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拨到脸上,冷冷凉凉,人都清醒精神了许多。
钟玉关了水龙头,抽发张手纸擦干净手上的水珠,走出卫生间时就撞见莉莎。
莉莎冲她笑,随后绕过她进了卫生间。
钟玉脚步缓慢地往回走,刚出卫生间的莉莎三两步就追上了钟玉。
“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不开心了?”莉莎主动开口说话。
钟玉摇头:“没有呀。”
莉莎害了声,直接开门见山:“徐秦都和我说了。”
钟玉一怔,看向莉莎,有些懵。
“徐秦说你生气了,因为我。”莉莎格外地坦然,这让钟玉有些难堪。
钟玉在心里组织着语言解释,打着腹稿,莉莎已经抢先一步了。
“你应该是在海洋馆看到我和你哥的亲密接触了,是吗?”
钟玉没说话。
莉莎继续说:“你错怪你哥了,他只是陪我演了出戏。”
钟玉猛然愣怔,演戏?她思绪一百八十度翻转,如巨浪翻腾。
莉莎唉了声,解释说:“有个男的,一直在追我,胡搅蛮缠的,忒烦人,我说我有男朋友了,他还不信,天天来烦我,还说有男朋友就带出来让他见见什么的,不然一直纠缠我,我只好找徐秦帮个忙。昨天他找我去海洋馆,我只好拉着徐秦去假装一下。”
原来昨天是这么一回事,那个随行的男人原来就是纠缠莉莎的追求者。
得知真相后,钟玉下意识地心中窃喜。
莉莎说:“你哥没有食言,他说过在你高考前不会谈恋爱就真的不会,你要相信他,别再因为这事生你哥的气了。”
钟玉有些无地自容,与此同时她发觉昨天自己特别的无理取闹。
“好啦,我也算是解释清楚了。莉莎松了口气,“我可不想莫名其妙被人讨厌着。”
钟玉尴尬地移开目光。
其实刚才吃早餐的时候,莉莎问起,徐秦向莉莎全盘托出,莉莎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今天看到钟玉神神叨叨,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样子。于是她就决定去找钟玉说明白说清楚。
“莉莎姐。”钟玉小声地说,“你还喜欢我哥吗?”
问完这个问题,钟玉目光变得小心翼翼。她以为莉莎会尴尬或者避而不谈,毕竟曾经她被徐秦拒绝过,但没想到,莉莎大大方方地笑了出来,说:“说不喜欢是假的,毕竟我喜欢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是他已经拒绝了我,我就不会死缠烂打咬着不放,不然不就成了那个恶心我,天天胡搅蛮缠我的那个死男人了?”
钟玉被逗笑。
莉莎一脸自信,继续说:“你哥徐秦是不差,但我莉莎也是有人追的,没必要一直纠缠着。”
钟玉感叹道:“你好洒脱呀,敢爱敢恨。”
莉莎开玩笑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了,你可能比我更洒脱了。”
在她眼里,钟玉还是一个小女孩,少女心性,天真单纯。
回到病房门前走廊,莉莎冲徐秦挑了挑眉,笑说:“我帮你解释清楚了,你怎么着都得请我吃顿饭。”
徐秦不明所以。
彼时,钟玉从徐秦身边经过,忽视了徐秦,直接进了病房。
周林醒了。
莉莎和徐秦都进了病房,看到人醒了,叫来了医生。
医生做了全面的检查,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后续住院观察恢复就行了。
医生的话像是定海神针,让所有人都心安心定了。
…………
周林醒的时候,有意识,但不能动,能说话。莉莎陪了好一会儿,待到中午就走了。
莉莎走后,徐秦去洗手间了,病房里只剩周林和钟玉了。
钟玉犹豫了片刻才问:“你这样子是因为我吗?”
周林嗫嚅道:“对不起……”
“真的是我?“钟玉眼圈红了。
周林声线极浅,咬字模糊:“我心情不好,没控制住自己。”
“对不起。”钟玉眼泪掉下来,“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这样。”
她很讨厌有心理负担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煎熬难忍,尽管周林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到底是伤筋动骨了。
周林让钟玉别哭了,还说这事都怨他自己。
钟玉吸了吸鼻子,摇头说了句没事,随后起身出去。
她在病房门口与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徐秦迎头相见。
钟玉与徐秦都愣在原地
徐秦瞧着钟玉满脸是泪,双眸泛红,不由咬紧牙齿,下颔收紧。
钟玉低下头,抬手擦干挂在脸颊上的泪珠,擦掉之后才又重新抬头看向徐秦,和他四目相对着。
只见徐秦沉着气,小声地说:“别哭了,周林已经没事了,你也可以放心了,我送你回家吧。”
闻言,钟玉蹙紧眉头,什么叫周林没事了,她也可以放心了。这话总感觉话里有话。
徐秦沉声道:“我会看好周林了,他不会有事了,你不用一直守在这里,明白了没?”
