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假期后面的日子里，哈利收起了隐形衣再没有碰过，也没有去找过厄里斯魔镜。不只是因为邓布利多的劝说，哈利觉得邓布利多可能也在看着他的一言一行。

然而有时候，你控制得住自己的手脚，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哈利开始做噩梦。

他无法忘记镜子里的父母。

他们那样的……鲜活。

而这也勾起了他的一部分本不该留存下来的记忆——人一般都不会记得婴幼儿时期的事情的不是吗？

哈利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梦见他的父母在一道突如其来的绿光中消失，跟着一起循环的还有那突兀而尖利的笑声。

哈利想他知道那笑声是谁的。

频繁的噩梦影响了哈利的日常生活，特别是他每次大喊大叫着惊醒的时候罗恩忧虑的眼神。哈利不想说他发现自己在多年无人关爱之后居然有点不知道如何回应别人的关心。

所以他选择了回避。

这当然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但这让哈利感到舒服。

回避的同时，哈利试图将自己深深地投入到寻找尼可·勒梅身份的任务中去。

他从图书馆借来了历年教职工记录——一本真的没什么人借过的书。事实上，哈利惊讶于这么一本书居然真的存在在图书馆中。

Sliver知道的可真多。

又是一个深夜，哈利在罗恩入睡后从魔杖袋里抽出了他的魔杖。

这几天他已经简单掌握了魔杖袋的各种小功能了。比如说接触到布料的时候它会自动吸附上去，像是跟布料编织在了一起一样，但只要捏住束口处的缎带，就很容易能拆得下来。所以，睡觉的时候，哈利就把它以一个舒服的角度粘在天鹅绒帷幔上。鉴于他做噩梦时的夸张状态，哈利认为这非常有效地避免了他把自己的魔杖折断。

Sliver像是总能先他一步想到他需要什么。

贴心但不过分。

哈利小声念咒，荧光闪烁——如果他早点知道这个咒语，禁书区的那天或许就不会那么狼狈。魔杖的尖端亮起了一点光芒。

哈利握着魔杖，靠在床上，一点一点地看着手中这本厚厚的书——毕竟霍格沃茨已经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而这本记录显然严谨得有些过分，居然是从建校的四巨头开始写的。不过有意思的是，它并不十分让人无聊。寥寥数语将一个人的性格事迹描述得清楚并不难，但描述得还很生动就非常了不起了。哈利觉得看完这本书可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了。

其实他也可以选择直接翻到邓布利多进入学校之后的部分，但是那样就太高效了。哈利只是想用它打发一下漫漫长夜，好让自己不要那么轻易沉浸到噩梦中去——等到他精疲力尽后，噩梦便不那么容易和他见面了。

但是看着看着，哈利慢慢地感到了一丝困惑。

这并不是一本历史传记，仅仅是从事实记录的角度上记载了一些教职工的卓越成就。但历史并不是只存在在宾斯教授的魔法史课堂上。

历史无处不在。

英雄人物是历史的一部分，蝼蚁尘灰也是历史的一部分。

哈利看到有一位教授的生平中记载了一条“开设麻瓜伪装课程并保护多名学生免受麻瓜侵害”。

同一时期的一位校长对麻瓜出身的巫师采取了“保密通知制度”——即由巫师对麻瓜出身的小巫师进行一对一告知，连父母也被排除在外的一种制度。

那些父母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孩子是进入霍格沃茨学习如何成为巫师，而是由成年巫师编造了各种各样的“合理的”借口（诸如铁匠学徒、修道院招生等）将孩子带走。魔法部甚至曾经为此单独开设过一个部司来处理这些。

哈利虽然已经从Sliver的态度中猜测到了一些，但那些时候身为巫师究竟难捱到何种地步，他却并不知情。

连父母也无法相信吗？哈利的手无意识□□着书页，出神地想着。

严格讲，姨夫姨妈也算是他的血亲，还不是一样不可相信。

在某些方面，他们或许已经做得足够，比如从未透露哈利的身份；但在另一些方面，他们做得又过了头，比如哈利长达11年的奴仆般的生活。

巫师与麻瓜之间，常人与怪胎之间。

双方千百年来的牺牲和血泪汇聚成了难以跨越的汪洋。而在此之外，还有人性的欲望与贪婪。

哈利产生了许多纷乱的思绪。族群之间的历史议题对一个11岁的孩子来说显得太过复杂。厌烦或是无感似乎都有道理。哈利决定将它们先放到一边。

他是要找到尼可·勒梅的。

天知道为什么他看个睡前读物想要打发打发时间居然还看出了哲学话题。

霍格沃茨教师更迭的速度并不能算快。显然巫师的寿命要比麻瓜长一些。

哈利想想已经一百多岁仍然身体康健的邓布利多，深以为然。

等到哈利真的读到邓布利多的那一部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晨光已经隐隐透过窗帘落到了地上，打出几条好看的光影。

