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一把抓过多比，塞进衣柜里。

衣柜门才刚刚关上，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TM在搞什么鬼？”弗农姨夫冲进来，咬牙切齿地说，“你再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就叫你后悔被生出来！”

但凡是从前，哈利应当感到畏惧。但是现在，哈利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愤怒。孩子维护父母是天性使然，德思礼一家对他父母的轻慢和随意态度让他不满。可理智告诉他，眼下并不是跟弗农顶嘴的好时机。

哈利深呼吸，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愤怒，没有接话，就像他过去11年所做的那样。

弗农姨夫警告过后，又威胁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才嘭地摔上门走了出去。楼下很快又传来欢乐的笑闹声。

哈利垮下脸，转身将多比从衣柜里挖出来。

“你看到这里的情况了。知道我为什么必须回到霍格沃茨了吧？我只有那个地方可以去——我的朋友都在那里。”

罗恩、赫敏，还有Sliver。

“什么朋友，”多比看着哈利，不经意间露出某种非人的狡猾，“连信都不给哈利·波特写一封？”

“我猜他们只是——慢着，”哈利倏尔皱起眉，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给我写信？”

多比的脚在地上尴尬地蹭来蹭去：“哈利·波特听了不要生气。多比都是为了……”

“你截了我的信？”

哈利的声音几乎不受控制地拔高了些。

“信在多比这儿。”小精灵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沓厚厚的信件，“多比原本觉得，如果哈利·波特一位朋友们把他忘了，就不想回学校了。虽然还是有一只猫头鹰没有拦住，多比没有想到……”

小精灵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还有些委屈。可是哈利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哈利的目光全都放在了多比手中厚厚的信件上，全然听不进小精灵的嗡鸣。

那是他一个暑假都没能联系上的朋友们写给他的。

他们没有忘记他。

想到这，哈利便感到一种心安，长久以来的忧虑和不甘尽数平息。

他伸手，说：“把我朋友的信给我！”

小精灵非常灵活地闪开：“不可以，哈利·波特要答应多比不会回霍格沃茨！”

“不可能。”哈利不假思索地说。

“那么多比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网球般的大眼睛无奈地看了哈利一眼，多比便灵巧地打开门，冲向了楼下。

该死！他真的不该让小精灵发觉到他今天的困境！

哈利后知后觉地追上去。他熟练轻巧地跳下楼梯，踩在地毯上，从楼梯隐秘的阴影里瞥向客厅中央的众人。

德思礼一家还在招待客人，聊天的声音并未中断。

哈利松了口气，看起来多比并没有跑去人前去。那样的话，他可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巫师保密法》。

悄悄溜到厨房寻找小精灵身影的哈利惊讶地发现，佩妮姨妈制作的精美布丁正漂浮在空中。

是的。

漂浮，在空中。

而罪魁祸首正无所畏惧地站在一旁欣赏自己的杰作。

哈利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别这样。”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小精灵总不会是刚巧想要给他庆祝生日，才将蛋糕整个从托盘上取下来的。

“多比只能这样做了，先生，这是为了哈利·波特好。”

小精灵打了个响指后，满满当当的布丁就在哈利惊恐的眼神中飘向了餐厅。

眼见着那个布丁一路通畅地漂浮着，哈利追了一路试图将它托住。但显然他没办法使用魔法，更忘了顺手拿起盘子。

于是在哈利尾随着布丁，亲眼见证了它是怎么噗地一下把那位来拜访的夫人砸了个淋漓尽致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完蛋了。

这个场面，怎么看怎么像是他控制着这个布丁砸过来的。

他，哈利·波特，被发现在“案发现场”，“凶器”上还沾满了他的指纹。考虑到前段日子他还总是瞎念些魔咒吓唬德思礼一家，哈利觉得自己这次真的百口莫辩。

一时间，餐厅变得更加热闹了，咒骂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德思礼们神态各异地看着他。直到两位客人愤然离席的时候，哈利都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弗农姨夫刚准备教训一下哈利，哈利全身的肌肉也已经条件反射地绷紧了。

偏在此时，一只猫头鹰旋风般从窗口飞了进来，啪地丢下一封信后，又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猫头鹰送来的东西，肯定和眼前这个怪胎有关。弗农想着，放下手里握着的拖把，拆开了信。

哈利眼看着弗农的神情从愤怒变成了阴狠，不安地揣度着信上的文字。

“读读这个！”弗农姨夫将那封信扔到他的身上。

接过信，哈利读了下去。

可是越读下去，哈利的心就越凉。

他知道自己在德思礼一家眼里看起来很像是罪魁祸首，可是他没想到连魔法部都是这么觉得的。

禁止滥用魔法司给他发了一封公函。

魔法部警告他如果再有校外使用魔法的行为，就会被开除。

而比哈利自己知道这件事更糟糕的，是弗农姨夫知道了。

“你没说过你们不能再校外使用魔法。”弗农姨夫的神情染上些可怕的疯狂。

他逼近了哈利，似恶犬露出獠牙：“我要把你关起来，你永远也别想回那个什么破学校了！永远！而如果你想用你的魔法逃出去？哦，他们会开除你的！”

