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格给他们打开门，他脸上的喜色甚至透过了他那浓密卷曲的胡子显现出来。任谁都看得出，海格的心情很好。

“就快要出来了。”

三人从海格的胳肢窝下钻进了小屋。

那只非常眼熟的龙蛋就放在桌子上，与之前不同的是，上面已经有了一条深深的裂缝了。哈利甚至能从这个裂缝中看见一点小龙的皮肤。

看上去黏糊糊的、软软的，像是什么橡皮玩具。

小龙在里面拱着，蛋壳撞击着桌面发出咔咔的声音。一种无比真实的旺盛的生命力透过蛋壳传递出来，哈利也忍不住担心了起来。三人围在桌前，屏住呼吸，等待着破壳的那一刻。

躲在外面的德拉科也忍不住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只是三人组将龙蛋挡得太严实，他只能从他们巫师袍的缝隙间露出的一角推断着小龙破壳的进度。

屋内，咔嚓一声，蛋壳上的裂缝被挤得更开了。一只小小的、像个蜕皮了的蜥蜴一样的小生物从里面钻了出来。

它的身上黏着没吸收干净的卵黄，湿乎乎的。黑色膜翼远比他的身体要显得庞大，整条龙看起来活像是比例失衡的变异物种。几乎可以说是奇丑无比——不过哈利也没有觉得哪些龙格外漂亮过，坦白讲以他十一年来的麻瓜审美，不管什么龙看着都像是外形生物。

海格想要抱起小龙，可龙这种生物恐怕没有什么雏鸟情结，哈利眼睁睁看着它打了个喷嚏，喷出一长串火星，燎着了海格的胡子。

毫无意外，这是一条会喷火的龙。如果不是它刚出生还没熟练掌握自己的天赋技能，恐怕刚才烧着的，就不只是海格的胡子了。

哈利开始担心海格的小屋了。

但海格本人却还没有这种觉悟，满心满眼沉浸在自己刚刚出生的宝贝身上。

“它多漂亮啊，是不是？”

哈利不敢接这个话。

不过说起漂亮的“龙”，哈利倒是想到了那个总是惹他厌烦的德拉科·马尔福。如果要说他和达力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马尔福真的比达力好看太多太多了。

达力是个很好处理的人。

哈利已经习惯了如何解决达力，毕竟他只是个头脑简单的大块头，而他是个身形敏捷的巫师。

但马尔福不同。

他聪明、狡猾、甚至外貌还很迷人。这些特质使哈利本能地感到危险，像是动物对于天敌本能的警觉。哈利甚至说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警惕，明明马尔福看上去远不如达力可怕，他甚至有些瘦弱，脸色也不像达力那样红润。

明明长得一副金丝雀的样子，眼神却像是什么猛禽。

高高在上，一击即中。

或许他也像他的名字一样。

Draco。

龙也并不是什么温顺的动物，甚至可以说是睚眦必报。

这一点哈利深有所感。因为开学第一天拒绝了他的好友申请，马尔福可以说是从此恨上他了，处处和他作对。

平白给哈利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愉快”记忆。

“谁在那儿？”

沉浸在生养式的母爱中的海格忽然变了脸色。他一跃而起，奔向窗口。

三人一脸茫然地看向海格。

“有人刚刚透过窗户偷看……是个男孩……他正往学校里跑呢。”

哈利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冲到门口，向远处望去。虽然夜色昏暗，也隔着一段距离，但哈利绝对绝对不会认错这个人——

德拉科·马尔福。

果然是他。

世界上从不存在巧合，马尔福不可能奇迹般地没听见他们的话还巧合地出现在这里。

他一定看见了海格养的小龙。

一个用天龙座命名的、从小长在巫师界的人，你不可能幻想他会不知道私自养龙是违法的。同时他还是一个素来和他们不对付的斯莱特林，那么你就更加不能幻想他会为了你们守口如瓶。

皱眉望着马尔福在雪夜里奔跑的背影，哈利意识到海格必须把它送走了。

***

德拉科奔跑到力竭，靠在城堡的墙角，气喘吁吁地平复着心情。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私自养龙的是他们，该害怕的也应该是他们才对。但德拉科就是忍不住。他像是偷偷享用了他人美好生活的寄生物，一旦被人发现，便只有落荒而逃一条路。

海格的小屋到城堡的路一眼就能看到底，加上今天下午他们讨论的时候自己也在旁边，救世主一定会猜到刚刚的人就是他。

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应付。

德拉科顺着楼梯一路向下，边走边思考着各种可能的状况以及他应该如何应对。

穿过公共休息室的时候，德拉科听见一个他并没有什么印象的女同学在四处问别人有没有看见一枚黄铜胸针，说是她外祖母留给她的重要遗物。一只脚踏在通往男生寝室的楼梯上的德拉科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伴随着远处抽泣的女声，他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继续走向寝室。

