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震出尔反尔，周燃大为光火，质问道：“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会帮我的吗？”

司徒震无奈，耐心解释道。

“我是答应了你，可你这么满京都地抓人，一定会引发大面积的恐慌。你才刚刚登基，朝廷上下都在观望，这种恐慌之下，难保他们不会生出别的心思，背地里做点儿小动作，比如分出一两支族去支持宁王邺王，留下后手，这是世家大族保全自我的本能。”

“到时候宁王党邺王党带头捣乱，世家大族悄悄支持，文武百官人人恐慌，定会将京都闹得满城风雨，别说我只带了三千精兵，我就是有十万大军，也没办法控制局面，那你屁股底下的龙椅又如何坐得稳？”

周燃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胸腔里的复仇之火暂时退却，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本就是聪明人，并非想不到这一点，只是方才被仇恨蒙蔽了头脑，一时间冲动罢了。

周燃垂头丧气地坐下来，委屈涌上心头。

“当皇帝和我想的根本就不一样，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其他的根本就没人愿意听我的，也没有人把我放在眼里。”

“明明知道我和宁王邺王势不两立，可是他们偏偏要上折子让我把他们放出来，一个两个的，都替他们求情！”

“当年逼死母后的那些人就在宫外，明明我已经当了皇帝，我却不能让他们给母后偿命！”

还有你司徒震……

周燃抬起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

当了皇帝之后，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脖颈上拴了一根铁链，那是司徒震拴在他身上的，叫他不得反抗不能挣脱，哪怕他有一丝丝反抗的意识，司徒震都要紧一紧链条，就好像他是他驯养的一头狐狸！

周燃恨得牙根发痒，抓住司徒震的手，朝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司徒震倒吸一口凉气，捏住他的下颌：“犯什么左性呢？”

周燃甩头挣脱他的手，红着眼睛道：“我就是想咬你！你让不让我咬？”

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司徒震是真心疼。

“唉。”司徒震叹了一声，将胳膊伸到他嘴边，“想咬就咬吧。”

周燃一怔，随即便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初时咬得极深，两颗尖尖的狐狸牙甚至刺破了皮，咬出两个血洞。

后来尝到咸涩的血腥味，周燃却又突然舍不得了。

他松了劲儿，舌尖卷走渗出的血珠，咽进了肚子里。

司徒震挤到他身边坐下，另一只手圈住他的后背，忽然提起了往事：“以前我俩成亲的时候，洞房花烛夜，你也这么咬过我。”

他挠挠他的下巴，问得很纵容：“怎么，又恨上我了？”

周燃抬起脸，泪眼婆娑地看了他一会儿，却又突然歪倒身子，倚靠在了他的怀中。

司徒震搂住他，抚摸他的鬓发，笑道：“看来这会子已经不恨我了。”

周燃没说话，双臂从他腋下穿过，紧紧抱住他的背，把自己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怀里。

司徒震也不勉强他，搂着他慢悠悠地开解道：“人若是没有自己的心思那便不叫人了，你是皇帝，不是神，怎么可能你说什么他们便听什么呢？莫说是你，就是秦皇汉武在世，也阻挡不了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暗戳戳搞些小动作。所以我们燃燃当皇帝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不生气。”

“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司徒震点点他的鼻尖，“你把自己的身体气坏了，事情办不成，敌人只怕要得意到天上去，而在乎你的人呢，却要为你着急伤心，实在太不划算了。”

司徒震感觉身上的手臂松了松，一双漂亮妩媚的眼睛从他怀里探出来，清澈地闪烁着求知欲。

顿时，司徒震眼角上扬，唇边漾开了笑意。

他没忍住，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眉心：“不生气之后，事情再一件一件地办。你想达成什么目的？哪些人是你的盟友？哪些人是你的敌人？哪些人可以为你所用？哪些人可以拉拢？”

听完，周燃撇撇嘴：“这不和我没当皇帝之前一样吗？”

“是啊。”司徒震失笑，“这就和你当皇帝之前一样。不一样的是，你每做成一件事，你皇帝的权威便会加强一分，为你所用的人便多出一些，不敢与你敌的人会越来越少。等到文武百官皆自诩为你的忠臣时，你便是倒行逆施，也不用担心皇位不稳了。”

