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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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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静得可怕。

空气静得尴尬。

授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对面那大美人也是一脸诧异。重彧的视线在二人间来来回回,饶是他都怀疑这二人有点儿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了。

授九抿了下唇,不知道为什么,紧了紧握着的手,把重彧往身后拉了拉,挡在他身。

他压低声音,迟疑道:“四……师兄?”

重彧蓦然瞪大了双眼,“……师兄?!”

这分明是一个大姑娘好吗?还是个不可多得大美人!

大美人嘴角抽了抽,款步走下来时,还差点儿被裙角绊倒,较为艰难地走到了二人面前,低声问道:“你是怎么浪到这儿来的?”

走近了,重彧才发现这人没有喉结,可授九又称他为师兄,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授九垂下眼好像不是特别想看他,只是道:“进去再说。”

话落,大美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其他人待客,自己领着二人往三楼去了。

“砰——”门被闩上。

“四师兄。”

授九拉着重彧往后退了退,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离我远些。

伏肆却不急着开口解释,他微挑着眉歪了歪头,视线落在重彧身上,眯了眼打量他,视线再往下移,落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重彧一愣,顿时耳根一热。如被火舔了一般,两人同时将手抽了回去。

世间皆传四公子,也就是四方主,风流潇洒,极好音律书画,也是极擅,尤其是二十一弦的筝。又传他男生女相,极其抚媚动人,比之当今五大美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是这风月府的府主,引人向往,更有甚者为见他一面不惜在这风月楼里砸上千金。

今日一见,重彧才知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这四方主也该是天生的没有喉结罢。

伏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眉眼弯弯的。他袖子一拂,手支着圆桌面,道:“我说你怎么入夜了还跑出去干什么,还当是我这招待你不周了,原来是少了个人……嘿嘿……”后面的话隐匿在他的笑声里。

授九扫了他一眼,觉得没什么给他留面子的必要了,直接在桌前坐下,一边翻起两个茶杯倒茶,一边凉凉道:“你生意不错啊,师姐。”

笑声戛然而止,伏肆眼角跳了一下,挑着眉道:“你要是再以下犯上,信不信我将这件事抖出去?”

授九倒了杯茶递到重彧面前,听到这句时手一顿,又没事一般,还抬头对他温温和和地笑了一下,“师姐请自便,不过我相信,二师兄是很愿意看到你这副样子的,师弟也乐意效劳。”

“别给我提那个黑乌鸦!”伏肆咬了咬牙。

在场唯一且时常一身黑袍的重彧有些懵逼地抬起头来。

伏肆当即又笑了起来,梨颊微涡。他走到重彧背后,一双芊芊玉手落在他肩上,压了压,道:“阿彧啊,当自己家,别见外。”

重彧先是忍不住吸了口气,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缩了缩脖子,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嘶——让我好好看看……”伏肆俯下身子,左右端详了下重彧的侧脸,看得他直抽嘴角时,他又在重彧面前坐了下来,倾身,食指屈起,就要抬起重彧的下巴。重彧猛然往后一缩,授九的目光随即冷冷地扫了过来。

伏肆讪讪地笑了笑,手支着下巴,露出截皓腕,笑吟吟地道:“哎呀,不错,真是不错!早先听闻虎跃峡的山贼被夜缴了,我便在想,先前若是将阿彧换上一身凤冠霞帔给送进去,一出美人计,多合适,多省事啊……”

重彧:“……”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授九抬了眼,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道:“我看师姐你也挺合适的,不如我给你打包?”

“……”伏肆翻个白眼,起身走到三脚的香炉边添了两勺香,“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跟你二师兄一样,不太会说人话。”

重彧抿了口茶,听闻这一句,转过头去看授九,却见他没什么表情地道:“遵二师兄的教诲,对师兄你,什么话难听,拣着什么说。”

重彧差点直接笑了出来,但见伏肆又折身回来坐下只好憋了回去。

授九还是不太习惯他这一身,问道:“你是在研究什么新的揽客手法么?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提到这个,伏肆就气得胃疼,“还不是你那二师兄干的好事!”

“哦?”授九微微挑了下眉,“何解?”