日常鬼混的扎比尼罕见地老老实实待在寝室，手中摆弄着一张巧克力蛙的卡片。

“你怎么了，居然没在校园里挥洒个人魅力？”德拉科径自走到自己的桌边坐下，摊开笔记本等待的时候随口说到。

“没什么，”扎比尼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奥黛丽已经找了一下午她外祖母的黄铜胸针了，我看她哭得挺伤心的……你说她还能找到吗？”

德拉科停下翻找的动作，轻声说：“应该吧，谁会偷这种不值钱的东西。”说完，德拉科掏出羽毛笔，插进了墨水瓶。

暗红泛金的字迹很快出现在了笔记本上。

「Sliver，马尔福看见了海格养的龙。我有些担心他会去告发。」

德拉科平静地阅读着救世主的指控，默念着“你现在是Sliver”，提笔回复道：「那几乎是必然的。毕竟你们的关系并不好。」

「岂止是不好，简直可以说是死对头了。」

「我猜他听到这样的评价会非常得意的。毕竟一般来说，你的死对头应该是黑魔王才对。」

「所以，Sliver，我该怎么办？真的只有将小龙送走了嘛？我感觉海格不太会同意这个方案的。你是没看到，他真的太投入了。」

其实我看到了。

德拉科看着哈利的字，在心里默默地打断。提起笔，写下的却总是另一番平淡柔和的话语。

「可是不论如何他最后都是得把它送走的，那条龙越长越大，你们瞒不下去的。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他也不可能瞒得住救世主一辈子。

等到波特发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呢？

反正总不会是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并补上当初没握住的手的。

等到人尽皆知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呢？

理智令他无法停止思考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但越是思考，代价越是大，他就越发为此感到一种瘆人的快感。

这种想法使德拉科感觉自己像是一列加速驶上悬崖的火车。

随时都在失控。

他或许真的疯了。

德拉科无言地注视着桌上的书包，想。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哈利、罗恩、赫敏三人都提心吊胆。

如哈利之前所想，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马尔福成为了悬在海格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幸的是，当事人海格，仍然不到黄河心不死。

“你就让它走吧，把它放掉。”哈利试图劝说。

海格回答道：“不行，我办不到，它还那么小，会死在外面的。”

赫敏摇摇头，看着眼前的小龙崽。

短短一个星期，它已经长长了不少了，长度几乎是刚出生时的三倍。它喷火也喷得越来越熟练了，海格的胡子已经被它燎了好几次了。同时它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成年巨龙一天要吃掉几十斤的肉，哪怕是幼年期龙的胃口也不会太小。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遍地是鸡毛和酒瓶。为了照顾好这个心肝宝贝，海格已经没有什么个人时间了。

“我决定叫它诺伯。你看，它认识我呢。小诺伯，妈妈在这里呢。”

哈利敬佩海格这种堪称无私奉献的热爱，但无法理解这样单方面的给予。

那只是一条龙类幼崽，一种即使你养它几十年也会在你不留神的时候一口吞掉你的生物。和偷偷丈量主人的身材，伺机吃掉主人的蟒蛇一样。

是养不熟的。

“海格！”哈利提高了嗓门。

“再过两个星期，诺伯就会长得跟你的房子一样大了！你不可能永远养着它！你要怎么控制住一条会喷火的巨龙让它不去攻击学校里的学生？一年级的新生里还有大把连漂浮咒都学不会的呢！马尔福也随时可能会去找邓布利多告发你！”

海格也有点委屈地说：“我也知道我不可能一直养着它，可我真的办不到就这样把它扔掉，真的不能。”

哈利无奈地沉默了片刻。

“查理。”

“什么？”罗恩没听明白哈利什么意思，他也昏头了吗？自己明明是罗恩啊。

“我说你的哥哥查理，在罗马尼亚研究龙的查理。我们能不能把诺伯送给他？这样查理可以提供专业的照料，海格也能免于牢狱之灾。”

罗恩喜上眉梢：“天呐，这简直太棒了！我回去就给查理写信，我打赌这样一定行得通。你觉得怎么样，海格？”

海格懵懵地点点头，毕竟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简直度日如年。

罗马尼亚还是有点远，靠猫头鹰送信总归是有点慢了。当然，成年巫师有得是快速的通讯方式，可谁让他们只是几个一年级学生呢。

“要是大家都有即时通讯的笔记本就好了。”哈利随口吐槽道。

“什么？”罗恩有些不太明白。

“就是那种笔记本啊，大家可以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字，然后另一边的人马上就能收到消息。”哈利一直以为这是巫师界很常见的东西。

赫敏蹙起眉，说：“听起来，像是手机。”

这下子罗恩更不明白了，问：“那是什么？麻瓜发明吗？”

哈利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蠢问题。而他还不想暴露出Sliver的存在。

那是他的秘密朋友。

永远不会笑话他，永远不会背叛他，永远站在他这一边的，朋友。

“没什么，我就是想，如果可以用魔法办到这样的事情就好了。麻瓜都有手机了嘛，我以为巫师世界也有类似的东西呢。”哈利打着哈哈，圆了过去。

罗恩应了一声，轻易便相信了他的说法。

赫敏看着哈利明显不自然的神情，抿了抿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