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鸡？”

首先映入金戈眼中的是一个菜色的鸡冠头。

“……杀马特？”

再定睛一看，来人脸上涂着深色烟熏妆，嘴唇涂着厚厚的黑色口红。

不仅戴着鼻环，耳朵上一溜的各式耳环。

身上穿着铆钉衣服和裤子，脚上一双铆钉鞋。

露出的两只手臂上纹着刺青，细看下是左青龙，右白虎。

十个手指竟然戴着十个指环。

金戈觉得他的眼睛接受不了这种审美，偷偷移开视线，并继续找戒指。

鸡冠头杀马特少年在天台绕了一圈，除了坑坑洼洼外什么都没发现。

他不爽的环顾四周，目光定在了金戈身上。

“喂，你找什么呢？”

见金戈没理他，少年觉得一阵不爽。

他几步上前狠狠拉扯金戈的肩膀。

“喂，你聋啦？老子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

金戈被拉着转过身，无奈只能面向少年，但他眼睛却往地上出溜。

“我不知道你叫我。”

“这里只有我和你，不叫你难道叫鬼啊？”

“……”

见金戈还是没反应，眼神却在地上摸索，他不耐烦地推开对方。

“你这贼眉鼠眼的，找什么？”

“戒指，我同事今晚求婚用的，不小心掉在这里了。”

“切。”

少年不屑地轻哼，但眼神仍然追着金戈，越看一股不爽的感觉越发冒头。

于是，他二话不说，一把拉住金戈后领，转向自己。

面前的人眼神依然在下半身转悠，少年一时奇怪。

“我发现从刚才开始，你就没看过我一眼，怎么，怕我？”

金戈支支吾吾地轻声嗯了一声。

少年马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就说嘛，我沈昱这么牛逼的天师，谁敢不服。老头子还不信，偏要让我好好读书，读个屁，老子天生就是当天师的料。”

说着他用力晃了晃金戈。

“你说是不是？唉，你叫什么来着。”

金戈被他晃的头晕眼花，使了个巧劲从他手上挣脱出。

“咳咳，我叫金戈。”

沈昱一手揽上金戈的肩膀。

“看你像个普通人，却出现在这里。老实说，你真实目的是什么？难道也是来找鬼王的？”

“少年，好好读书，少看小说。我是这里的保安，当然在这里。”

“保安？”

放开手，沈昱上下打量金戈。

“看上去不像啊，我还以为你也是逃学过来的。”

“你逃学？”

听到金戈质疑的语气，少年不在意地一挥手。

“这不是重点。既然这里已经没有鬼王的气息了，那我也走了。”

沈昱手插兜里，晃荡着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却顿住身影，转身朝金戈招手。

“那个，谁，姓金的，过来下！”

金戈无奈，想装没听见，却怕这中二病少年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只能走过去。

沈昱从口袋里摸出最新款栗子手机，熟练地单手解锁。

“来来来，加个V信，之后你要是撞鬼活着想算命都可以找我，我和你如此有缘，到时候给你打个九折。”

抬头见金戈磨磨蹭蹭的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不耐烦地一把抢过。

“你老头子啊，动作这么磨。”

低头看抢来的手机，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说你老你还真不谦虚，就这老年机都已经是老古董了吧？算了算了，密码多少？”

金戈张口想说随便问别人手机密码你礼貌吗，结果眼神刚对上那个五彩鸡冠头，马上低下头。

“1717917”

“要钱要钱就要钱？哈哈哈，你这是有多穷啊。”

嗤笑着，少年熟练的解锁，打开金戈的微信，互加好友。

加完后，他随手翻着金戈的聊天记录，嘴上毫不留情地嘲讽。

“不是广告就是公众号，好友五个手指都能数出来，你是有多孤僻啊。”

金戈一把夺回自己的手机。

“对对对，我就是这么孤僻。”

“放心，以后哥罩你，找我一律给你打八折。”

金戈露出职业假笑：“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不用客气。只要记住，但凡有鬼王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

在金戈的微笑中，少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天台。

金戈打开V信，看到被置顶的少年微信。

一张鸡冠头杀马特自拍照，昵称是：一头来自北方的孤狼

“……”

将昵称备注改成：大公鸡，果断取消置顶，设置消息静音。

金戈这才满意地收回手机。

最后，他在天台大门附近的一块碎裂的砖块下找到了戒指。

确认盒子完好如初，他松了口气，见时间已不早，便立即离开了天台。

————

金戈上任第一天。

早上8点半，他准时站在马列大厦门口，为自己加油打气后，他进入大堂。

前台妹子已经换了一个人，还是昨天遇见的那个短发妹子。

此时，她手脚忙乱地翻看着文件夹，不时在旁边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早上好。”

听见有人打招呼，白鹿抬头，看到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且帮助过自己的青年。

她立刻放下手上的文件夹，站起身伸出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早上好。我叫白鹿，从今天开始担任这里的前台。”

金戈伸手浅握后放开。

“我叫金戈，从今天开始担任这里的保安。有什么情况可以联系我。”

