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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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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空气轻寒。

清潭园里响起轻盈的脚步声,孔宴白侧目,看向门口。

只是那串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没了下一步。

他看见青白的石板上,有一道被拉长的影子,久久没有动,而旁边树影晃动。

人分明已经到了,但没有进来。分明门也没关,人也来了,就几步的距离,就几步的距离……

这样熟悉的距离,这样熟悉的场景。

“夫人,公子到了。”隔着几步路,侍女对屋里禀报。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几声咳嗽,女人冰冷的声音传来,“不见。”

那是他传闻中的母亲,他记事起就没见过她几面,只从父亲口中知道,她叫素娘。

侍女摇摇头,无奈对他道,“公子,你听到了。”

他不说话,只是倔强地盯着那间屋子,定定站在门口,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从艳阳高照到了日落西斜,影子一点点被拉长。

最后,侍女叹了一口气,不忍心,朝着里面道,“夫人,公子不走。”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极其安静。突然发出“咚”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被砸的声音,半晌女人声音微哑,泛着冷意,“他愿意等,就等吧。”

回忆戛然而止,眸光看向门口,那道影子已经没了。

石板上只剩下孤零零的树影。

他盯着那道树影良久,像在看多年前的自己。

突然的,地面上一个白色瓷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厢,知春刚从清潭园出来,就打了个喷嚏。今天事情太多,走到门口,她都觉得自己精气神不好,蔫巴巴的。

昨晚精神饱满的时候,尚且只挣了八文钱,今天这样估计会白干。从上次没钱挣后,傅知春发誓绝不打白工。

索性放了东西早早离开,回去养精蓄锐,复习然后睡大觉。

那是一瓶创伤膏,擦淤伤很好用。

知春吹着风,打了个寒颤,山里的风就是更冷几分。

突然系统道,“宿主,系统将在明晚上掉落一个随机任务,任务依旧属于【孔忠年】物件系列,奖励为两百文钱加一个长十分钟的记忆碎片。”

“地点为清净寺,目标是一把折扇,黑檀扇骨,丝绸扇面,扇面绘有一只猛虎。难度为大半颗星。请问宿主是否考虑接?”

“接。”

上五文的任务简直就是巨款,苍蝇腿也是肉,她相当珍惜。

知春摸了摸下巴,突然问道,

“系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刷刷好感度啊?建议也行。”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高深道,“建议循序渐进,常陪伴,常感动。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

“……”

夜色很黑,知春抬头看了看,一群乌鸦带着一串省略号飞了过去。

净讲些没用的。

*

第二天,天终于放晴了,知春起得大早,擦药,锻炼,背书,做最后冲刺。

辰时,她准时到了学堂。刚到门口,她看到了孔宴白。

少年换了一身衣服,群青的水波纹校服,是两套校服中的另一套常服。不知是不是衣服的颜色浅了些,他今天像一棵雾中的青松,不可靠近的气质少了一些。

眉角的伤口很显眼,颇有点战损美少年的意思,长睫下一双黑眸沉静如水。

“早。”知春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进了门。

这一刻,知春深深意识到,睡好觉的重要性,怨气都能消散不少。睡眠才是治愈人最好的良药。

知春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一样的热情,挂着温和的笑容,甚至是坦然。

孔宴白看着刚走进去的背影,眉心轻轻跳了一下,指尖慢慢蜷起。

偌大的学堂,上面只有一席,是李夫子的位置。下面的学子各占一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笔架上挂着五支毛笔,晃晃悠悠。

布置朴素,和现代考试的安排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知春在一个位置随便坐下。开始检查工具,指尖摸到毛笔,才碰到笔尖,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倒。背上传来刺骨的疼,她趴在桌子上脸都贴了上去,笔架狼狈地跟着她倒了去,“啪!”散了一桌。

“噗呲—”背后响起笑声。

她回头,看到那一张青肿的脸,恨恨的眼神,滑稽又可怜,可怜又可恨。

李崇恒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位置,坐到了她身后。刚刚就是他踹桌子,撞了知春。

“你故意的!”知春瞪他。

“是又怎样?”李崇恒扯开嘴角,冷笑,“昨天不是挺能打吗,死矮子,现在不做声了?”