周燃把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哼哼道：“我才不会倒行逆施，我是要做明君的。”

司徒震忍俊不禁，抚摸他的脊背应和道：“对，我们燃燃是要成为明君的帝王。”

周燃实在贪婪他的怀抱，躲在里面歪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出来，重新坐会书案后面。

摆正了心态，很多事情就没有那么难了。

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司徒震，国事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不用担心被人糊弄。

不止是京都，如今南边有镇南军哗变，正在自个儿平乱自个儿，西边又有白灾，大雪冻死了许多百姓，先帝在时的流民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许多地方都备受骚扰，但偏巧的是，国库没钱。

周燃是抢了皇位，可他也接过了夏朝近百年来最糟糕的烂摊子。

他是立志要做明君的人，不可能不管。

在折子里看到这么麻烦，周燃也没多生气，反倒升起一股麻木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吧。

呵呵。

周燃把能处理的都处理的，不能处理的都放在一边，等明天小朝会的时候拿去和那些朝廷重臣商议。

最后，他才开始处理他最介意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二十年前的吴家谋逆冤案，周燃参考司徒震的建议，将最不能容忍的主谋挑了出来，其他的涉案人员则按照参与的轻重程度依次往下排列，越往后的参与的越少，周燃的仇视程度就越轻。

第二件事是关于如何处理宁王、邺王，周燃是一定要将两人按死的，连同宁王党和邺王党这两棵大树也要连根拔起，不然周燃这辈子都没有安生的日子过，司徒震也赞同这一点。

根据这两年吴家收集的情报，周燃整理出一份宁王党和邺王党的官员名单，同样是按照与宁王邺王关系的亲密程度往下排序，越往后的越不重要。

周燃拿起这两份名单，左看右看，忽地道：“这两份名单上的人，重复得挺多的啊。”

司徒震道：“这不稀奇。当年你就对我说过，你和吴家怀疑这桩惊天冤案是三大亲王联手制造的，想来吴永修手里早就有了证据，才有如此猜测，只是没有过多透露给你而已。”

周燃手指敲了两下桌子：“那这样，发作宁王和邺王就有由头了。”

“得注意控制事情波及的范围。”司徒震提醒他道，“别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这次我们先挑出一部分处理了，剩下的人，余生漫漫，你有的是机会。”

周燃沉默半晌，咬唇点了下头。

司徒震补充道：“给宁王和邺王上折子求情的人也整理出来，里面一大部分人可能只是处于职责或者本心，不必多苛责，但未必没有漏网之鱼，我们再筛一遍。”

“好。”周燃重重点头，和司徒震一起忙活起来。

目标确定了，大方向也清楚了。

司徒震贴在周燃耳边，细细地教了他一遍，告诉他明天小朝会上应该怎样怎样做。

“懂了吗？”司徒震半搂着他问。

“懂了。”周燃眼睛亮闪闪的。

司徒震笑了，捏着他的指尖道：“那亲我一口？”

周燃脸蛋一热，抬起下巴轻轻亲在他的唇角，羞涩道：“夫君，谢谢你。”

司徒震摸了下嘴角，伸手端起周燃就往御床走。

骤然失重，周燃先是一慌，后又明白过来了，软绵绵地质问道：“你干什么？”

司徒震把人放在床上，翻身跪在他的上方，盯着他幽幽道：“你的夫君已经禁欲一整年了，你知道吗？”

周燃脸颊发烫，心里嘀咕道。

他有什么不知道的？难道他不是禁欲一整年了吗？

当然这话没法儿说，周燃只有偏过脸去，不看他。

司徒震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把脸转回来，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年纪的增加没有冲淡他的魅惑，反而青春热烈的气息越发浓郁。

二十岁的青年，俊俏非凡，像一朵夏日盛放的芍药花，热烈迷人。

尤其他还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便更为这份迷人添加了几分不能轻易攀折的高贵，教人愈发心痒。

司徒震弯下腰，亲了他脸颊一下。

紧接着，自然而然地，他含住了迎上来的唇，如无数相爱多年的普通夫妻一般，拥吻，翻滚，纠缠。

做天底下最快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