伏肆深吸了口气,张张了嘴,从牙缝里憋出了句话,“我与他有赌约在先,输了。”

“哈,你堂堂风月府府主,竟然在打赌这种事上输给了他?”授九似乎颇为幸灾乐祸,道:“不过可惜二师兄他无缘一睹师姐你的风采。”

伏肆忽然瞪大了眼睛,没好气地道:“还学会落井下石了?我落到这般田地还不是因为你!”

他见授九微微露出个不解地神情,又摆摆手道:“罢了,日后再与你算账!”

楼下有传来一阵喧闹声,伏肆偏头听了一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起身离开,临走时又对授九道:“书楼我倒是给你打开了,既然来了,就带阿彧四处转转,我这里别的没有,就乐子多,放心,没人会知道。”

话落,他就下楼去了。

重彧心里有别的考量,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多少。

他刚才在下面的喧闹声中听到了锦康郡主的声音。他白日里才忽悠了那倒霉孩子,所以对他的声音印象颇深。不过锦康郡主应该不是来找他的,他们离开那会儿门口侍卫也没有阻拦,说明秦珲并没有吩咐他们看着自己的行踪,至于他是来这寻乐的还是做什么都不是他该管的事了。

他被破山寺的人围击这件事他迟早也是要好好算算账的。

他的血也是很贵的!

“嗒。”杯子放在桌上时的轻响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向身旁之人,“……阿九?”

授九垂下眼,不作声地笑了一下,道:“要下去看么?”

重彧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又说不出来,他也里干脆不想了,颔了下首,“早闻风月府褒贬受世人争议不已,既然来了,又有后门能走,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去看看吧。”

两人从走廊另一边离开,绕过一座高大的白玉环屏风出了风月楼,往楼后而去。

风月楼的全名其实应该是风月府,只不过其中以风月楼位置在前,类似于门面,所以久而久之世人就常以“风月楼”代称了。

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玉宇琼楼,人间仙境,奢靡至极,浮世繁华。

说得约莫就是风月府了。

一座风月场所,占地千顷,比起世家大院、亲王府邸,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个小些的县城都未必有这么大。古有肉林,今便有酒池。数以百计的亭台楼阁,纵横交错的酒河暗流。狐皮毯,一铺便是百里,琉璃灯,一挂便是千盏。白玉的觥筹交错,丝竹之声,相传甚远,夹杂了男男女女的说笑声。

赌场、酒肆、青楼、律阁、舞坊,一应俱全,全揽在了一个风月府中。

衣着不一的人,或是舞女乐师,或是娼妓嫖客,亦或是婢子小厮来来往往,一派纸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

最不缺美人,最不缺宝物,最不缺金银的腐臭味。

重彧走着看着,留心观察了一阵,发现来往的人身上穿的衣服便是最低等的货也竟是四品官员的官服料子。

他咋舌不已。

腐败分子。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酒香气,每个一段路又换上另一种酒香。上一段是竹叶青,这段是叙清风,下一段便是湘竹泪。

重彧皱了皱鼻尖,轻嗅了嗅,缓缓勾起了唇,“啊……是湘竹泪……”

授九闻言,道:“古言有道:湘妃洒泪,泪滴沾与江边竹上,泪痕斑驳,千百年而不褪,故有‘湘妃竹’。”

“对,湘妃竹酿酒,取其叶辅以酒糟,以其竹筒为坛,埋与竹林之下,便又有‘三载妃子笑,五载湘竹泪’的说法。”重彧点头,有些嘴馋地舔了舔唇角,“书又载:湘妃性情温婉,却是难得的坚贞女子。所以妃子笑酒性温和,适合女子,湘竹泪酒性先温后烈,却浓郁久而不散,适合……”

后面的话,重彧只是尴尬地蹭了蹭鼻尖。授九也不是好酒之人,只以为他是忘记了,也就没再问下去了,笑了笑而已。

“走吧。”

穿过廊下,步过浮桥,便又是一排房门,房檐上还挂着一个个木牌,上面镌刻着不同的图画,多时中间环绕着两个字。

“皓月……玉鸾……愫烟……这是门牌么?”重彧伸手扯了几个下来看看,回头询问授九,却只见他摇摇头。

重彧就知道了,他虽然常常开后门进来,却从来都只是“进来”,左右也不会踏出四方主给他安排的房间三尺地,而且也不好干预其他方主的事,他也懒得出去,所以他对这风月府也不甚了解。

