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带着淤泥沾满草屑的黑色外套。

不知道多久没洗，不知道泡了多少泥水又晒干，在衣摆上斑驳成块。

反正当那沉甸甸的外套丢过来的时候，尼尔森先是接触到了外套上油腻腻的皮质感，以及相对粗糙的衣服内衬。

然后就是一股不知道发酵了多久的汗臭味，就像是挤满了彪形流浪汉的破酒馆一样。

在配上他自己身上呛人的浓烟味，那滋味熏得尼尔森翻了个白眼差点吐出来。

他急促的屏住呼吸。

鼻翼一抽一抽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尼尔森皱着被被熏得差点睁不开的眼睛，简单翻看了下教会骑士队长丢过来的物品。

脏兮兮的皮质外套。

没什么特殊标志，袖口和领口有明显磨损的痕迹，及一点凝结住的一点胶质感的东西跟泥土凝结成块。

尼尔森捏着衣服上泥土斑块，揉摸着那块明显沾手的胶质感。

感觉有点奇怪。

而且这件衣服，忙碌了半个月护卫队长也觉得有点眼熟，尼尔森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到底是谁呢？

只是刚刚制止了火灾蔓延的卫兵队长，经历了黎明前的风波，尼尔森脑袋里面混沌的像是浆糊一样。

他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来。

而正当他绞尽脑汁在回忆这东西主人的时候，被教会骑士兰德训斥的颜面扫地的约瑟芬，终于受不了这场压抑粗暴审讯气息。

气得面色铁青，重重的拂袖而去。

那个脸色难看程度，那个怒气冲天的愤怒姿态，哪怕是手背上暴起青筋。

这些画面隐蔽落在，低坐地板上格瑞丝眼里。

浑身脏兮兮穿着粗糙麻布的红发女人，被打的淤青高高隆起的脸，格瑞丝慢慢舔着嘴里被打裂渗血的软肉。

淡淡血腥味。

回荡在口腔里，刺激着她的舌尖，也刺激她刚刚挣脱死绝境中的神经。

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后背汗毛紧绷。

她发过誓！

在咽下那个阻止了暴行的老妪，干瘪手指上不知名药丸的那一刻。

逼到绝境中的年轻女人就发过誓，她只要不死，只要能活着从这场风波里面爬出来的。

她一定会拧下约瑟芬头。

活活剥下他那张被铅粉砒-霜毒的过分苍白的脸，将他衣服剥光了，把他削瘦脊背贴在荣耀烙印的耻辱柱上。

烫伤烙印。

那场赤红的篝火，虽然没有烧毁她的身体，摧毁她的生命。

却将格瑞丝心底压抑的愤怒与仇怨全部点燃，让跪在地上落魄的红发女人，好像是一尾盘踞在草丛里的毒蛇。

阴森的眸子，死死盯着猎物。

死死盯着对方裸露出来削瘦脚踝，一瞬不瞬错不开眼，只要他稍微放松警惕稍稍。

就会窜出来，毫不留情漏出毒牙将毒液注-射进他的心脏。

约瑟芬直到离开了。

都没有注意到依旧跪坐在地上女人。

到是尼尔森抱起那沉甸甸令人作呕黑色皮衣，讨好的讪笑着跟教会的兰德骑士告别的时候，头发乱糟糟护卫队长朝着跪坐在地上格瑞丝招了招手。

“出来！”

......

气氛温馨宁静的餐桌前，安静气氛落针都可以听到。

脸颊旁披散着落下来的几缕发丝，咬着勺子不明所以金丝雀，保罗感觉嘴巴里融化鸡肉。

鲜美的能让人把舌头吞掉。

可是即使神经不那么细腻的金丝雀，也能感觉到餐桌上的气氛一瞬间微妙的凝固。

而这个时候，窗外适时想起了铁蹄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身披重铠甲的圣骑士倾巢而出，他们仿佛披着阳光利刃，能斩杀掉时间一切邪恶一样。

那动静，即使是保罗，坐在高塔内在安静的享用午餐。

心灵会随之震动。

而坐在他身侧主位上的蓝发女巫。

茉莉则是双手捏着刀叉，慢慢切开了香甜可口苹果派。

银质餐刀以及白瓷盘的调色比例鲜明，尤其是松软的馅饼中间渗出浓稠蜜甜的糖心。

沾染在白瓷碟上，越发显得晶莹蜜甜。

“我不能教你魔法。”

茉莉握着餐叉，慢慢将盘子里水果派送到唇边。

细细咬碎，纤薄的唇瓣沾染上了果汁浓稠，在阳光下看有种诡异的诱惑力。

像是在述说最终审判一样。

在茉莉的声音刚落地的时候，咬着勺子叫着鸡肉的保罗还没来得及遗憾。

坐在桌子上一起用餐的凯西，已经“咔嚓咔嚓——”慢慢嚼碎了白瓷盘的里鱼骨头。

吞咽了下去。

只留下盘子里被吃了一半血淋淋的鲜鱼，顺着干瘪柔软尾巴垂在磁盘边沿，那双灰白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死不瞑目。

“你这个不安分的小家伙！是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刚刚吃完鱼肉。

凯西蹲坐在桌面上，伸出粉红的舌头，慵懒的舔了舔了鼻尖。

那双跟保罗有点相似的猫儿眼，亮的令人无法忽视。

“你知不知道茉莉是女巫。”

“你猜猜女巫，为什么叫女巫。”

