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等了一会儿，确认门口没有声音了，才悄悄拧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空无一人——大概都是去吃午饭了。

马尔福不是说没心情吃饭吗？

那他出去干嘛？

穿过斯莱特林的石墙时，伴随着腹部的一声“控诉”，哈利忽然想道。

可惜，他的问题无法得到解答，也更加无法知道在他匆匆自德拉科的寝室离开后，某个刚好能看见那房间的拐角处，静静走出一个身影——正是不久前刚刚“离开房间”的德拉科本人。

他望着走廊的尽头，轻轻叹息一声，像是无可奈何。

他真的不该招惹救世主，是不是？

瞧瞧他给斯莱特林招来了多大的麻烦——一个格兰芬多在他们的公共休息室乃至寝室中如入无人之境。

德拉科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没有“巧合地”离开房间，波特真的能为了不暴露自己而跟他在寝室里对坐干耗。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折磨谁。

幸好这是白天，要是晚上，他都想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给他放出去。

饿着肚子找来斯莱特林，闯进自己的寝室之前不知道他还四处晃了多久。

就那么喜欢Sliver吗？

德拉科的神色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充斥着一股凶戾的嫉恨，仿佛那个得到救世主偏爱的Sliver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什么别的讨人厌的人。

人们总是会喜欢他伪装出来的样子，这一点他早就明白，却是第一次期望自己就是那个样子。

哪怕是在他已经放弃这一切后，在他已经因人们的期许而扭曲本性之后。

德拉科走回房间，拿出那个绝不能被波特看见的盒子，里面装着波特送他的飞贼、笔，还有他的那块怀表。他没有打开，反而又在上面施加了几个防护咒，就像是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似的。用一个缩小咒将它变成戒指盒般大小后，德拉科便把他摆在了墨水瓶旁，如同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摆件。

他坐在椅子上，阖眼仰头。

空气中淡而涩的茉莉香气提醒着德拉科，波特方才就站在这里。

看着自己。

理智告诉他应该再回想一遍刚刚有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思考波特下一步可能的行动并做出应对。可德拉科的本能却只想再嗅闻几口残存的花香。

良久，德拉科睁眼瞥向桌面上堆叠的几本书，不得不承认，他或许从未真正死心。但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创造的残局，即便他能说服自己问心无愧，也并不能让波特对他网开一面。

他们的这位救世主，向来对他格外无情。

又格外喜欢为难Sliver。

德拉科不得不应下哈利的赌局。否则，那家伙必定要将斯莱特林闹得天翻地覆。他真不懂格兰芬多那群人究竟为什么会觉得救世主平易近人。

明明脾气大得很。

说来讽刺，他何时舍得叫救世主不能如愿过？波特提出的要求，他几乎都会不假思索地满足，像是揣着一整筐的真心迫不及待地想递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准备周全。

德拉科将带有他字迹的东西统统找了出来，抽出魔杖轻轻扫过那些纸张和书本。伴随着他缓缓念咒的声音，上面或规整或飞扬的字迹渐渐消失于无形，仿若从未沾染过一滴墨迹。但只要念出他设置好的解咒，就能将字迹恢复。

唯一需要劳心的，是注意不要将写过字的羊皮纸当成了空白的，否则就算用解咒解开，怕是也难以辨认内容了。

德拉科无意识地捻转着手中的魔杖，思索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这样虽然能遮掩一阵子，但要不了多久，波特就会发觉不对，重新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一个桌子上找不到半点字迹的人显然很可疑。

他还得做点什么才行。

***

午夜，在确认室友们都睡着以后，哈利批上早就准备好的隐形衣，悄悄离开了格兰芬多塔楼。

再次跨越了大半个城堡后，他熟门熟路地通过了斯莱特林的石墙，进入到了公共休息室。他在二年级的几排寝室前徘徊了几圈，挑了半天也没能从一模一样的黑门上选出一个与众不同的。

算了，一个一个来吧。

哈利走到最里面的一扇门旁边，掏出魔杖，轻声念咒：“阿拉霍洞开！”

门应声而开，哈利等了一会儿，确认屋内没有人察觉异样，才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他径自走到书桌前，很快便摸索着翻找出了屋主人的书本和笔记。

哈利将书本收入隐形衣下，才声音极低地念咒照亮了眼前的一小块空间——其实很没有必要，听上去这个房间的居住者睡眠质量相当不错。

书本上蟑螂爬一样的笔迹令哈利露出一个苦脸——Sliver绝对不会在书本上涂鸦的，但以防万一，他还是继续翻了几下，又看了看这人抽屉里的杂物。最后，哈利还后退几步，整体打量了一下这人的物品摆放分析了一下他的生活习惯。

