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列大厦顶层天台上,有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
金戈看看左边的红袍男子,觉得对方一脸不正经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又看看右边的短发男子,长得倒是老实,就是有点木讷,给人淡漠的感觉。
红袍男子嗤笑,他欣赏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
“保安?我怎么记得这里的保安不是都死的差不多了。”
“虽然明天才入职,但我刚签完合同了,理应算是正式员工。”
“你就不怕活不到明天?”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为了自己的工作而死,这叫死的光荣。”
瞄见金戈认真回答的表情,红袍男子饶有兴致地放下手看向他。
“你不怕这里闹鬼?”
金戈嫌弃地看他。
“世界上哪里有鬼,不要迷信,要讲科学。”
红袍男子闻言抬起手,手上的黑色的指甲瞬间伸长,足有10厘米的样子。
金戈一时愣住,红包男子挑眉得意。
“怎么样,还讲不讲科学?”
金戈回神,继续嫌弃地看着他。
“会变魔术有什么了不起,大卫还能把市政大楼变没呢。”
“……”
额角青筋一跳,红袍男子沉下脸。
他突然双脚离地,升上空中,从上往下俯视着金戈。
“我看你也不用等到明天了,现在我就送你见阎王。”
说完,他伸出长爪指向金戈,然后快速俯冲而下。
“!”
就在金戈摆出防御姿势时,长爪却已然到了胸口。
一旁的短发男子浑浊的双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红光,然后他的身影快速冲过来。
他口中念着咒语,右手上发出白色的光芒,一把抓住红袍男子的手臂。
当长爪尖端已经碰到金戈的衣服,而短发男子也抓住了红袍男子的手腕时。
又生变故!
金戈胸口突然爆发出一阵金光,将红袍男子和短发男子同时掀飞出去。
“咳咳!”
红袍男子倒在地上,他体内灵力紊乱,受到的内伤不轻。
幸亏他是鬼王,虽然大部分力量被封印,却在刚才的一击中只是受伤。
如果换了其他的灵鬼,怕是早已经灰飞烟灭。
一旁短发男子也捂着胸口喘息,一样的受伤不轻。
可他却直盯着金戈的胸口,眼中含着深深的忌惮。
“你们两个怎么了?”
没看见白光,在自己准备动手时,两人突然都往后飞了出去。
之后更是都倒在地上,显得受伤不轻。
金戈奇怪又担心,他想走上前看看两人情况。
红袍男子厉声喝道:“你别过来!”
金戈惊的停住脚步。
红袍男子和短发男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两人都捂着汹涌犯痛的胸口。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不是灵鬼,也不是天师。”
听到红袍男子的喝问,金戈无辜地歪头想了想。
最终,他确定虽然听清楚了对方的话,却完全没懂什么意思。
“我是金戈,马列大厦保安。什么力量?我还没出手呢。灵鬼?天师?你小说看多了吧?”
“……”
短发男子朝金戈走近几步,依然紧盯着他的胸口。
“你胸口,有什么?”
这是金戈第一次听到短发男子开口说话。
有别于快速念动咒语时冷沉的声音,他正常说话的嗓音更加的清冷,却温柔很多。
金戈想了想,恍然大悟,他拉开T恤领口,从里面掏出条红绳,绳子底端吊着一个小挂坠。
挂坠竟然是一个玉石制成的八卦,此刻黯淡无光,乍看上去平平无奇。
红袍男子蹙眉看着金戈手上的吊坠。
“八卦?不会啊,单单这个肯定伤不到我们。”
短发男子一步步走到金戈面前,他低下头仔细观察吊坠。
“这个是伏羲的八卦,玉石采用女娲娘娘补天时留下的残石。”
闻言,红袍男子震惊地睁大双眼。
他快步走到金戈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那个吊坠。
“我勒个去,牛掰大发了,伏羲的八卦怎么会出现在你小子手上?”
金戈眨眨眼:“这个啊,是一个乞丐硬塞给我的。”
“乞丐?”
红袍男子抽抽嘴角,看向短发男子。
短发男子思索片刻后点头。
“伏羲的先天八卦当时传给了他的后代,其中一脉传下去就到了天师的始祖沈夏手中,之后就一直由沈家保管。”
“你沈家的东西怎么会在乞丐手里?难不成早被偷了?”
“沈家之前有一任家主,据说由于他的疏忽,不仅先天八卦被抢,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惨遭迫害。之后虽然追回了先天八卦,但妻儿的魂魄都已灰飞烟灭。之后他就带着八卦离开了沈家。”
说着他看向金戈:“那位乞丐的名字是不是叫沈浪?”
金戈摇摇头:“不知道,他没告诉我名字。”
“他是怎么给你的?”
