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莉亚，不要跟她废话！”背着火箭筒的士兵跨过一地残骸走来。

男人体型壮硕，即使有火箭筒在身也走得十分轻松，他卸下火箭筒走到女士兵身旁低声道：“阿米莉亚，别掉以轻心，这个女人之前就靠一句话杀了塞拉斯殿下的亲侄子。我知道你最容易心软，在把她交给上级之前，你还是不要和她有任何交流为好。”

阿米莉亚正想反驳，男人便抬起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此次任务的队长是面前的男人，军纪森严，即便她还想说些什么，也只好后退一步，站在男人身边。

两人对话间，谢知非疑惑地挪了几个小步到雾卯身边：“小卯，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等会他们上前抓我的时候我数三二一，我们就分别往两边…跑。”

“跑”字卡在了雾卯的喉咙口，她才注意到跟在男人身后还有三个被押着走的人。

这三人的服装虽然不是作战服，但很明显也是末世祭奠的样式，从容貌能辨别出是她同属国家的样貌，三人颤抖的样子显然很害怕。

男人丝毫不在意雾卯的目光，他迅速拔出腰间的枪，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枪举至其中一人的额头。

前所未有地预感让雾卯心头一紧，她十指蜷缩，难以遏制的恐惧涌向全身，脱口而出：“不要！”

“砰——砰——砰——”

三声枪响伴随雾卯的呐喊，三人倒入血泊中。

雾卯瞳孔剧烈收缩，双眼死死盯着倒下的三人，无数崩溃的情绪从心头划过，然而她喊不出一句话，喉咙如同被人狠狠掐住，她捂住嘴脱力一般往后撤了一步，全身发麻，呕吐感直冲大脑。

像是要证明雾卯心头所想，面前防护措施严谨的男人朝雾卯朗声道：“喂，看你很好奇啊，告诉你吧，你们是同一种人。”

男人面容被遮得严严实实，即使看不见他的五官，也能从他的声音中分辨出丝丝愉悦。

“别再耍花招逃跑了，这三个人是因为你死的。”

雾卯脸色泛白，胸膛里愤怒的气焰漫上眼底，她双眼通红，“因为我？”

男人眼神轻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为什么要杀了这三个人？”

看出雾卯的困惑，他直言道：“昨晚被你杀害的E3925军士长是我们塞拉斯殿下的亲侄子。如果不是因为你杀了他，我们也不会在寻找你的过程中抓到这三个人，他们也就不会死了。”

“要怪就得怪你。”

说到塞拉斯殿下时他还顿了顿，言语间充满了尊敬。

男人没说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雾卯，其他人并不在他们的抓捕范围里，早在来时就接到命令，不管是异界人还是这些没有身份证明的人群，和丧尸一样，一律就地射杀。

站在男人身旁的阿米莉亚拧眉用手肘撞向他的胳膊，“埃文，别再说了！”

雾卯控制不住嘲讽地笑了起来。

又是帝国，又是皇室。

即便非要扯什么因果，也该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屠杀风云江湖的人。

她并不会为自己杀了几个士兵辩解，而这些人倒是为自己的暴徒行径塞满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多少是得怪点她，怪她当初不知道他们的接收器有拍摄功能。

雾卯重新抬起眼回答他的质疑：“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们的皇室关我屁事！”

她只是想活命而已！

说着便双足一顿，手中短刃翻动，在火焰的照映下化为一道红光，她几个箭步猛然往埃文的方向纵去。

过程中雾卯提醒道：“前辈，小心这些枪。”

被惊动的士兵们连忙开枪，十数颗子弹从枪口·射出，雾卯看准机会，“腾”地单膝斜跪向地面，惯性驱使下手掌借力抚过地面跪滑躲过子弹。

枪声炸响，谢知非不知道这三人和雾卯的关系，凭借雾卯激动的状态，以及从倒下三人的模样中辨别出是他们中原人的样貌，他后仰闪过径直射来的子弹，鼻孔出气：“小人行径。”