钟玉呵了一声冷笑出来,原来徐秦以为自己喜欢周林,自己对周林的愧疚在徐秦眼里居然是喜欢。
钟玉想起了昨天在海洋馆,徐秦的眼神那样的凝重,看来,他看到周林向她表白的场景了。
他误会她和周林了。
钟玉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误会徐秦和莉莎,徐秦误会她和周林。
她和徐秦对彼此身边出现的另一个人都抱着不安的敌意,钟玉渐渐发现,她和徐秦之间的感情不止兄妹情这样简单。
那份情愫不容她否认。
“听话,回家好好休息,我会照顾好周林的,你不用担心。”徐秦静静道,语气格外平和,平和中仿佛还透着一丝的伤情
这话这语气怎么听都让钟玉恼火,她胡乱抹了把脸,随后拽着徐秦,拉着他离开了病房门口,往窗台处走去。
雨早就停了,外头阳光明媚,树上的蝉声此起彼伏鸣着盛夏,玻璃窗蒙着灰尘,透进来的阳光被灰尘玻璃滤了一遍,显得有点浑浊。
“你什么意思。”钟玉质问。
徐秦不解地望着她:“什么什么意思?”
钟玉梗着脖子:“你知道!”
徐秦沉吟:“周林?”
钟玉没说话,默认了。
“周林他挺好的,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钟玉打断了徐秦后面的话:“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周林?”
徐秦愣愣。
说起来,在海洋馆看到周林向钟玉告白时,他无意撞见,放松的手掌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当钟玉慌乱跑掉时,他压抑着怒火追了出去。
在雨中的凤凰花下,他和钟玉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他不知道钟玉去了哪里,四处去找,还回了家把全屋的灯都开了,希望这点灯光照亮她回家的路。
找到最后,他回到家,发现钟玉已经回了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那时候,他心里早已经没有那些怒火了,只想好好地哄好他这个难哄的妹妹。
然而当周林出事,徐秦看到钟玉脸上流露出过分的担心,并且雨天的凌晨还跟要跟着自己过来医院,一守就是一夜。
周林醒了,她放松地笑了,还为周林哭红了眼睛。这些徐秦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脸上露出苦笑,眼神尽是不甘与苦楚。
他心里想,她应该是喜欢上了周林。
“回家吧。”
思绪收回来,徐秦轻声说道。
钟玉咬牙含着泪:“我不喜欢他,不喜欢!”
徐秦眼神淡淡,像是在看一个说着气话的小孩,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没有说什么,只说要送钟玉回家。
钟玉甩开他的手,含泪的眼眸泛着水光,直勾勾地盯着徐秦:“你不相信我?”
“别说这些了,回家。”徐秦说。
钟玉气结,反骨地说:“对,我就是喜欢周林,就是喜欢他,气死你!”
她扭头就走。
徐秦紧握着拳头,克制着情绪,脸颊都微微抽搐了几下。
…………
钟玉回到家,徐秦没停留就回医院去了。
钟玉看着徐秦的车子消失的视线里,烦燥地抓了抓头发,转头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回来的路上,她还想着洗个澡再睡,但现在已经睡了过去。
钟玉是下午三点多醒的。她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人吵醒的。
有人很用力地拍打的门,吵吵嚷嚷,像是仇家上门寻仇的架势。
钟玉迷迷糊糊地起床,脚步虚浮地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打开时,几个如大山般的壮硕男人堵在门口,遮住了门口所有光线,钟玉笼在阴影下,显得格外弱小。
这些男人个个牛高马大,凶神恶煞,眼神都狡黠凶悍,多看一眼都让人生畏。
钟玉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件紧身黑背心,戴着一条大金链子,整只手臂纹满了繁复的纹身。
他先是笑眯眯地问:“徐秦在家吗?”