金戈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
那是一个飘着蒙蒙细雨的早春三月。
恰逢清明时节,金戈带着祭品错峰来到墓园祭拜离世多年的父母。
由于他一向不迷信,所以从来不会焚烧祭拜,而是带了鲜花和父母生前最爱喝的酒和最爱吃的苹果。
对于他来说,扫墓更多的是为了寄托那一份无处安放的哀思。
在离开的时候,他由于急着上厕所,去了一个平时很少人经过的角落洗手间。
出来时想着抄近路去大门,就从另一条小路绕出去。
经过一片墓区时,从无人的墓碑中间传出一阵压抑的痛哭声。
他怕是有人出什么事,便顺着哭声寻去,不一会儿,找到了最边缘一个墓碑和坐倒在前面的男人。
墓碑是一个普通版的两人合葬墓,上面贴着一张遗照,那是一名非常年轻的温婉女性。
蓬头垢面、穿着邋遢,有如乞丐般的男子就坐在墓碑前的空地上,弯着腰、低着头。
泪水已经染湿了地面,男人的嗓音甚至已经出现了嘶哑。
墓碑上空无一物,却干干净净。
就这么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金戈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只是在冲动之下跑到了祭品购买点。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右手捧着鲜花,左手拎着装着蜡烛和水果的袋子站在男子旁边。
男子已经从痛哭到低声呜咽。
听到旁边塑料袋的声音,他抬起已被眼泪鼻涕弄的一塌糊涂的脸。
金戈放下塑料袋,从口袋中掏出纸巾递给男人。
“擦擦吧,既然来看望她,就不要摆出这么丧的表情,否则她看了也会不开心。”
男人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纸巾,又缓缓回头看了眼遗照,接着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起脸来。
趁着这空挡,金戈麻利地把鲜花放到墓碑前,又把塑料袋中的水果一一摆放好。
最后他拿出短小的专门用于祭祀的蜡烛插进香炉中。
然后,他把打火机递给一直呆愣看着他动作的男人。
“这个得你亲自点,告诉她你来看她了,然后陪他说说话,或者待一会儿。”
男人接过打火机,颤抖地伸向蜡烛,由于手抖,花了半天时间才点燃两根。
他盯着跳动的烛火愣神半天,又看向女子的遗照,终于柔和下神色。
站了一会儿,金戈打算不打扰人家团聚,准备走人。
刚转身,男子开口的声音拦住了他离开的步伐。
“这是我的妻子,她离世的时候肚子里还有我们三个月大的孩子。”
金戈回身看向女子遗照。
“你妻子很美,她肯定是一位温柔善良的女性。”
“是啊。”
男子温柔地注视着墓碑上的女子。
“她很善良,明知道嫁给我会面临随时失去性命的危险,却还是不顾家人的反对,跟着我回了家。”
没等金戈询问,男人继续说下去,仿佛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
“我那个家啊,表面风光,其实是个吃人的地方。生在那里,注定要抛弃自我,将自己全心全意奉献给家族。”
金戈没忍住,插嘴道:“那我觉得你不应该娶你妻子,就连你自己都没办法做自己,那怎么给她幸福?”
“你说的对。可那时候既身为局中人,又年轻气盛,终归是做了令自己悔恨终身的决定。”
金戈这回没有继续吐槽,他知道男人其实什么都清楚。
“我想就这么随她而去,既然她没有轮回,那我也不妨消散在这世间,反正这里也再没有我留恋之人。”
“可是你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男人眼中突然出现一抹狠厉。
“我不甘心!凭什么在我的晓雯灰飞烟灭后,刽子手和帮凶都还堂堂正正地立于这世间。我要他们付出代价,并且是他们承受不起的代价!”
“……”
见金戈无动于衷,男子眼神深邃地看向他。
“你看上去就是个老好人,不阻止我?怎么,我说的你不信?还是你觉得我做不到?”
金戈丝毫不在意地回答他。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我为什么要阻止?只要你不连累无辜人。虽然我更倾向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但特殊情况也需要特殊对待。”
男子觉得意外,这才重新观察金戈。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金戈,金戈铁马的金戈。大叔,你叫什么?”
男子摆手:“我的名字你没必要知道,知道了也对你没好处。”
金戈老实回道:“哦。”
半晌后,男子开口。
“你来看谁?”
“我爸妈,他们在一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看你也老大不小,结婚了吗?”
金戈耸肩。
“母胎单身,而且处理完父母的后事,钱也剩不了多少,所以我要先搞事业。”
“车祸没有赔偿?”
“那名司机也是个可怜人。他6岁的女儿被查出白血病,为了替女儿筹集医药费,连夜开车送货,这才导致疲劳驾驶撞上了我父母。”
男子嗤笑他的善良。
“存活于世,谁不是个可怜人。难道就因为这样,你选择原谅他?你就不恨吗?”
“恨啊,双亲被杀之仇怎么可能不恨。但在他生病的女儿跪在我面前,一下下低头磕着地板,直到磕出血来,我那时候突然就释然了。”
“哦?”