却还是忍不住调侃他,“我都怀疑你真的来过这里么?真怕你就在这里出不去了……”

“那倒不会,”授九笃定道:“出还是能出去的。”

说着,他抬眼看了眼墨蓝色的天。

飞出去。

重彧:“……废话,我当然是让你走出去。”

他转回身继续迈出了几步要离开,他身后的的授九却没有跟上,而是道:“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重彧挑了下眉,回头看他,“嗯?开窍了?记起来了?说说看,这是——”

“唔……嗯……啊哈……”

一阵阵暧昧的靡靡之音不知从哪间房里传出来,风一般刮到了重彧耳里,惊得他咬了下舌头,最后两个音抖了三抖,“……哪儿……”

正堂前,一块牌匾高悬,上书三个瘦金大字,“温柔乡”。

重彧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有些难看,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他怎么把授九带到这儿的来了?!

趁着没声的空档,他肢体快过大脑,直接握住授九的的手腕,拖着人就要跑。

“来!陪大爷我再喝一杯!干!额呵呵呵……”迎面两个碧衣女子左右扶着个醉酒的男人转过墙角走了过来,两边人差点就直接撞了个人仰马翻。

重彧身形敏捷的一让,男人就直接脱离了碧衣女子的搀扶,整个人往前扑在了地上。重彧眨了下眼,心道:罪过罪过。

眼见碧衣女子脸上虽然战战兢兢的,但还是上前要将人扶起来,重彧便不想再留在这儿,拉着授九要离开。

“美人!别走啊!陪我喝一个嘛……”男人挣扎着爬起身,伸手就欲去够授九的肩膀,“你一晚上多少钱?大爷我买了你!我……有的是钱……”

重彧才听到前半句脸顿时黑了,轻一斜眼,眼底泄出几丝戾气。他拉着授九的手腕猛然往身后一拽,一撩衣摆,抬脚狠狠踹向男人的小腹,男人吃痛地后退几步。重彧两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把人往下一拉,抬起了膝盖一连几下撞在他胸口上。

“噗——你胆敢……在四方主的地盘上动手……不要命了么……你可知四方主……”男人一口血喷了出来。

“打的就是你!”

碧衣女子见状不妙,其中一个出声道:“公子快快住手,若打出了人命你怕是担当不起!”

闻言,重彧嗤笑一声,“你是个什么爷?好大的威风!”

他倒是要看看,这事他能不能担下来!

两名碧衣女子神色一凛,手摸向腰间,就要冲上去拦住重彧。授九面无表情喝道:“站住。”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看也不看地伸手递到二人面前。

两名女子一惊,微微睁大了杏眼,收回了手,单膝下跪,低着头恭敬道:“婢子不知是九方主,冒犯了,还请九方主恕罪。”

“嗯。”授九将玉佩直接挂上腰间。

太久不用,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东西。

两名碧衣女子还在跪着,也不敢抬头,只是听见他轻飘飘道:“打出了事,我担着。”

“可……这是楠丝的县令。”

授九淡淡应了一声:“哦。”

婢子:“……”

哦?!没了?!就这样?!

“呵……那正好,”授九轻扯了下唇角,眸子往下斜了一下又抬起,“怎么?你是觉得我担不起么?”

两名婢子低着头,只看的见银线勾边的白袍衣角,与一双单层祥云的靴子。她们看不见他脸上不屑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忽然低下来的气氛,压得她们心头闷慌。

“婢子不敢!婢子不敢!”