白鹿眼前一亮。

“原来我们都是新人啊，那太好了，以后就互相多关照啦。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我，我同时负责行政方面的部分事务。”

“嗯，以后互相帮助，我要先去换制服，就先不打扰你忙了。”

“好的，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白鹿爽快地回完，立即坐下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金戈则是先来到保卫处隔壁的更衣室，里面靠墙有一排柜子，几乎都插着钥匙。

他找到自己的柜子，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旁边两个分别是宁叔和葛建的。

换完衣服，来到保卫处，准备上班前的例行报道。

先敲门后打开，见到里面站着的几个人，他疑惑地揉揉眼。

退出门外，关上大门，他再次敲门，然后打开。

门里三人还是转身看着他。

宁叔奇怪道：“小金啊，你咋回事，还不快进来，马上要上岗了。”

金戈走进门，一步步来到宁叔面前，看看站在左边的两人，满脸困惑。

“宁叔，这两人是？”

“他是楚旭焱，他叫沈星权。他们两个是和你同期进来的新人，以后你们就要在一起工作了，大家要好好相处啊。”

看着宁叔高兴的笑脸，金戈转向两人。

楚旭焱即昨天的红袍男子，只不过他现在恢复成短发，指甲也是正常的透明色。

他穿着一身和金戈一样的保安制服，两手抱胸，好笑地看着金戈。

“金戈？以后作为同事就多关照啦。”

一旁的沈星权仍旧是淡淡的神色，衣服也变成了保安制服。

“……”

他垂着眼，并没有出声。

金戈尴尬地笑笑。

“你们好，以后好好相处。原来你们昨天是来应聘的，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捣乱的。”

这时，宁叔看了看时间，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先小金和我去大门站岗，要2个小时，你们两个把其他楼层都巡视一遍，有什么需要修修补补和异常的都记下来，回来我告诉你们怎么处理。”

“是！”金戈中气十足地回答。

“好~~~”楚旭焱有气无力地喊道。

“……”沈星权干脆没反应。

看着这两人这副样子，宁叔无奈地摇头。

只能把期望寄托在金戈身上，带着他来到大厦门口。

每天早上，保卫处都会派人站在门口，倒不是为了查人，只是为了门面。

毕竟每层楼的那些公司都装有单独的门禁系统。

更重要的是，刚开始还有一些小摸小偷上门，却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久而久之，全城的贼偷都知道，马列大厦是个禁地，谁去谁出事。

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看着各色各样的人，金戈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旁边宁叔倒是出乎意料，虽然已经是58的高龄，仍旧站得笔挺，一双眉眼伶俐地看着人群。

这时，人群中一些人停止进入，一致转身往后看。

金戈跟着众人的视线往正对门的路边看去。

只见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7、8个人，其中两人扯开一条横幅，举着正对大厦。

红底的横幅上用白色颜料写着：杀人偿命！还我女儿！

还有两人各自手拿一张大牌子，上面用红色的颜料写着一样的话。

一名年老的女性突然跪在地上，旁边两名年轻一点的女性扶着她也跟着跪下。

三人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年老的女性边哭边大骂。

“这天杀的世道，我女儿这么年轻，她才刚毕业啊，就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公司给害了啊！”

金戈朝旁边的宁叔看去，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办，宁叔只是摇摇头，暗示别管。

老人继续骂道。

“亚特兰的管理给我滚出来！我要为我女儿讨回公道！这好好的一人，上午进的公司，下午就没了。都说是心脏病猝死，可我女儿每年体检，心脏都没事，怎么可能是心脏问题，一定是你们暗箱操作！我要你们出来给我一个说法！”

这时，陆陆续续有几辆面包车停在路边，从从车上下来长枪短炮，看样子是一些狗仔记者。

他们站在一边疯狂拍摄现场照片，几名女记者还在对着已经开始的直播说着什么。

金戈这回直接挪到宁叔身边。

“真不管啊，宁叔，我们都被拍进去了。”

“别管，她们三天两头的过来闹，上层交代过，只要她们不踏进大厦，就别理。”

“她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唉！”

宁叔轻声叹气。

“那女娃也是惨，名牌大学毕业的，进亚特兰刚一年，担任女明星的助理，上个月在杂志拍摄场地突发心脏病去世。”

“可她妈妈说她女儿心脏一直很好啊？”

“据说，那女娃还有个弟弟。你应该知道，农村人都是重男轻女，亚特兰已经做出了人道赔偿，但这母亲还想讹更多的钱给儿子买房结婚。这不，三天两头就来闹闹。一开始亚特兰的公关还会派人下来沟通，现在都懒得理会。来拍摄的也都是那些无名小报刊。”

金戈也不免感叹。

“听上去是很惨。”

“别看那些好像拍的很假的电视剧，和现实比起来已经温和很多了，往往现实才是最残酷的。”

金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果然如宁叔所言，一个小时后，门口的人陆续走光。

地上的三名女性麻利地起身，同时，身后的四名男性利落地收起手里的东西。

从远处开来一辆面包车，在他们七人上车后就迅速开走。

而那些狗仔记者站在路边聊着天，等着各自的司机来接自己。

“到点，休息。”