“我想到我父母平时最喜欢小孩子,看到哪家的孩子磕着碰着了,他们比父母都要着急。如果知道我这样狠心对待一个生病的孩子,我怕他们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可我还是觉得你原谅的太轻易了。”
“是吗?那小女孩是自己偷偷跑出医院来找我。因为她在睡觉的时候偷听到她父母正在争执,死亡保险由谁继承。”
“……”
“当我带着孩子回到病房,告诉那对夫妻我选择不要赔偿时,那妻子当场抢过男子背包中的保险协议,撕成了碎片。那天但凡我晚去一步,男子就会跳楼,而他死后的保险赔偿金由妻子继承,最后作为交通事故赔偿金给到我。”
两人沉默半晌,男子叹了口气。
“这种事还真难评价。但要我说的话,你做的很对,不仅挽救了一个家庭,你的父母泉下有知也会深感欣慰。”
“至今为止,我还是没有原谅那名司机。但那名小女孩手术很成功,她今年刚成为一名一年级学生。她写信给我,说感激我所做的一切,并且将来等她工作后,会努力赚钱将赔偿金如数还给我。”
“……”
男子看着妻子的遗照,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金戈低头看着男子,认真告诉他。
“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恨,却还有更多的爱。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双眼,要用心去感受。一些人值得你恨,但有更多的人值得你去爱。”
男子一愣,继而好笑地斜眼往上睨他。
“搞了半天,这才是你想说的吧?老好人?”
金戈嘴角上翘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
“你要这么想那就算是吧。”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
不知不觉蜡烛慢慢燃烧完,男人见状从地上站起。
他回头认真注视着金戈。
“金戈是吧?我会算命,接下来的话我只能说一次,你一定要记住。”
金戈眉头一挑,欲要开口却被对方用手制止。
“你命途多舛,且犯天煞孤星。而在你33岁时有一劫数,必死之相。”
说着,男子从胸口的内袋中掏出一根红绳,打开手掌,一枚玉石做的八卦吊坠躺在掌心上。
而在金戈看不见的另一面,男子眼中的八卦正在闪着白色的亮光。
“这个护身符你要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他能帮助你逆天改命。且此物与你有缘,亦能保你在各种咒术下安然无恙。”
金戈看着眼前的吊坠,没有伸手,而是怀疑地看着男人。
“大叔,你不会是想推销这个吧?告诉你,我是不会花钱买的。”
“不卖,送你。”
金戈怀疑更深,他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俗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街道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会送你东西。”
“现在诈骗都这么嚣张,都导致人人都像惊弓之鸟了吗?”
男人无语地望天,然后他想了想,对着离他已经有好几步距离的金戈招手。
“你过来,送你这个没有任何阴谋,我以我妻子的名义发誓。”
听到这,金戈不再后退,重新走回男人面前,接过他递来的吊坠。
男人再次叮嘱。
“记得要每天随身携带,不管洗澡还是床上打架都不要拿下来。”
金戈听了汗颜。
“大叔,你思想不要突然跳这么猥琐。不过我又不迷信,带着这个又不好看。”
“我思想猥琐?你都几岁了还没开过窍?你不迷信?那就当带着这个招财怎么样?”
“招财啊……”
嘴上犹豫,动作上却麻利地把红绳套在脖子上。
男人抽着嘴角。
“看来老齐说的对,不管迷不迷信,穷人都会拜财神。”
金戈看了看八卦,然后把吊坠塞进了衣服里。
“毕竟人想活得更好就总得花钱嘛,谢了啊,大叔,虽然这个吊坠丑不拉几的。”
男子一巴掌拍上去。
“这八卦是有灵性的,敢说他丑,小心他生气不肯保佑你发财。”
“好吧好吧。”
金戈用手拍了拍衣服内的吊坠。
“小宝贝,我刚瞎说的,你最漂亮啦,以后哥们发财就靠你啦。么么哒。”
男人刚想吐槽,却瞥见衣服内的八卦发出了欢愉的光芒,顿时感到一阵脑壳疼。
等两人挥手告别,男子回身。
他抚摸着遗照上妻子的面容,眼神眷恋又悲伤。
“晓雯,是不是你派他过来劝我收手的?可我还是不甘心啊。我需要再想想,再想想……”
————
回到现在,马列大厦顶层天台。
听完金戈的叙述,红袍男子好笑地看着短发男子。
“有人要报仇,看来,你沈家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短发男子仍旧看着八卦,嘴上却淡淡回道。
“不会,作为沈家人,沈浪最终会想通,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你沈家原先的确是天师界的标杆,但现在已经腐朽溃烂,而你们家那帮老糊涂还不肯认清现实。”
短发男子收回视线,眼神严厉地射向红袍男子。
“楚旭焱,我沈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
红袍男子不怕死地嘲笑。
“沈星权,都被那些老狐狸害的困死在这里,你还在帮他们说话?你是脑袋缺根筋还是老年痴呆提前到了?”
“你找死!”
“能让我死你就试试啊。”
见两人又要准备动手,金戈刚想阻止。
“!”
两人突然同时停手,看向天台门的方向。
楚旭焱:“看来麻烦又要上门了,今天先到这里。”
说完,金戈眼前一花,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
“人呢?”
金戈揉揉眼睛,四处查找,最后看向沈星权。
“……”
没有回答,沈星权的身影紧跟着消失在原地。
就在金戈奇怪时,背后响起一个男声。
“啧,竟然来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