上课不认真听讲——好吧洛哈特的课确实没什么必要，字迹凌乱，物品摆放随意，连衣服都是随意丢在椅子上，看起来不太像Sliver那种仪式感落满每一个笔画的人。

最重要的是，哈利看了下他的东西都是普通货色，这是很难彻底伪装出来的。

他将手里的书放回桌上，转身走向另一张书桌，重复这一套流程。

哈利当然没准备一下就能找到Sliver，那混蛋可狡猾着呢。

Sliver知道他有隐形衣的事情，或许会料到这一切，而事先有所掩盖。

而他要做的，正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出分析出背后的真相，还有……利用Sliver的这份“知道”，去反向锁定那些拥有异常的桌面布置的人。

人只要有欲望，就会有弱点。

哈利可不相信，Sliver舍得将那些和他相关的东西全都毁掉——他连笔记本都下不去手，遑论那些代表了他的心意所赠出的礼物。

只要他不舍得，就会留下痕迹。

这是既是日与夜的博弈，也是无言语的沟通。

赌注和筹码都是他们各自的一颗真心，哈利可不相信自己会输。

哈利翻阅着手中的课本，啧了一声，在心里感叹，这个看上去也太不爱学习了，课本跟崭新的一样，连个涂鸦都没有。他上课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翻开过书？

嗯，意料之中，魔药课的笔记非常齐全。看起来即使是斯莱特林也怕斯内普怕得要死。

随手将魔药课本丢回桌上，哈利又如法炮制地查看了接下来的几个房间。很快，他就察觉出了不对。

哈利几乎要气笑了，Sliver真是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包括和他作对这一点。

Sliver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好几个斯莱特林纸面上的字迹都变成了和他们的联络笔记本上显示的一模一样的雕刻体。一开始他还很激动地记下了怀疑名单，但随着这份名单越来越长，哈利便反应了过来。

很好，很合理。

Sliver都能将他写在笔记本上的字迹变成华丽的花体，为什么不能将其他人的字迹变成这样？哈利甚至不用怎么思考就能想到他是如何办到这一切的。

没人会拒绝让自己交上去的作业更工整些——只要你还在乎你的成绩。

而如果你能将作业变得美观，又为什么不继续把笔记也整理得美观呢？

那或许是一个魔咒，或许是一支被施了咒语的羽毛笔。

谁知道呢？

哈利根本无法以此追溯源头，判别真假。

至于Sliver只在诗笺上写过一次的装饰体，哈利确信那不是他公开使用的字迹，绝不会在这些书本上轻易找到。

线索看似就此断了。哈利站在一个斯莱特林的寝室中间，闭眼清空脑海里杂乱的情绪，思考应对的办法。

指望能从字迹上轻而易举地识别出Sliver已经不可能。

接下来，哈利改变了搜查的方式。他不再执着于一次将一个人彻底调查清楚，而是直截了当地去看他们的字迹。凡是使用了雕刻体的，都被他记在了名单上。

短时间内，Sliver很难将这种战术发挥到极致。他想用“人海战术”来迷惑自己，但在这个布置的最初，他能影响到的人是有限的。而Sliver说过，他并没有许多朋友。

所以最初能被Sliver劝动的几个人，一定具有某种特殊性。

或者说，他们在人际关系上应当能够产生一个交点。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推测，Sliver或许也已经想好了这一步的收尾工作。但只要他每多走一步，哈利就多一个追踪的锚点。

哈利能利用的缓冲时间只有这一个晚上。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这一局棋，他是先手。Sliver无法预知他会在什么时间来到斯莱特林，所以只能慎之又慎，以免被哈利刚巧撞见他布局回应的场景。

明天就是星期一，上课和交作业的流程将会影响这个咒语的传播量级，到那时候哈利便再难以去捕捉这些“初级影响者”。他必须在今天记录下所有被影响了的人和他们的室友，才能继续徐徐图之。

值得一提的是，马尔福的寝室——虽然他白天已经去过了——很整洁，各种意义上地。

马尔福和扎比尼的房间堪称纤尘不染。他们的桌子也整洁的要命，白天还摊开的书籍此刻规矩地摞着，桌面上几乎找不到杂物。马尔福的每一个抽屉和柜子甚至还都上了锁——阿拉霍洞开没办法打开的那种。

这是在防贼吗？

哈利有些无语地想。

当然，考虑到他这位入侵者的存在，这样的行为也不能说是一点用都没有。

哈利看着这与众不同的桌面，几乎就要产生一个可怕的怀疑了。好在他最后还是在马尔福的书包里找到了他的作业。

马尔福的笔迹看上去有些仓促，像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写下的，但依旧不失美感。唔，怎么说，很符合哈利对他的印象？

每个笔画都像是凌厉的刀锋，像是要刻进谁的心里去。

哈利收好马尔福的作业，极度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这已经是靠近走廊的最后一间房间，哈利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向窗外望去，想要辨认现在的时刻，但等他看过去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斯莱特林的寝室。他根本看不出夜色有多浓重，但他疲惫的身体知道。

回到格兰芬多塔楼的时候，哈利已经累得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扯下隐形衣，就栽倒在床上。

看来只能周末再去斯莱特林了。

课程日这么玩他真的会有点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