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玉以为徐秦给自己报完仇就会回去，但事实上他没有，他把车往市区的方向开去。

长屏这座城市和南松一样，都是小城市，市中心的商圈也就三线城市的水平，钟玉在长屏生活了三年，对这座城市还是有点熟悉的。

钟玉看着车窗外的街道，知道徐秦来了市中心。

车子在一个商场前的停车场停下车，然后下车。

钟玉：“我们是要去商场吗？”

徐秦摇头，朝商场旁边的街道抬了抬下巴：“去那边。”

钟玉看过去，那是一条树荫街道，夏天街道两边高大的落叶乔木枝繁叶茂，亭亭如盖，街道两边经常有摆摊的小贩叫卖，充满烟火气息。

现在冬天，街道的树都光秃秃，枝桠萧瑟，也没什么人摆摊。

徐秦没说要干什么，就带着钟玉往那边走去，那条街道很长，仿佛看不到尽头。

一直往前走，徐秦停在了一家精品钟表店。

那一刻，钟玉才反应过来。

徐秦和店员聊了一会儿，说想要表带宽一些的手表，很快店员就推荐了三款适合女生的精致手表。

“小玉，来看看，喜欢哪一个？”

钟玉简单看了眼，都是偏文气的女式手表，表盘简约，看上去价格应该不便宜，钟玉犹豫了片刻：“我不要手表。”

徐秦大抵是猜到钟玉的反应了：“小小送你的那块已经坏了，你就好好保存着，我送你一块新的，你随时都能看时间。”

钟玉垂眼看着那几块手表，表带都很宽，明白徐秦送她手表的真正含义。

“其实我发现你那块手表坏的时候就想送你一块新的了，但一直没时间去买，现在正好，当着你的面给你买。”

钟玉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无奈之下挑了一款还算看得上眼。

付完款后，店员一脸兴奋地说：“要不我现在给你戴上？”

徐秦伸手挡了一下，微笑说：“不用了，我们回家再试。”

店员点头：“没事。”

回到车上，钟玉打开手表盒，看着盒子里的新手表，心里没由来地觉得暖融融。

这应该是她记忆中徐秦第一次送自己礼物。

徐秦说：“回家后记得戴上。”

钟玉笑笑：“我现在就戴上。”

徐秦有一丝惊讶。

钟玉知道徐秦的意思，他是怕自己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出手腕上的伤痕，所以刚才拒绝了店员帮自己戴的要求。

可是现在已经事过境迁，伤害她的人已经得到教训，自己也有了全新的生活，不再纠结过去的痛苦，所以没必要藏住那个伤疤。

钟玉将左手的旧手表摘了下来，那道隐藏在手表之下的伤疤终于在阳光下露出。

徐秦第一眼看到那道疤痕的时候，心头不自觉一颤，竟不觉寒毛竖起。

钟玉的是冷白皮，肤色是一种清冷的白，手腕细白柔软，那道丑陋可怖的疤痕在这样的手上显得突兀且格格不入。

徐秦伸手握住钟玉细软的手腕，指腹触及疤痕上的沟壑纹路，轻轻地摩挲着，满眼的心疼：“还痛吗？”

“不痛了……”钟玉摇头笑着，“早就不痛了……”

徐秦凝着笑眼嫣然的钟玉，淡淡扯了扯唇角：“哥哥帮你戴。”

钟玉点头，将右手伸过去，徐秦皱眉。

“男左女右嘛，我戴右手！”

“可……”徐秦欲言又止，她的疤痕在左手。

“不重要，从前我很在乎这个疤，但现在我有了你，我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了。”

徐秦：“你如果想好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钟玉淡淡扬着嘴角，看着徐秦为自己的右手手腕戴上新手表。

“好看吗？”钟玉举高了手，阳光照进来，照在手表金属上折出炫目好看的白光。

“好看！”

…………

时近年关，天气越发的冷了，雪也下了一场又一场。

离过年还有几天，徐秦工作那边就已经放了假。

年前那几天总是会大扫除，徐秦钟玉他们也不例外。

徐秦挑了一个晴雪初霁的日子，把床套被套枕套都拆出来洗了，还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扫了一次送又拖了一次。

钟玉见徐秦忙活着大扫除，也不偷懒，一个人搬凳子爬高去擦窗户。

徐秦见了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她注意安全，钟玉人虽然文气，但并不柔软，爬高擦窗这种事不至于会摔倒。

大扫除这天，他们都没做饭，点的外卖，中午简单吃了点外卖，又继续开始收拾房子了。

虽说这租住的房子并不大，但平时徐秦一个人住，并不是很勤快地打扫，所以年底收拾房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钟玉断舍离出来好大一批东西，打包收拾到门口，等收废品的人上门收走。

房子收拾了两天，差不多就收拾完了。

打扫卫生这两天，钟玉弄脏了两件衣服，洗都洗不干净，徐秦说带钟玉去买衣服，就像小时候那样，买新衣服过年。

以前过年，徐秦爸爸和钟玉妈妈都会带着徐秦和钟玉去买过年新衣服，但徐秦总是不要，表现得很酷。

他觉得小孩子才会逢年过节买衣服，因此，从来都是钟玉买，他不买。

回想起从前的日子，钟玉总是想笑。她不由看向徐秦，说：“你今年要不要买新衣服过年？”

徐秦耸肩：“我有衣服，不用买。”

钟玉摸着下巴：“你的衣服全都是黑色的，太闷了，买点其他颜色的吧！”

徐秦：“……”