在金戈惊叹的目光中，宁叔伸了个懒腰，带着他回了保卫处。

路过前台时，白鹿不在位子上，桌面已被整理的整整齐齐。

回到保卫处，楚旭焱和沈星权都坐在电脑前，一个在打游戏，一个在看新闻。

宁叔走到两人身后一人一个爆栗。

“玩玩玩，就知道玩，让你们干的活怎么样了？”

站在前方的金戈清楚地看到被砸到前两人瞳孔中闪现一抹红光。

楚旭焱抱头偷偷呲了下牙，这才用委屈地声音回答。

“都巡逻过了，喏，这个就是我们记下来的名单。”

“都做好了？这么快？”

带着怀疑的神色，宁叔接过名单，越看越惊讶。

“竟然还把每层楼都逛遍了，厉害啊，你们俩小子。”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是谁。”

“就是这字……有点丑啊。”

金戈好奇地走过去，从旁边看了眼名单。

上面的字不是有点丑，是很丑，简直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小朋友写出来的。

宁叔把名单递给金戈。

“算了，这个无所谓。小金，下午你把这名单录入电脑中，我待会儿给你一份名录，你就发给名录上的这些地址。”

金戈点头接下：“好的。”

“等下午5点的时候，我带小楚去站岗，你们两个再巡逻一遍大厦，没有异常可以先下班。”

“好。”

等宁叔离开保卫处，楚旭焱来到金戈桌边。

“金子，刚外面这么吵，发生什么事？”

金戈把早上门口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楚旭焱摸着下巴思考着什么，金戈好奇地看他。

“你看上去好像有什么想法？怎么，你认识当事人？”

“说认识么倒也不认识。”

金戈无语，决定无视他，转回身打开网页。

打着游戏，很快到了下午5点。

目送宁叔带着吊儿郎当的楚旭焱离开，金戈看向沉默寡言的沈星权。

“我们走？”

沈星权一如往常的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两人来到电梯间，直接从顶层开始，一层层往下巡视。

来到27层，这里是亚特兰专属楼层，主要是拍摄场地、录音室和练功房。

上个月出事的女生就是在其中一间拍摄场地猝死。

领着身后的人，金戈走在中间的走廊上，左右两侧是一间间房间和半透明的玻璃门。

金戈正抬头四处看着有没有破损的地方，从一旁敞开的玻璃门中突然后退着走出一人。

“啊！”

随着一声女性的轻呼响起，金戈和一个声音撞在一起。

他被撞的连连后退，幸亏身后就是沈星权，这才因撞靠在他身上而免于摔倒。

“丽姐，你没事吧？”

“丽姐，你怎么样？”

随着女性被撞的靠在墙上，从门中冲出两名女性，他们担忧地上前扶着撞人的女子。

其中一名约莫四十几岁的胖女子气势汹汹地冲到金戈面前。

“你这狗眼怎么长的，走路不知道看路啊？要是丽姐被你撞伤了，我看你拿什么赔！”

女人似乎这才注意到金戈身上的保安制服，气焰更为嚣张。

“我还当什么人，原来就是个小保安，你给我等着，我待会儿就去投诉你！”

从沈星权身上离开站好，金戈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嘴巴不断的开合。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撞人的女子在一边开口。

“好了，阿妹。不要为难他了，是我撞到的人。”

阿妹听见后马上转身跑回丽姐身边，自以为隐蔽的拨开另一个眼镜妹扶着丽姐的手。

“丽姐啊，我就说在里面也应该让保镖跟着，以防万一。你看，这不就出事了吗？要不要紧啊，干脆我们去医院检查下？”

丽姐无奈地摆手。

“我没事，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然后丽姐走到金戈面前。

“这位小同志，真是抱歉，刚才我没注意撞到了你。”

金戈摇头：“我没关系，你是明星吧？没事就好。”

“谢谢。”

丽姐点头，走回两人身边。

“走吧，下个通告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

“可是丽姐……”

在丽姐严厉的眼神下，阿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不甘心地狠瞪了金戈一眼，然后紧跟上丽姐离开的脚步。

眼镜妹看看走远的两人，跑到金戈面前，鞠躬后立即追上去。

这段小插曲金戈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不追星，所以对明星也没太大印象。

只是，当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出几步后，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

站定回头，沈星权竟然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望着三人远去的身影。

他走回沈星权身边，从他身边探头看向他的表情，却还是从他淡漠地表情中看不出什么。

“小权子？”

他伸出手在沈星权眼前挥了挥。

沈星权眼睛转向他，又看向他的胸口。

紧接着，他伸出并拢的两指，口中轻声念出几句咒语，然后轻轻点在金戈的眉心处。

轻触后他就收回手，又看回前方三人的背影。

金戈抬起手摸了摸被触碰的地方，没发现任何异常。

但等他再朝远处三人看去时，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在三人的身后，一个穿着白色衣裙、披头散发的背影飘在半空，紧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