在下一批子弹射向他之前，几个起落便拔高数尺，长剑直直劈向距离他最近的士兵。

士兵在二人上下两路的行动中失去了准头，混乱一瞬。

也就在这一瞬间，雾卯迅速滑至埃文脚前。

“刺哧——”

刀风凌厉，绯红短刃伴随着枪声扎进了埃文的皮靴里，将他的脚掌捅了个对穿，深深钉入地面。

“啊！你这个贱人！”

埃文被脚掌传来的剧痛弄得面部肌肉扭曲，他举起手·枪就要击毙雾卯。

“锵——”

雾卯早在永堕扎入埃文脚掌时便已抽出身后深黑短刃，她挥动右臂，裹挟着汹涌地怒火狠狠击飞对方手中的枪支。

枪支在空中划出一抹弧度，擦着地面砸至正在和士兵缠斗的谢知非脚边。

阿米莉亚面容冷峻，火速调转枪口位置射向雾卯。

千钧一发之际，雾卯侧身翻滚躲过阿米莉亚等人射向她的子弹，子弹顺着她的轨迹在地面炸起一个个弹坑。她咬着牙举起被埃文靠在地面上的火箭筒，食指扣上扳机，“都给我停下！”

阿米莉亚率先停下步伐，其余士兵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众人不再有所动作，谢知非喘着气松开被他钳制住的士兵，他捡起自己的长剑和举着冲锋枪的士兵拉开距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些人的子弹险些射中他，还好他机智地抓着这个有冲锋枪的士兵。

他纵身拔走埃文脚上的永堕，跃至雾卯身侧。

雾卯谨慎地抬着体积极大的火箭筒，眼底戾气倾泻，一字一句道：“把枪都丢到地上。”

众人在雾卯的命令下缓缓卸下自己手中的枪支，埃文因为谢知非的动作还在大声叫嚷，他忽然蹲下身捂住鲜血直流的脚掌，“丢什么丢，她举着火箭筒我们还能活吗？都给我开枪！”

他动作极快地掏出腰带中的手榴弹，飞快拔掉保险掷向雾卯。

阿米莉亚震惊道：“埃文！”

手榴弹被埃文掏出的那一刻谢知非就扑向了雾卯，飞快地掠向远处，他对这些武器没有太多的概念，但这颗手榴弹他亲眼见过一颗一模一样的。

就在不久之前，那颗手榴弹被雾卯丢入丧尸群中，丧尸的肢体在他的眼下炸得胡乱飞溅，他深知这颗手榴弹的威力。

火箭筒在谢知非扑向雾卯的碰撞间触发了扳机，炮弹射中了士兵身后的墙面，墙体坍塌压向在场所有士兵。

火光亮起，瞬间染红了雾卯的瞳孔，同时出现的还有谢知非带着烧得卷曲的胡子面颊，剑穗上那颗猩红莲花在他背后摇摆，身后是奋力往他们这边狂奔的士兵以及呼啸而来的子弹。

“嘭——”

“轰——”

两声巨响重合，飞灰四散，一时之间现场的十数余人没有一个站着。

士兵齐齐压在坍塌的墙体之下，生死不知。

雾卯从眼冒金星中回神，她艰难地丢开手中的火箭筒，撑起身体想检查谢知非的后背。

谢知非在她的身上转醒，他猛地咳了一声，鲜血顺着嘴角滴进黑沉的地面，血珠裹着灰尘溅上了雾卯的颈侧，雾卯伸向谢知非腋下的手指焉地一颤。

她呆愣地瞪大双眼，唇齿上下哆嗦着，委屈和茫然在这时盘上脸孔，即便是在最害怕的时候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

她小心翼翼地撑起谢知非的肩膀，“不会有事的，医院可以治，我带你去医院。”

谢知非背后那把剑在手榴弹的爆炸中炸至一旁，猩红莲花碎开在谢知非的眼前，他盯着莲花动了动嘴，“确实比我的长剑厉害哈，小孩……有没有事。”