因为女巫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保罗嘴巴里还保着没有吞咽下去的食物，即使被刚刚吃完鲜肉的异兽盯着。

即使他的餐桌对面摆着一条被开膛破腹的鲜鱼，枯萎离水尾巴在餐桌上印出浅浅的湿印子。

也无法影响保罗的心情。

“我知道女巫只有女人。”

保罗吞嚼碎了鸡肉咽了下去，又抱着抹了蜂蜜的面包咬了一口。

美味的食物滋补了心灵。

即使他手抖得厉害，抱着松软的面包都有点疲累，但是保罗精神异常的兴奋。

好像刚才用餐之前小歇的那点时间，缓解了他的疲态。

“我的意思，不是想跟茉莉一样成为黑女巫。”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教我魔法。”

“像茉莉，你之前杀人时候，用的那个魔法。”

不知道是紫色，还是蓝色的诡异光带，如同箭刃一样瞬间射穿了敌人的猩红的心脏。

“就那么一下。”

“噗——，的一下。”

保罗咬着面包说话的时候。

他俏丽的脸上带着淤青被牵动微微惹得他有点抽气。

但是嘴巴里抱着美味佳肴又让他停不下来，所以穿着单薄睡意的金发少年，凌乱的长发扎在脑后。

袖口滑到手肘，漏出两只纤细手腕。

像是一只手能掐住一样的纤细，带着的粗暴留下红痕与淤青。

引人凌-虐的欲望的纤弱。

“我的魔法你学不了。”

保罗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但是掌握星辰之力的女巫能看透别人心灵，所以坐在一张长桌上他的心声茉莉听得异常清楚。

“我掌握的星辰之力，你无法操纵。”

“至于其他魔法，像是魔法师一样的能力，你也学不了。”

“因为你是魔法绝缘体。”

“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把你从监牢里抱出来的时候，就看看到了的。”

“你没有任何魔法天赋，学不了魔法。”

保罗咬在嘴里的面包甜蜜蜜的。

刚刚出炉的小麦香，混迹着蜂蜜的滋味，上面还有一点糖粉的。

抚慰人心灵的满足。

所以即使听到自己是魔法绝缘体的时候，嘴角沾着蜂蜜的金丝雀都没有那么失落。

保罗只是用那双翠绿色眸子，专注盯着餐盘里的食物。

然后仔细的思考的间隙，转过头来望着坐在上首的茉莉。

看着她手中锋利的餐刀。

看着对方垂在肩上的深蓝色长发，以及领口上坠着深蓝色宝石，泛着漂亮的光泽。

“学不了啊！”

“那还真是遗憾呢！”

“我还想着能学会魔法，能拧下来个老不死的脑袋呢！”

马尔斯公爵！

保罗待在那个令人作呕的老男人身侧，每时每刻都在内心里面衷心疑问。

他为什么还不死。

那个衰老，残暴，支配自己生命的魔鬼。

长满胸毛，油腻又长满赘肉的胸膛，为什么还没有被锋利的匕首贯穿。

割断他短促干瘪的咽喉，挖掉他那双浑浊的眼珠子，砍掉他的双手。

再将他从城堡最高处屋顶上推下去，粉身碎骨脑浆迸裂的画面。

幻想中殷红鲜血，一寸寸混着浓稠泛白的脑浆，慢慢染红那片罪恶的土地石头。

仅仅是处在幻想中，保罗的心情都雀跃极了。

他迟早有一天，要亲手捅死那个老变态。

只要想起那个画面，保罗就感觉的自己骨头未在微微战栗，连同脖子上掐出来的青紫色痕迹都不疼了。

保罗对魔法起了兴趣，就是为了能亲手拧下来马尔斯公爵的头。

哪里知道他这边才向茉莉发出请求。

毫不留情的就被拒绝。

更遗憾的是，他是魔法绝缘体。

即使保罗的文化程度不高，这句话也是字面意思的好理解，对魔法没有任何天赋。

保罗抱着啃完面包了之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眯起来那双翠绿色眸子好像一只懒猫儿。

有些慵懒与散漫，嘟嘟囔囔舔着手指。

“这么看起来，又得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

尼尔森抱着脏兮兮的皮衣，带着格瑞斯离开那个沉闷刑讯室的时候。

将护卫署彻底留给了接手全场的教会骑士，而他本人则是带着刚刚脱离火海的格瑞斯，往护卫署后面的宿舍走去。

“你运气不错。”

“摆脱了那个困顿之地，不过这几天外面不安全。”

前一段时间剥皮案，今天黎明之前有黑女巫出没。

尼尔森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卫兵队队长，他多少还是闻到了点风雨的味道。

“你这段时间暂时在这里落脚。”

“我在后面给你安排了件屋子，你那个吓得有点精神失常的同伴麦克，我把他安排在了你隔壁。”

“你这段时间，好好修养下的身体，顺便安慰安慰他。”

终于从的那件窄小压抑的屋子里面出来了。

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久违的自由铺面而来的时候带来了风的气息。

徐徐吹在格瑞丝脸上的时候恍如隔世。

“脸上别留疤了。”

“还有就是，离那个巡查员约瑟芬远一点，那家伙脸擦铅粉擦的那么白。”

“铅粉好像把他脑袋毒傻了一样。”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恨毒了他。”

“但是那家伙的身份尊贵，你不能贸然行动把自己搭进去。”

“你能逃脱一次，未必能逃脱第二次，千万不要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