授九没再出声,也没让她们起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重彧全靠手头功夫地收拾那楠丝的县令。眼底隐晦不明。

“饶命饶命!”男人的声泪俱下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脸上青紫不一,视线有些模糊,恐怕至今连自己被谁打了都还不知道,“爷!爷!饶命啊!饶命……”

重彧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伸向自己衣角的手,冷声问:“你刚才叫谁美人?问谁一晚多少钱?”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什么也没问!”男人连连摇头,“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闹什么闹?!这么久了还有完没完?!”一间房里传来一声咒骂,引得重彧皱了下眉,跪在地上的婢子生怕他一个不爽就冲进去把人直接揍上一顿。

“这是干什么呢?”先前出声的那间房房门被拉开,门口站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半倚着门眯着眼看向这边是先是愣了一下,不过起码也是风月府的人,随即反应过来,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认出跪在地上的男人是楠丝县令,有些惊奇谁这么大胆子把他打成这样。

“里面的是谁?”授九头也不回地问道。

女子一愣,没想到还能遇上敢这样跟她说话的客人。偏了下头,道:“不好意思,不便透露。”

授九不出声,不再理会她。

跪着的一名婢子连忙低声提醒道:“折枝姑娘,这位是九方主。”

折枝后背一僵,瞪了下眼,就有种腿软直接跪下的冲动。但想起身后,道:“折枝有眼无珠,冒犯方主,里面的是阆城城主陈诀翼。”

先是楠丝县令,又是阆城城主。

授九转了下眼眸。

男人已然昏死过去,重彧嘲讽地笑了笑。

如果不是他不能动用内力,不然一定让他成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折枝?还没处理好么。”阆城城主的声音传来,折枝连忙回头应了一声,“好了,这就来。”

“重彧,”授九冲重彧招手,“走。”

重彧折回到他身边,“怎么?里面是谁?”

授九领着他随便找了条路离开,钻进了另一条廊下,“你打的是楠丝县令,里面的是阆城城主。”

“还有锦康郡主,”重彧眨了下眼,“他们三个都在这里。”

“不止,还有蔚田、泽田两地的县令,进风月楼时我便在席间看见他们了。”

“他们擅离职守,跑到这儿来干什么?风流快活?不对,除了阆城、锦康,其他几个地方现在都不容乐观,他们这是嫌脑袋太重了么?”重彧蹙起眉,眸子转了转,感觉一副地图在他脑子里映了出来,“他们不是为我们来的,为粮草?”

“劫粮草可是死罪,更何况这粮草本就是要送去给他们的,他们为什么这么等不及了?”

“这也不像来劫粮草的样子,难道他们就真的只是来玩玩?可真是厉害,百姓身处灾害之中,他们还有时间来这寻欢作乐?监察官呢?全是死了的么?!”

转个一个墙角,授九出声道:“你将这几处还有虎跃峡、虎跃涧、五津渡口连起来看看。”

“年钰押送粮草过虎跃涧,在五津渡口上岸,从锦康过岷江,到达蔚田,南下泽田。而我们过虎跃涧,到阆城、锦康,最后去楠丝……他们这是将我们经过的地方的官员都聚集起来了,至于商议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重彧下意识抬起手咬了咬了指甲,“阴谋,肯定有阴谋,如果是为了粮草……我们同年钰换道而行,改去蔚田。”

授九没有异议,“嗯。”

又走了一段路,灯光逐渐昏暗下来。重彧忽感不对,站住不走了,“慢着!”

他环视周围一圈,狐疑地问:“这是哪儿?”

授九:“……”

“……”重彧蓦然瞪大了眼睛,继而无力地笑了起来。

他就这么放心地、没头没尾地被牵着鼻子走了一路,连到了哪儿也不知道。

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却知道很多的傻孩子呢?

重彧笑够了才问道:“现在怎么走?”

授九:“……投石问路?”

重彧:“……你看你像不像石头?投你怎么样?”

授九:“……”

他眼眸动了动,转身退出了廊下,脚尖一点,身形一提,消失在了庭中。重彧跟了出去,抬头见他落在屋檐上,侧身对着他,逆着月光,被镀上一层凉意,微抿起了唇,视线落在远处。

重彧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低声道:“路痴……”这一笑却是牵扯到了伤口,他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咒骂,只能慢腾腾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想了想他又大声道:“阿九,你可看好路了!我打算用走的,可没打算飞过去。”

话落,授九便落身在他面前,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走吧。”

重彧吞咽了一下,忍不住怀疑这个方向的可信度。

授九在记忆方面还是很靠谱的,仅凭着一眼,便记下了路线,一路上没什么障碍地回到了自己房里。

是座较为偏僻的小楼,不似其他地方一般繁华绮丽,以水局居多。不点灯时,整体差不多都隐在了黑暗里。

只不过他们回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掌起了灯。

授九推开门,见伏肆已经换回一身常衣坐在桌前品茶。见他们回来了,长舒了一口气,“我说你们是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还以为你们俩走丢了呢!”

