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说，而是没什么意义。

又是提醒他查盛宁的大波资金动向，又是扬言要收购晨星。宋承泽说的这些，没有一件事情是不可查的。

正是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可以捉摸或者等到结果的，才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除非宋承泽说的是真的。盛宁下场合作宏临收购月照真的只是一个局，不仅让宏临得以脱身这场收购案，还顺便让和他江风国际暗中合作的那位宋姓董事花大笔冤枉钱折进去。

否则，宋承泽迟早会因为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沦为笑柄。

可，如果宋承泽当真说的是真的。那刚才宋承泽骂他江风国际是个接盘的倒霉蛋，还真是不亏。

想到这里，江风旭的脸色彻底黑如锅底。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在投资的时候，只看到了宋甘南说的项目前景，却忘记了，暗中操作抢的可是宋承泽的项目。这么嚣张的举动，可不无异于是虎口夺食。

这么容易就夺了出来，要么是宋承泽这只老虎故意的，要么是他们这群主动钻进圈套的人太傻。

而现实，可能两个都是……

“他只是在逞强。谈判了那么久，是因为我不点头。可不是他不想要。”郑晓柔看着江风旭那黑下去的脸，不用细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短暂地愣了一下，忙苍白着脸道：“更何况，收购月照的项目，在宏临立了一年多时间。”

“他们哪里来的时间来为晨星收购做准备？”郑晓柔咬了咬牙，依在江风旭身边，继续温声道：“这么明显的假话你也信？明显是为了挑拨离间嘛……”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咱们去查查不就知道了。”郑晓柔小心翼翼打量着江风旭的脸色，心里紧绷着，轻轻道。

她不能让宋承泽挑拨离间成功。不管江风国际再吹嘘，自己同样有能力可以完成郑晓柔手里这份宏临做出来的合作企划。可江风国际不如宏临是不争的事实。

自己把月照让给江风国际，本就是怀着私心。她要是挽不住江风旭，让他对自己有芥蒂，或不领割让月照的情自己，那可真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有什么好查的。”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江风旭总算是因为郑晓柔的话回过了神来。

无论心里在想什么，面上倒是没什么了。

就算查下去有了结果，可和月照签了合同这件事已经成了事实。又不是只有宏临有董事会，他自然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算是心里信了十成十，他也只能咬碎牙和血吞。

想到这里他面无表情压下心中的烦躁，若无其事地替郑晓柔勾了勾脸颊旁的一丝碎发，眼神闪了闪，不屑道：“一家如日中天的公司，他想收购就收购？”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仙吗？”

…………

不管郑晓柔和江风旭是真不相信宋承泽还是假不相信宋承泽。

反正关棠是真不信。

出月照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迟若出了门就说想要回去睡美容觉了。

她今天来月照找关棠的时候自己开了车。现在刚好自己开了车就跑了。

临走的时候还背对着关棠给宋承泽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可没有当一整天的电灯泡，总算也是给他创造了机会，送人回家。

宋承泽便朝人抿嘴一笑，示意自己这个人情自己领了。

待到她人溜了，这才替关棠开了车门道：“还请关小姐报一下地址，给我个机会送关小姐回家。”

关棠对宋承泽刚才在郑晓柔面前落下的狠话耿耿于怀，正想问个清楚，想了一想便乖乖地坐上了宋承泽的车。

还记得上次为了早点下车报的地址，瞬间红了脸，等宋承泽上了车后又报了一遍重复的。

谁知道宋承泽却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上次给我开车的助理不是善茬。”

“追我到饭店，就是为了打探我的隐私。关小姐没有把正确地址报给他，做得很好。”宋承泽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对我就不用了吧。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关小姐是担心我对你不利吗？”宋承泽说话的时候，已经开车划过停车场。交错的光影从他那轮廓明显的五官上划过，宛如一尊完美的浮雕。

不自主地让人想到他凝视人时的深邃眼眸，明明不苟言笑到带着寡淡的地步。可总能感觉到那寂静幽深眼眸里的庄严认真。

就像是宋承泽刚才的话，平静淡漠的语气，似乎连语调都没有什么起伏。却让关棠有一股他很介意的错觉。

果然，长得帅的男人就是有优势，哪怕神情飘忽看人一眼，都让人觉得他在含情脉脉。是在喜欢自己的。

不知不觉被撩到了的关棠悄悄抚了抚自己发热的脸。连忙跟宋承泽道：“怎么会连宋总都防着。”

