内。
“这是……”江漪怀感到自己得到了升华。
“这可方便多了,还能很快的查找。”解罗衣收回手: “接下来我教你运功。”
在结界内仅仅过了几个时辰,江漪怀修为便长进不少。
“在进来之前,你还是弦月中期,现在已经可以摸到了令月的门槛了。你的天赋可见一斑。”解罗衣也惊叹她的天赋。
神谕之火在她手上跳动,从开始的火种形态到已经能化成雏鸟。
“给它取个名字吧。”解罗衣看着她手上的变化。
“名字?”江漪怀想了想: “就叫照鸿好了。”
“不错,”解罗衣点点头,雏鸟翩跃, “看来它也很喜欢。”
“好漂亮。”江漪怀喃喃道。
“这只是入门,以后路还长。”解罗衣的身形渐渐消散,一点点变得透明。
江漪怀一惊: “你怎么了?”
解罗衣波澜不惊: “这结界本就是一次性的,我把我所学的传授出去了,所以这个结界也不必存在了。记住,这套功法只适用于修炼神谕之火。”
顷刻间,结界崩塌,江漪怀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在结界内过了好几个时辰,但在外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江漪怀看向傅随舟,他应该没有察觉。
她又翻动了几面,结界已经消失了,江漪怀有些失望。
干脆放回去好了,江漪怀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未走出去便倒在了地上。
“江祝弦?醒醒。”江漪怀朦胧间听见有人在叫她,只记得之前晕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傅随舟把她放在椅子上,还好每个修身区设有结界,外面看不见里面。不然江漪怀突然晕倒,他百口莫辩。
江漪怀缓缓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
“我带着你不便出去,只能先在天经阁休息了。”幸好她醒了,要是一直昏迷,他怎么把她带回去。
江漪怀撑着头直起身: “我……昏了多久?”
傅随舟算了算: “大约两个时辰。”
自己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差了,竟然会昏过去。
还是先回去,省得节外生枝: “那先回去吧。”
江漪怀正欲起身,傅随舟却按住她。
“我先前测你脉象不对,再加上你修为涨的如此之快。”明明下山和他一般,短短几天竟有隐隐超过他的势头。
“因为我体内的神谕之火。”江漪怀如实道。
“神谕之火?这东西竟如此神奇。”傅随舟都快忘了她是神谕之人。
“偶然偶然。”江漪怀尴尬的笑笑。
“不过你好低调一点,不然会有人逼问你偷学了什么禁术。”傅随舟提醒道。
“为什么?”神谕之人修炼比常人快,不应该都清楚吗?
“因为世上存有的神谕之人,早在千百年前境外之乱中全部战亡了。”傅随舟顿了顿: “你是最后一个。”
江漪怀愣住了,半天没再开口。
“世人对神谕之人几乎没有概念,只会把你归为禁术一类,不然为什么师尊不公布你的身份,而是要捏造一个?”傅随舟语气严肃,对于偷学禁术的人处罚非同小可,轻者剥去修为,重者剔去灵根。
“我知道了……”门内不乏有心之人,被注意到必定会大做文章。
“嗯,走吧。”傅随舟和江漪怀一同起身,但她重心有些不稳,傅随舟见状,轻轻扶住她的手臂,江漪怀没注意倒在了他身上。
“不好意思。”江漪怀反应过来,立即弹开。
“头还晕么,要不要在休息一下?”
“那就在这里再待一会好了。”江漪怀也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