哈利看了看邓布利多的部分的厚度，摇摇头，合上书准备睡觉。

关于尼可·勒梅的线索有很大几率会出现在邓布利多的部分中，哈利不能允许自己因为瞌睡晃神错过。

这样有点昼夜颠倒的作息肉眼可见地让罗恩放下了心。

但另一方面，也耽误了哈利和 Sliver 的聊天。

出于某种不知名的信任——或许正是因为不知道Sliver是谁——哈利对Sliver说了自己的小情况。甚至连他如何欺骗罗恩的事情都通通告诉给了Sliver。

Sliver似乎很难拒绝哈利（除了透露身份这一点外）。尽管他讲话刻薄，有时候又会口不对心。但哈利清楚地感受到，如果他向 Sliver 求助，他是不会拒绝他的。

几乎称得上有求必应。

Sliver清楚自己暴露了弱点，但从未试图遮掩过，甚至说，哈利觉得 Sliver 很喜欢自己向他要求点什么的样子。

可哈利却不是这样的人。

世上没有人活该对你好。连亲人都有可能虐待你。

哈利虽然不觉得自己被“虐待”了，但是对于别人的好，他总归有些受宠若惊。

所以，相应的，哈利觉得自己也应该给出某些权利——

比如，他的诚实。

他决定不再刻意向Sliver隐瞒什么。通过这几个月的聊天，哈利觉得Sliver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至少，他从不会和别人说他们之间的谈话。

而哈利也是这样做的。

哈利甚至连自己从未对罗恩和赫敏说过的念头都不再对Sliver隐瞒。

Sliver是个绝佳的倾听者，如果他想的话。

有一个不用一丁点隐藏自己的聊天对象的感觉相当好，哈利甚至觉得那些噩梦都要离他远去了。

Sliver也不像罗恩和赫敏，总是会试图劝说他什么。

Sliver是他的共犯。他从来不评判哈利什么。不管哈利做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去批判。

甚至有些时候，Sliver还会给哈利出谋划策。

像一个邪恶的帮凶。

哈利有点好笑地意识到，他似乎是被Sliver溺爱了。

但好像，感觉还挺不错的。

还有一个不算缺点的缺点，就是哈利越发不愿意将同Sliver的往来告知给罗恩和赫敏了。

开学前一天的白天，赫敏就回到了霍格沃茨。显然，格兰杰女士对于波特先生和韦斯莱先生一整个假期的调查进度感到非常不满，同时也很担心哈利的身体状况，关于他的频繁的噩梦什么的。

当然，更多的还是后怕——哈利怎么敢连续三个晚上都出去夜游呢？万一被费尔奇捉到了，把他开除了怎么办？

坦白讲，哈利觉得赫敏这种被学校开除就算是最严重的事情的认知非常的“天真”。哈利觉得有点小题大作的同时，也非常羡慕。

他了解赫敏，被学校开除真的是她心里最糟糕的事情了。

一方面是赫敏真的很喜欢霍格沃茨，这点哈利表示认同。

另一方面是，赫敏从来也没碰到过比这还要糟糕的事情。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被父母关爱长大的孩子。

然而哈利还是不会放弃在赫敏面前据理力争的。

他拿出了自己正在看的霍格沃茨的教职工记录，说：“我可没闲着。”

哈利翻到了邓布利多的那一页，继续说：“我想既然是和邓布利多有关，那也许这里会有什么线索，我看了所有与邓布利多同期就职于霍格沃茨的人员名单，可是就是没有找到这个神秘的尼可·勒梅。这真奇怪，因为我总是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尼可·勒梅的名字，这样的话那也应该不过是这几个月内的事情啊。”

赫敏认同地点点头，接过书，随口读了几句邓布利多部分的简介。

“邓布利多于1945年打败了黑巫师格林德沃，发现了龙血的12种用法。”

忽然，哈利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邓布利多……尼可·勒梅……

“我知道了！是跳跳蛙！”哈利惊呼。

赫敏和罗恩被他吓了一跳，没听懂他在讲什么。

“我是在跳跳蛙的卡片上看到的尼可·勒梅的名字！”哈利显得非常激动，“罗恩，你还有邓布利多的卡片吗？”

罗恩点点头，三人一起回了寝室。罗恩在柜子里翻找一番后，找出了一张邓布利多的卡片。

果然，上面有书里没有记载的内容。也许是作者认为这条太过语焉不详算不上是邓布利多的事迹所以没有记载吧。

“邓布利多与尼可·勒梅，在炼金术方面有着杰出贡献。”

炼金术……斯莱特林加10分。

哈利听见罗恩读出来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