说完又他咳了一声。

雾卯再也忍不住，泪珠在她眼中打转，她不敢动作分毫，生怕扯到谢知非身后的伤口，她哽咽着：“为什么啊？为什么帮我还要救我啊？”

谢知非蓄力主动滚向另一侧，强烈的疼痛让他闷哼出声，明明没有半分力气了，他还是侧着头扯开干裂的嘴角：“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他缓慢陈述，语气却轻快：“做人嘛，婆婆妈妈地干什么，我想这么干就干喽。咳——咳，再说了，你这小孩这么惜命要是就这样死了可不得后悔死啊……”

雾卯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飞快地爬起跪坐在谢知非的身旁想动手处理，但谢知非背后早已被炸得漆黑一片，翻起的皮肉渗出大片血迹，肩胛骨处还卡着几颗子弹，浓重血腥气漫上鼻腔，她根本无从下手，她压向渗出血液最多的伤口处，“别说了！你别说话了！”

谢知非被压得大喘了一口气，他看着雾卯六神无主的模样慢慢道：“别，别表现得这么伤心啊，我既不是你的至亲，又不是你的心上人，哪用得着你嚎丧呀……”

他连连喘了几声：“女儿家的眼泪，要留给自己和重要的人。”

昏沉地睡意侵袭，谢知非只觉得呼吸越发艰难，翕动的嘴唇气息奄奄，声音也越来越小，双眼逐渐空洞。

雾卯看着这一幕，与虚拟世界建立的心防在此刻崩塌，“别闭上眼睛，不是的，你也是重要的人，你也是的，别闭上眼睛。”

她使劲摇头，拼了命想拽着谢知非站起身来往末世祭奠的方向飞掠，可惜只是徒劳，谢知非的头颅在搭上雾卯肩膀那一刻便失去了生息，她喉头发紧，就这样揽着谢知非的身体。

大雪打着旋儿从破损的屋顶飘下，几粒晶状的雪花落到雾卯卷曲的睫毛上，她轻轻闭上眼，体温将落在上面的雪花融化，无色水珠擦着眼角跌落消散。

一片寂静中，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咳咳——”

雾卯蓦地睁开眼，她缓缓将谢知非的身体放下靠向一旁，拿起被谢知非握在手里的永堕盯住眼前那片墙体之下。

被压在墙下的埃文只剩最后一口气，他醒过来时听到了雾卯二人的动静，此时全身已经麻木毫无知觉，他陡然哑笑出声：“哈哈，咳咳，哈哈——”

“死，死了吧，要怪就得怪你，怪你！”

雾卯飞快掠至埃文身前，嘶声大吼：“你闭嘴！”

只是这反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埃文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咽了气，剩下接收器在他身旁滋滋响着。

雾卯顿了顿，片刻后，回想起虚拟世界的构建模式，雾卯旋身望向毫无声息的谢知非，她在心里默念，“不会有事的，他会回来的，对，他会回来的。”

只是重新变成了虚拟世界的谢知非，再也不知道惜命的雾卯了而已……

仅此而已。

她的视线落向地面碎裂的猩红莲花，小巧的玉饰被摔成几瓣，最大的那块也只剩一半，前端打孔用来捆绳的部分被摔得不见踪影。雾卯蹲下身捏起坠着流苏那半块莲花，端详片刻后郑重地把它放进自己袖口夹层里。

她回身垂首看着埃文的接收器，嗓音低如耳语，“塞拉斯，”她停住，半蹲下身体用短刃敲了敲接收器的表面，凝眸沉声道：“别躲在镜头后面像胆小鬼一样窥视，想杀我，就亲自来。”

“要是不敢，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毕竟我也不知道你派来的尾巴里又有哪位是你的侄子、兄弟、亦或者爱人。”

“我拿我的命搏，你也该拿命来搏。堂堂帝国殿下，别赌不起，平白做人笑柄。”

雾卯平静的眼底酝酿着随时掀起的风暴，话毕，用刀刃猛地击碎了接收器。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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