钟玉不安地后退,手里攥紧了手机,寻思要不要找个机会报警。
然而下一秒,背心男使了个眼色,他身后两个大汉会意,走上前来一个抓住钟玉,一个抢了钟玉的手机。
那一刹那,无力与恐怖感席卷全身,钟玉尖叫着,手脚并用地挣扎。
女人叫嚷的声音让背心男烦燥地皱着眉,他啧了声。只见钟玉被两个大汉按坐在沙发上,警告她不要再出声,不然弄死她。
钟玉吓得脸色发白,嘴齿发颤,竟真的一动不敢动。
背心男收起了刚才的笑眯眯,目光冷肃:“徐秦呢,叫他赶紧滚出来还钱。”
听到还钱这个词,钟玉蓦然明白过来。
她收住刚才的手忙脚乱,稳住情绪:“你们是高利贷的?”
背心男眉毛一挑:“你知道?”
钟玉眼睛一转,乖巧地点头。
“这么说,这钱你还?”
钟玉摇头,目光无邪地说:“我不知道他还欠你们多少,你们先说他欠多少吧。”
背心男点了根烟:“就剩最后一期了,连本带利,一共五万块。”
钟玉咬咬牙,居然那么多。
“这应该不是他欠的吧,应该是他父亲欠的。”钟玉说。
背心男冷笑:“你还知道那么多,没错,这是他爹借的,他爹来借钱时填了家庭信息,现在他爹死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钟玉赔笑道:“是是是,确实是天经地义,你说这都最后一期了,你说他总不会不还,或许他是有什么事给忘了。”
背心男阴鸷地笑起来,堆起一脸褶子:“所以我们就来提醒他了呀。”
说着,背心男拿手机出来录了个视频,随便录了个客厅的全貌以及将钟玉录进去,发过去给徐秦。
不过几分钟,钟玉的手机响了,是徐秦。
背心男拿钟玉的手机接了电话,不等徐秦开口,他就笑眯眯地说:“徐秦,我在家你等着你。”
“你他妈想干嘛?放了我妹妹,我警告你们别碰她!”徐秦处于暴怒状态。
“别急嘛,我们公司都是文明人,怎么会对小姑娘动手动脚呢。”说话间,他拿手去捏了捏钟玉的下巴,钟玉厌恶地移开下巴。
“不管你们想怎样,想要钱最好马上离开我家。”
“威胁我?”
“我再说一遍,马上离开我家,钱会在一个小时内打过去。”
背心男像是思考了一下,拍板决定:“好,我就信你一回,一个小时后要是没收到钱你就知道什么叫心狠手辣了。”
说完狠话,背心男挂了电话,看向钟玉:“小妹妹,我们不陪你玩了。”
“我们走。”
他一声令下,带着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钟玉见人走了,终于敢放松喘大气了,她缓过来后急忙去将门反锁起来,还将窗户都牢牢关紧,拉上窗帘。
现在的钟玉像个惊弓之鸟,一点声音都会哆嗦。
她回到床上,裹紧被子,像小时候看鬼片不敢睡觉的样子。
………
徐秦在半个小时后回到家,一进门就大喊小玉。
钟玉听到徐秦的声音,恐惧感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她掀起被子,连鞋子都没穿就直接冲出客厅。
她扑进徐秦怀里,紧紧抱着徐秦,好一会儿才松开他。
徐秦打量着钟玉,察看着钟玉是否受伤:“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钟玉摇头。
徐秦见钟玉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钟玉鼻头发酸:“我刚才吓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哥粗心了。”徐秦万般自责,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钟玉摇头,说:“那么放高利贷的都是混黑的人,一日不还钱我们都不会有安宁日子过的,我们现在怎么办?”
徐秦沉住气:“我知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
徐秦抿紧双唇,神情凝重。
“我们是不是没有钱了?”钟玉忧心地问。
徐秦愣怔,无措地望着钟玉,眼神黯淡下来。
“你是不是把钱给了你妈妈,还有周林的手术费也是你垫的,我们是不是没有钱了?”
徐秦眼底的色彩变得暗沉,沉沉的目光下垂。
那最后一期的钱他确实给了他母亲,但他想过还要还高利贷的事,预留了余钱的,只不过周林的事太过突然,他把钱都垫进去了,现在他能凑到的所有钱不过两万多。
他本想联系高利贷,商量晚几天还,但不过才迟了一天,讨债的就打上门来。
现在他允诺一个小时后汇钱过去,如果没有,他知道他们会再次上门,再来的话就不好糊弄了。
徐秦必须要在短时间内筹钱,他手里捏紧手机,往阳台走去。
钟玉知道他在打电话借钱。
看到徐秦赔着笑和人借钱,钟玉心疼难忍,霎那间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