………

除夕那天，钟玉一早就换上了新买的新年衣服，欢欢喜喜地从房间出来，却没见徐秦人影。

厨房的灶上有还热着的面包，钟玉知道徐秦是留了早餐给自己然后出门了。

正要发消息给徐秦时，一个小时前他已经发了微信来给钟玉，说出门买菜了，一会才回来，让钟玉起床后记得吃早餐。

钟玉却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市场离得不远，钟玉决定去市场找徐秦。

说来也巧，除夕这天，市场比往常要多上许多人，但在这么多人的市场，钟玉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徐秦。

徐秦卖鱼的摊铺前买鱼，钟玉小心翼翼地从他旁边潜伏着，趁其不备就跳出来，还吼了一声，想着吓一吓徐秦。

然而徐秦面无表情地看向钟玉。

看不到想要看到的反应，钟玉有些失落。

徐秦说她那么大个人了还那么幼稚。

钟玉却不以为意。

徐秦又问：“天那么冷，不在家好好待着，跑出来干嘛。”

钟玉瘪嘴：“在家无聊，出来走走，一不留神就到了市场，又一个不留神就看到了你。”

徐秦只是笑了笑，知道她这是假话，也不拆穿她。

“你买鱼吗？”钟玉看着卖鱼老板在砧板上刮鱼鳞。

“买年夜饭的菜。”

钟玉转而看向徐秦手中提着的袋子，大袋小袋，买了不少菜。

“你之前一个人过年的时候也买那么多菜吗？“钟玉问。

徐秦：“一个人可不用买那么多，我一个人很随意的。”

之前徐秦一个人过年时，一个人的年夜饭最多就是三样菜，然后就是几瓶酒，但今年不一样，钟玉在，他怎么着也得做点像样的菜，所以一早就来市场买了菜。

先是买了一只鸡，然后两斤虾，一斤五花肉，一条鱼，还有一些蔬菜，另外还买了饺子皮和肉沫。

买了那么多菜回家，徐秦不着急处理，他先是着手准备做饺子。

徐秦并不需要钟玉帮忙，让钟玉等着吃就好，但钟玉说什么都要包一份饺子，徐秦只好由着她。

钟玉是会做饭的，但对于包饺子也说却是个小白。

她包不好饺子，也认为徐秦包不好，然而事实上徐秦包得很成功。

钟玉口中的成功仅仅只是能把馅顺利给包上，外观另说。钟玉包的大多都包不紧，捏不上饺子的口。

她学着徐秦的手法，把饺子皮摊开，然后放少一些馅，收口的时候在饺子皮边缘涂一圈水，然后再捏紧收口。

尽管如此，钟玉的还不是如徐秦包很稳当，勉强包好了，一下锅遇水煮沸就开了口，皮馅分离。

徐秦看着半锅都是皮饺分离，无奈地叹息，摇头苦笑。

钟玉说：“大不了，我吃我自己包的那些嘛。”

徐秦：“你可记住你说的话！”

“……”

饺子煮好盛出来后，徐秦把最好最完整那份给了钟玉，自己吃那些皮饺分离的。

徐秦猜到钟玉会拒绝，所以在钟玉开口前说了句：“给你吃就吃，甭给老子废话！”

钟玉：“……”

不得不说，徐秦的饺子卖相差了点，但味道很不错，而且没有散开，非常成功，钟玉对徐秦刮目相看了。

徐秦得意坏了：“以前我是不做，不是不会做，我出手就没有难吃的！”

钟玉很敷衍地给徐秦鼓了鼓掌，不过话说回来，徐秦做饭确实不算难吃。

苏小小和陆宇是吃过钟玉做的饭，他们都惊叹钟玉会有这么好的手艺，但苏小小和陆宇来南松这几天，基本都是徐秦在做饭。

苏小小吃过徐秦做的饭后，说了句：“你哥做的饭不比你的差！”

可见徐秦做饭是真的可以。

从前和徐秦住一块时，徐秦从不做家务下厨房，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没想到分开后这几年，徐秦一个人生活学会了做饭，还做得那么好吃。

刚到南松时，钟玉以为平时徐秦只是吃泡面点外卖，看来那时候是自己想多了。

除夕的晚上大多数人都很早吃饭，毕竟天黑得也早，才四点多天色就开始暗了，到了五点彻底黑全乎了。

徐秦在厨房做年夜饭，钟玉在旁边打下手，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等做好一大桌子的菜时才惊觉已经天黑了。

这顿年夜饭很丰盛，做了葱油鸡，白灼虾，红烧肉，清蒸鲫鱼，蚝油生菜，一共五道菜，意为五福临门。

其实他们俩人根本吃不了那么多，但从小到大，每年的年夜饭都会剩下一些菜和饭，寓意年年有余。

但这一顿余得有些多。

徐秦却说吃不完放冰箱，明天继续吃，总不会坏掉。

……

往年徐秦吃年夜饭都会喝酒，小酌一杯，但今年没喝，买了饮料。

他刚给钟玉倒完饮料，钟玉就说想喝酒。

徐秦先是一口回绝，钟玉就说：“我已经十八成年了，可以喝酒了！”

徐秦：“……”

最终徐秦让了步，但不许钟玉喝超过三杯。

钟玉无所谓，能喝一杯是一杯。

其实钟玉并不是喜欢喝酒，只是想做一些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比如喝酒。之前一直没喝过，现在就想尝试一下。

尝了一口之后，钟玉皱着眉，显得有些痛苦。

徐秦却已经一饮而尽了，啤酒相于他来说就是白开水，没味道。

钟玉咂嘴吐舌头：“太难喝了。”

徐秦嗤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是一口饮尽，脸不红，气不喘，真像喝白水一样。

钟玉瞋瞠目：“你酒量那么好？”

徐秦：“不是我酒量好，啤酒没杀伤力！”

“这么说，你能喝白？”

“废话，老子喝白的时候，你应该还在做练习册呢！”

“……”

“怎么，你想来点？”徐秦逗她。

钟玉猛摇头。

徐秦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