“谁说的,我不做声?”她刚说完,好几双眼睛看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知春一把就薅住了李崇恒的头发,拿起一把毛笔怼了过去,直戳到李崇恒的胸口。

“呃—”

“傅知春!”李崇恒怒喝,挣扎着,轻而易举抓住知春的手腕,知春抿唇,抬起脚,一脚踹在他胸口。

李崇恒不放手,他劲忒大。知春差点被带倒,但幸好胳膊被捞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她抬头一看,那人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是孔宴白。

孟轩跑了进来,小声暗示她道,“夫子来了,夫子来了,快坐好。”

知春理了理衣服,端正坐好,身后的桌子嘎吱嘎吱不甘地响了好几声,低低咒骂了几句,再没有动静。

李夫子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坐着。他表情欣慰,发好了试卷,朗声道:

“考试开始。”

说完夫子开始喝茶,做在一旁看书,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众学子。

知春研了一会儿墨,用镇纸将宣纸压平,伸手取下一支毛笔。

开笔,蘸墨,下笔,一气呵成。别的干不干的好另说,考试她可不想输。

考试内容是《论语》和《南华经》的部分篇目。

知春心无旁骛,埋头就写。

周围静悄悄,只有夫子偶尔的脚步声。

写了一会儿,她听到一旁的桌子上老是有轻微的敲桌子的声音,侧头一看,孟轩百无聊赖地捏着纸团,抛上抛下。

“……”

也不知该不该可怜他,这个世界的考试,不兴什么选择题,知春摇摇头,低头继续写。

一个时辰后,知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抬起头,已经陆续有几个学子交了卷。

“看吧,死矮子,再看也考不到甲等!”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知春偏头看见李崇恒,

她忍笑,“不劳你挂记。”

“你……”

不待他说完,知春起身去交卷子,夫子偏头看了一眼她的卷子,捋着胡子,轻轻点头,指着一旁的试卷堆,对她道:

“按序递放。”

*

傍晚的霞光落在阁楼,随着温柔的晚风在地上铺上一片薄薄的金色。

阁楼角落中,一道身影正靠在书架低头喘气,面色微红,一滴汗顺着额角滴落在地上,砸出一朵透明的花。

“藏书阁也太大了……”知春伸手擦掉额头的汗,偏头看向另一边的人。

少年身姿挺拔,清瘦又没有弱不禁风的病态,还多了几分谪仙般冷清气质。他微微仰头,如玉一般精致俊秀的脸上表情淡淡,唯独一双黑眸一丝不苟地看着书架,手中的布将缝隙之中的灰尘一扫而光。

这人长得好看,看他干活也是种享受,知春暗暗叹了一口气。

那人好像听到了,头微微一偏,两人四目相对,乌黑深邃地眼眸,看得知春的心突突跳了两下,她晃晃手里的抹布,“哈哈,我……没偷懒。”

他没有说什么,继续做自己的事。

知春小跑过去,在他身旁擦了起来,“孔宴白,咱们打扫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待会儿一起去吃饭?”

他们是赶着学生都去吃饭的点来的,藏书阁人少,打扫起来更省时间。

孔宴白手抬高,将书架顶层的书一本一本挪开,慢慢擦拭,语气平波无澜,“还有两层。”

“啊?”知春抬头朝楼上看去,斟酌道:“你该不会觉得咱们俩一天就能将整个藏书阁打扫完吧?”

“可以。”他淡淡道。

书院的藏书阁比自己大学的图书馆还大一圈,忙活了快两个小时,他们才刚刚要打扫完一层,这要全部扫那不得到明天晚上?

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晚上有事,不得不离开。

“咱们是人啊,人需要休息的。”知春据理力争,“祝兄已经说了,咱们三天之内扫完就行。”

她抬眼只看见少年清晰的下颌,他动作不停,“你若累了就休息。”

“一起吧,”知春建议,眼神真诚,“你昨天也伤得不轻,这样拼命干,不利于恢复,朋友会担心的。”

她想起什么事,问道,

“昨天我送的药,你用了吗?很好用的,保证你的伤三天内能痊愈。”

“没有。”他淡淡道。

“……哦。”

但昨晚,他拿起了那瓶药。隔着药塞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不刺鼻,清新的味道,像温和的夏夜,吹拂环绕在耳边的晚风。

他微微侧头,看见知春手随意地搭在书架上,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松弛,慵懒的劲。

他动作顿了顿,眸色一黯,停下,突兀地开口,“傅知春。”

突然被叫,知春眉梢动了一下,“嗯?怎么了?”

他默了片刻,垂眸道,语气很轻,“我不是你看到模样。”

知春蹙眉,又舒展开,她问,“什么模样?”

少年声音沉沉,像夜里的雨,微冷,“恶劣。”

“我比你看到的更恶劣,跟我做朋友不是什么好事。”

黑眸看着她,眸色很深,像试探,像劝告,又像真的在问什么问题的答案。

知春抿唇,指尖点着书架。

“那又怎样?”知春倏然笑道,瞳孔里光彩赫然,圆润明亮。

她语气平静,“我不在意。”

不知是哪一处带来的冲击,墨眸中有水波泛起,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知春仰起脸,对上他的目光,几乎要看进他眼底,清秀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是不是很香,你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吗?”

他没说话,便听到知春带着笑意的声音,

“茉莉。”

“人间第一香。”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评论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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