弗农说着便低低笑出了声，像是疯了一般拖着哈利单薄的身躯上了楼……

***

第二天，哈利房间的窗户就被焊上了铁栅栏。

就连卧室门都被装上了一个小小的活板门，用来给他送三餐。他们只肯在每天早晚将哈利放出来会儿让他去洗漱方便，其他时间都只能被锁在屋里。

这并不算是太糟糕的待遇。

从前他们也经常会把他锁在碗柜里，但过不了几天就会因为少了个人干活而把他放出来的。至于方便的问题，无非就是少喝些水罢了。

因此哈利并没有跟Sliver讲这件事情——那实在是太难堪了，他也不想他们的聊天总是充斥着德思礼家的烂事。

就让Sliver以为他的生日是在快乐中度过的吧。

某种程度上，他也确实收获到了足够的快乐：

「亲爱的哈利，

尽管你尚且看不到我真实的字迹，我还是要将我收到礼物后的喜悦（Happiness）告知于你。

你的，S」

哈利看着结尾的落款，虽然是困在规矩的雕刻体里，他却觉得仿佛能看见那人飞扬飘逸的装饰体，以及那个一贯全然张狂潦草的S。

趴在床上的哈利放松地伏进笔记本里，隐秘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

三天后，哈利还是没有恢复自由。

他的饭菜变得越来越糟糕，还经常错过时间甚至忘记送。哈利怀疑德思礼一家可能以为巫师是饿不死的，所以不给他吃饭也行。

今天的“晚餐”是只有几根菜叶子的罐头汤，很难吃。但哈利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就跑过去，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剩下的几根菜叶被他丢进猫头鹰笼子里。

海德薇不满地撞击着笼子抗议着——当然，猫头鹰应该吃肉——但他们别无选择。

哈利闭着眼，慢吞吞地说：“别那么眼高于顶了，我们现在只有这个。”

一碗罐头汤根本无法吃饱，哈利无力地趴在床上看日落——这样可以感觉没那么饿——完全想不出要怎样才能从这逃出去。

如果代价是要被霍格沃茨开除的话，他就算能用魔法逃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利苦笑一声，不知道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他连能不能撑过今天都不知道。就算他能活到9月1号，弗农也不会让他去学校的，他已经非常明确地表达过了。

他如果没有去学校，会不会有人来调查？

会不会像去年一样，有人能把他从这里接走？

Sliver要是在学校没看见他会着急的吧？哈利将脸埋进枕头，无声地啜泣着。

哦，对，还有罗恩和赫敏，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只是信都被多比截走了……多比……

饥饿中，哈利陷入了不安稳的睡眠。

他梦见自己被摆进动物园，边上的牌子上写着“小巫师”的字样。人们隔着栅栏冷漠地看着他躺在稻草上饿得奄奄一息。德思礼一家像逗弄那条蛇一样，猛烈地晃着栅栏，似乎想让他表演个花样。

哈利还看见了多比。他站在人群里，哈利想让他救救自己，可他却说：“哈利·波特这样才是安全的。”

说完，便像之前一样消失了。

哐啷哐啷的声音吵得哈利头痛欲裂，他微微清醒了一点。

“海德薇，安静点！”他闭着眼睛说。

那让人心烦的声音没有半点减弱，甚至还更吵了些。

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哈利翻身向声源看去，惊讶地发现窗外有个非常眼熟的人正看着他。

罗恩。

——是罗恩！

哈利从床上跳下来，蹑手蹑脚地跑到窗前。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便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恩是坐在一辆车的后座看着他的，而他住在二楼。

那辆车就这么浮在半空中！

罗恩的两个哥哥乔治和弗雷德正坐在前座笑呵呵地看着他。

魔法，真是该死的美妙！

“怎么回事，哈利？”罗恩说，“我给你写了十二次邀请，十二次！你一次也没有回过！前几天爸爸下班回来还说你因为在校外使用魔法被警告了！”

“说来话长，”哈利对魔法部的误判依旧十分无语，“你有什么办法能把我从这带走吗？德思礼一家把我关了起来。”

“什么？”罗恩震惊。

乔治倒没什么所谓：“正好，反正我们也是来接你去做客的。”

弗雷德找了一段绳子丢给哈利，让他系在铁栅栏上。

“要是德思礼一家被惊动了我就死定了。”哈利不安地说着，绑紧了些。

“放心吧！”弗雷德将另一端固定在车上。

只听“轰隆”一声，铁栅栏应声而落，掉在楼下花园的灌木丛里，没发出什么声音，但将花园砸得稀烂。

哈利瞄了一眼，心中有种隐约的快意。

罗恩示意他上车，但哈利表示他的魔杖和行李都还在楼下的柜子里，而他打不开门。

“那好办”乔治从窗口爬进来，掏出一枚普通的发夹开始撬锁。

弗雷德紧随其后：“许多巫师认为学这些是浪费时间，但我们觉得也是门手艺，虽然慢了点。”

“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乔治得意地展示着他的成果，“我们去拿你的行李。你赶快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交给罗恩。”

“小心最后一级楼梯，踩上去会响！”

哈利小声提醒着，将海德薇的笼子放进后座，又匆忙将桌上的笔记本和怀表扔给罗恩。随后，他便跑下楼去跟着一起抬箱子。

三人气喘吁吁，但完全不敢停下。哈利已经听见弗农的卧室传来轻咳，要不了多久他可能就会醒来。

合力将行李装进车里后，哈利松了口气，海德薇也发出欢快的鸣叫。

“快！”哈利大感不妙，催促着。

弗农被鸟叫吵醒，烦躁地冲上楼来，却看见原本应该锁好的门大开着。

乔治和弗雷德默契地钻进驾驶和副驾驶，哈利也已经灵巧地爬进了后座。

愤怒的弗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他眼前飞远。

哈利看着越来越小的弗农姨夫和他气得通红的脸，不禁笑出了声。

“把海德薇放出来飞会儿吧。”乔治说。

“可我没有钥匙，是弗农姨夫锁的。”哈利干巴巴地说。

不用多说，弗雷德就用发夹打开了锁。海德薇迫不及待地飞了出去，她已经一个夏天没有展开过翅膀了。

“太酷了！”哈利发誓他一定要学会这个。

“嘿，兄弟，你的东西。”罗恩顺手把笔记本和怀表交给他，又问，“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利收好他的宝贵财产，说：“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