正进门的二人脚下一个趔趄。

授九掩上门,问道:“你先前离开是出了什么事么?”

伏肆放下茶盏,也没什么避讳,直接说道:“锦康郡主来了,要见我。”

既是进了授九的屋,重彧就没了这么多约束。他们师兄弟坐在桌前谈话,他见一旁的矮几上搁了一副棋盘,上面是一局残局,黑白两子放在一边,就知道约莫授九不出去转悠,就是在这里自己和自己对弈了。他坐下身,伸手捞过棋子。

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回头看向二人,又听伏肆道:“他让我借他点儿钱。”

重彧指间夹了黑子落在棋盘上,道:“不知这‘点儿’是指多少?”

“唔……五万两黄金。”

重彧:“……”

九方阁的人就是财大气粗。

“那方主你借了么?”

“跟小九一样叫我师兄就行,”伏肆眯眼笑了笑,“借了,算利息的,何况阿彧不也希望我借么?”

重彧闻言一愣,随即笑了笑。

后面说什么他就没听了。秦珲这做法就有意思了,好像是生怕他会反悔一样做好了两手准备,也不怕得罪了人。他心中也自有其他打算,顺水人情,就算卖给他,他也不怕还不起。

授九送走了伏肆,合上门转身就见重彧指间夹着黑子在下巴上敲了敲,墨色的子衬得他的手更莹白。

“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还会下棋了?”

他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了白子,看了一眼已然凌乱不堪的棋盘,自顾只将自己的白子一收。

重彧撇撇嘴,也将黑子收了下来,“会呀,来一局?我设你解?”

授九轻一颔首,就见他一手黑子一手白子,一落一提间,已然布下一局,正是他与年钰对弈的那局。

授九扫过一眼就笑了,“这就是你的一局?”他直接落下一枚白子,末了,还不忘道:“我看你也就只会这一局。”

重彧:“……话多。”他落下一枚黑子。

他落完一子,授九便紧跟着落子,又等他思考一会儿才会接着落子。而开局几子授九都按着这棋局的套路来,表面上就被重彧吃的死死的,等后来他又不按套路来了,旁支斜出,重彧就逐渐落于了下风。

授九抬手收去几颗黑子,听重彧问道:“你对锦康郡主借钱这事怎么看?”

授九道:“他连利息都还不起。”

“那四方主还要借?”

“他有的是钱,更何况又不是我的钱,怕什么?”

“……”

授九看了他一眼,又道:“反正这笔钱到最后又不会是他来还,借出去了就借出去,卖他一个人情。”

重彧舔了舔犬牙尖,试着道:“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曰。”

“白日里他也来见过我了。”

“也是找你借钱?”

“嗯,万两以上,黄金。”

授九忍不住笑了出来,“找你这抠门儿借钱?”

“……”重彧眼角一跳,手中的黑子直接砸了过去,“你再说一遍?!”

授九笑着躲开,伸手接住那枚黑子,放回棋盒中。

“我哪儿抠?!啊?!我哪抠了?!”重彧差点把棋盘往他脸上一掀就不下了。

授九连连摆手,“好好好,你不抠你不抠,坐下,坐下。”

哄好了重彧,授九才道:“所以你要借么?”

重彧晲他一眼,“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三品以上官员不能一次性调动百两黄金以上,但你不同,所以这笔钱我还要跟你借。”

“嗯,”授九缓慢地点了下头,“我没有。”

重彧顿时掀了眼皮,凉凉道:“你再说一遍。”

开玩笑,就算皇帝穷了他授九也不会穷吧?名下这么多财产,闲养着十个他都能锦衣玉食地养到下辈子去了!更何况他现在还拿着俸禄,他竟然说他没有!

重彧上下打量过他,“九钦天你这衣服不错,银线勾边欸!你这玉冠也不错,羊脂白玉欸!我再看看……你腰上这玉佩一看就是无价之宝啊……”

他忽地将脸色一变,“穿得这么好,你跟老子说你没钱?!”