“只是怕连续报两次不一样的地名，让宋总发现了尴尬……”

说完，连忙把自己家的正确地址报了出来。

宋承泽这才不动声色笑笑，算是放过了她。驾驶着性能极好的低调奔驰行驶上正确的路径。

不知不觉车里陷入了寂静。

关棠坐在车里如坐针毡，想了想还是启口问道：“宋总……，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我好不好问……”

“关小姐不用客气……”宋承泽眼神闪了闪，似乎终于等到了自己一直期待着的猎物，边开车边平静道：“想问什么直接问吧。朋友不是吗？”

“啊……，好呢。”关棠张了张嘴，没有想到宋承泽对自己这么坦诚。想了想，才小声道：“你刚才跟他们说的……”

“关于对月照的收购事宜……”关棠有些不好意思，可她掂量了一下宋承泽说的朋友，还是开门见山问道：“宋总和若若告诉我的不一样，到底事实是什么样的？”

她不是想要往宋承泽伤口上撒盐，也不是想要打探什么商业机密。

只是宋承泽刚才在那个情景说这么一番话，到底为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无论宋承泽话说的真假，仅仅基于宋承泽维护自己的想法，关棠都会感恩。

但是，出于朋友，她也确实不想因为自己给宋承泽添麻烦。

主动失败和被动失败的局面对宋承泽来说截然不同。要是宋承泽真的是被迫收购月照失败的，那他刚才因为维护自己，向竞争对手说的那些话，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不妙。

而现在，关棠恰恰最担心的，就是宋承泽的处境。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已经产生了不是吗？”宋承泽略显得淡薄的唇微微一抿，极有技巧地让自己的话保持着真实又达到自己的目的。他风轻云淡继续道：“我不认为再讨论详细的过程有什么意义。”

确实没什么意义，堂堂宋总成功的时刻不计其数，这一局也平平无奇，并没有值得回顾的地方。

“哦。”宋承泽这么一说，关棠就懂了。成年人的话术，不承认就是否认。

她下意识就觉得迟若说的才是真的，宋承泽没有主动放弃月照，确实收购失败了。

方才揪着的心并没有因为宋承泽的回答落下去，反而更加提了起来。

这么大项目的失败，必然不会如关棠现在看到的这样平静。毕竟，宋承泽宏临总裁的身份叫得再是响亮，宏临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他也绕不开宏临的董事会。

结合宋承泽之前连一个小助理都敢去打探他消息的窘境，关棠的心简直拔凉拔凉的。

剧情中的宋承泽可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看来，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一直以为破不开的魔咒，已经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结实了。

只可惜，关棠现在却一点都不想让这样的改变落在宋承泽身上。

“既然如此，这个时候去收购晨星……。只怕宏临那边，对宋总也有压力吧……”关棠心情是心惊胆战的，不过脑子仍旧好使。快速便想到了这件事情的症结。宋承泽说得确实也有道理，事已至此，过程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后期宋承泽能够成功收购晨星，完全就能够弥补没有收购月照的缺憾。哪怕被别人说又怎么样？晨星在手的话，月照确实只是一堆垃圾。

毕竟，那可是晨星啊！月照如果被称作业界人人唾骂的老鼠窝，那晨星在其的衬托下，简直能够成为业界良心了。虽然这几年都没有再出过什么深入人心或者振聋发聩的作品。可最起码晨星内部没有太过离谱，作品也中规中矩，勉强能看下去。

没有办法，行业不景气，出不了好作品。晨星的普通水平虽然在国际水平拿不出手，却也足够在国内收割赚钱了。

只是，这对于宋承泽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晨星水平再不行，也不能妨碍其体量已经是龙头老大的事实。