“……”授九抬眼,扬眉,“你这就是借钱的态度?”

“……”重彧脸顿时有些黑了下来,沉默。

“啊——伟大无私有爱心的九钦天!请你伸出援手!用你的佛光普照天下!为了让天下百姓脱离苦海!请借我点钱吧!”重彧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一段,又道:“行了吧?你给差不多得了啊!”

授九从棋盘上收回手,一把黑子哗啦啦地落进了重彧的棋盒里,“嗯,很有诚意,借多少?”

重彧想了想,冲他张开五指。

“五万两?”授九挑了下眉,歪了下头,“可以,但你会还么?”

重彧又想了想,“需要我给你写借据么?”

“那倒不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

授九指尖轻巧地一勾,腰间的玉佩就落在了他手中,递给了重彧,“拿着这个,到钱庄去提吧。”他又补充道:“提完记得登记,写我的名字就行。”

重彧摩挲过圆状的玉佩面,无暇的玉身,在灯火下甚是剔透,入手温凉,勾出一副麒麟踏火图,另一面是用篆书镌刻的“九”字。

“这是……”

授九随意地拾起一枚白子落下,眼也不抬地道:“麒麟佩。”

重彧一惊,“麒麟佩?!”

九龙方士各以一物以证身份,见物如见人。天下多受九方阁恩惠,以物为凭,可进出各名所而无拘束,其名下商铺、土地也多以此为契,不过最实惠的莫过于可随意支取钱财了。

这可以说是一方方士的全部家当了。

麒麟佩便是九方主的证物。

重彧只觉手上顿时有些沉甸甸的,心道:发了发了!

授九见他像只狐狸一样眯起了眼,就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不禁抽了抽嘴角。

“若是流七对账时我门下对不上,”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凉凉道:“我就把你家抄了。”

重彧后颈一凉,他讪讪地点点头,“自然自然。”

他颇为忌惮地将玉佩塞进怀里。

“你们还有对账的?”

“嗯,各方月底将账本交到七方主那里,年底时各方便要将一年收入的四分之一上缴阁中。”

“哦……七方主管钱啊?”重彧打了个哈欠,打算继续跟授九下棋,看着棋盘忍不住无语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早在他还在和授九谈条件时,授九就将棋局破开了,且又布下了一局。

“趁人之危,”他斜了授九一眼,凭着实在不多的底子,毅然决然地又提子,“你在阁里是管什么的?”

“我?”授九挑眉,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什么都不管,不然也不会被嫌整天闲着,被支使到朝廷入仕了。”

落下不过五子,重彧就下得有些吃力了,“你让着我点儿。”

他说的太过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以至于授九怔了一下,懵道:“哦……”

他又连忙悔一子,让一步。

重彧强打着精神继续下,“等来日有机会了我定要去九方阁看看。”

“……为什么?”

“因为有意思啊,我想看看,那是你长大的地方,我想知道的你的几位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成这样的。”

“……少年时,大师兄就已经很懂事了,无论待何人何事何物都温温和和的。二师兄不太爱说话,却偏偏爱堵四师兄。三师兄常年在外游玩,四师兄最爱折腾,五师兄性格有些阴险,六师兄心地好,是个老好人,做饭的手艺不错,七师兄有些风风火火的,常常和四师兄一起闹腾,八师兄是个假和尚,看上去清心寡欲,实际上很能吃……重彧?”

重彧伏在矮几上,闭上了眼,如翼的眼睫颤了颤,投下一小片阴影。水红的眼角不再挑着,平下来后给人一种安逸的感觉。薄唇角上还挂着轻笑。

“就睡了?”授九叹了口气,够着身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刮了一下,在鼻尖上捏了捏,“迟早要睡成挺尸……”

重彧有一头女子也要艳羡的青丝,柔柔顺顺的,此刻全部铺在了手肘边,如同泼洒的水墨,顺着矮几垂到了地上。

授九绕到他身旁,下意识就要伸出手去抄他的膝弯,伸到一半却又将僵在空中。

许久,他起身退开了几步,转过身闭上眼,道:“二十七重卫之首?出来。”

话落,门外跃下一个黑影。

“把你们少主送回去吧。”

他推开门视线不移地离开。

重卫有些忌惮他,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才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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