这便意味着，晨星大概率不缺钱。

既然不缺钱，宏临的钞能力便没什么吸引力了。

可能这也是宋承泽当年决定收购月照而避开晨星的原因。

晨星的总裁张亦宗作为国内第一代导演，可是当年一步一步筚路蓝缕创造的晨星。这样的人对晨星所付出的情感甚于财富。怕是也不会答应把晨星换成钱。

这样的情况下，宋承泽现在简直就是内忧外患，腹背受敌。

哪怕关棠不太懂商战，都为宋承泽感到窒息。

“这确实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果然，关棠都能想到的，宋承泽不会不知道。他只思索了片刻后便稳妥答道。

“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要是晨星收购不成功，那才是丢了大脸。”宋承泽转过头来，看到关棠真切关心自己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温柔笑意，不由声音低沉道：“关小姐放心，我会努力的。”

郑重的样子让关棠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那清洌洌的杏眼凝望着宋承泽，不知道在思忖着什么，久久不语。

…………

关棠的房子在一个半新不旧的中档小区，没有多豪华，胜在交通方便，地段繁华。

宋承泽将车开到小区口，一起下来送人进去。

不知不觉入了冬，虽然还没落雪，可空气里多少带着些许的凛冽。

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唯有关棠和宋承泽两个人走得缓慢。

关棠是心不在焉，宋承泽则是舍不得。边陪着人往前走着边关切注意着人，生怕她走路歪在哪里，摔了下去。

身边的人一身淡紫色的毛衣，穿了个简单的牛仔裤。微卷的长发盖在漂亮的锁骨上，在路灯下更显得晶莹如玉。无论什么时候，关棠都白得发光，惹人注目。却唯有卸下防备的时候，那张凝脂绝艳的脸上会带上一股娇俏的迷糊。像是一只似醒未醒的猫，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总让人想要揉一揉。

于是宋承泽也这样做了。

在一个路灯下，眼看着没有自己拦着关棠马上就要走上花坛的时候。宋承泽轻轻将手落在了那饱满的发顶上。

“不知道想什么这么走神？”宋承泽谦谨的脸上神色雍容，手按在人头上也做得斯文至极。他垂头，目无波澜地望着关棠，和煦打趣道。“能在我面前发怔，看来我和关小姐的关系确实已经很好了。”

“确实已经很好呀。”关棠这才有些回过神来。眼望着自己的位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她任由宋承泽按着自己的发顶。抬起的眼睛里波光流转，倒映着宋承泽的身影，朝他认真道：“宋总帮了我那么多次。”

“我是你的朋友，你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好。”宋承泽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却也差强人意。比起那个动不动就朝自己使小聪明的关棠，现在这个实在是可爱乖巧到让人牙根发痒。

宋承泽低低应一声，在自己舍不得之前适时抬起了手，微凉的指尖似缠带了一缕少女的馨香，他如获珍宝一般蜷起自己的手指，眼望着不远处小区里的昏黄灯光，跟关棠道：“回去吧，天凉，待在外面太长时间不好。”

叮嘱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眼含了笑意，低头又望向她道：“不要再发呆了。”

“宋总……”关棠却没有动，像是已经想清楚了什么。

她一手环着自己的包，秋水似的眼睛认真盯着宋承泽那棱角分明，却分明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知道那眼底的温柔与笑意都是为自己生出来的。

有些忐忑的心因此定了定，清丽的脸上一片端庄，她神情郑重，跟宋承泽道：“宋总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

做了自己没有做到的事情，让她知道一切都未尘埃落定之前，所有的结局皆有可能。让关棠拥有勇气，得以继续往前。

不知不觉，宋承泽确实已经成了关棠为数不多，却弥足珍贵的朋友。

而她的朋友，如今却身陷囹圄。

关棠不知道宋承泽为什么会出现这次收购失败的意外，可她也不傻。

想到自己曾经跟宋承泽言之凿凿说月照的不是。

或许，宋承泽如今的局面，跟关棠潜移默化的影响分不开。

最重要的是，关棠觉得自己可以帮助宋承泽改善这一局面。

哪怕能做的不多。哪怕这意味着，这是自己主动投入这命运的牢笼。

可宋承泽都能够改写那既定的命运，谁说自己不能够努力从内部打破它呢？

关棠眨了眨那似乎映着星辰般明亮的眼睛，觉得自己已经不怕了。

她深吸口气，终是笃定跟宋承泽道：“所以……，上次宋总的提议，如果宋总需要，我愿意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