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回归，他将回归……”邓布利多看着被拆散的信封，摘下眼镜擦了擦，看向四个孩子，“很感谢你们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我。也非常感谢你，德拉科，我很抱歉。”

德拉科神色依旧恍惚，所有情绪和他仿佛隔了一层膜，以至于他都不怎么感到痛苦。

因为德拉科实在看上去太糟了，所以邓布利多只是简单跟他们说了几句，让他们在阿尔塔回来之后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不要打草惊蛇，剩下的交给他们这些教授解决就好，然后便放他们回去了。

德拉科那天晚上没怎么睡着，第二天眼下的青黑明显得哈利没戴眼睛就能看出来。

“德拉科，这不是你的错。”哈利笨拙地说着，“呃，我是说你和我们一样不知情。谁都没法决定自己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兄弟的。”

“别难过了。”罗恩努力安慰着他，“实在不行到时候去好好质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罗恩！”赫敏瞪他。

但这句话反而像是触动了德拉科：“对，我为什么不问问呢？”

“我得去问问阿尔塔！我们不是兄弟吗？！他为什么要、为什么会……”德拉科跳起来。

“冷静点。还有将近一周呢。”三人连忙按住他，“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德拉科，安生的过了一天，十二月三十号晚上，哈利又出问题了。

他在睡梦之中紧紧地皱起眉，左右翻动着身体，显然睡得并不安稳，呼吸逐渐急促。

最后，在零点钟声敲响之后，哈利猛然惊醒，他急促地呼吸着，茫然地将被冷汗浸湿的额发拨到一边，大脑一片空白。

“哥们儿，你怎么了？”罗恩和暂住在格兰芬多寝室的德拉科都被哈利的动静惊醒了。

然而在缓了约莫两分钟之后，哈利猛然翻身下床：“我得去找邓布利多！”

“等一下！”两人也匆匆忙忙掀开被子，趿着拖鞋追着哈利跑了出去。

“怎么了，孩子？”哈利喘着气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时，邓布利多正穿着一身睡袍，头上还顶着软软的睡帽，两只胳膊伸进袖子里，看上去睡眼惺忪。

“校长先生，我，我做了一个梦。”哈利急促地换着气，绿眼睛闪闪发亮，“一个，和伏地魔有关的梦。”

邓布利多眼中的睡意瞬间被凝重替代。

“别着急。”邓布利多点了点桌子，桌面上立刻出现了三杯热可可，“坐下来慢慢说吧。”

热可可的温度将指尖捂热，甜腻的香气也很好地安抚了心脏。

哈利深吸一口气，眼神闪烁：“我梦到了一个地方。”

刚做这个梦的时候，哈利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之中，眼前是模糊的色块，耳边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膜。

随着入梦渐深，画面和声音也慢慢清晰起来。

那是一片寂静的旷野，没有人烟，也缺乏生机，而今日这片死寂的荒芜之地热闹非凡——一群穿着黑袍、戴着面具的人在狂欢，一口巨大的石头坩埚正被放在中央，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正站在坩埚前，朝着里面丢什么东西。

这口坩埚比哈利用过的所有坩埚都大，可容一个成人坐在里面，里面装着一整锅的液体，最后的药材落入液体中后，那锅液体表面不仅开始沸腾，而且迸射出火花，像烧着了一样。蒸气越来越浓，照看火苗的两个的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了。

“先生，你准备好了吗？”一个声音从他身边传来，隔着层无形的壁障，他只能听出声音的方向。

他转过头，发现自己身边也站着一个黑袍人，苍白的面具之下露出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那个黑袍人向自己伸出手，语气亲昵：“先生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要开始了。”

哈利看到那个黑袍人的右手，没有丝毫血肉，竟是森森白骨。

他感到自己在微微颔首，手放到了那只白骨手掌中，温凉玉润的触感传递自大脑。

牵着他的黑袍人笑得越发灿烂，像是要带着舞伴上场一般牵着他往坩埚的方向走去。

而坩埚前的两人也没有闲着，看到他走了过来，热切地唤他：“Lord！”看上去若不是他们一个在看顾火焰一个在搅拌药液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跪在自己面前。

Lord，主人。哈利觉得自己头晕的越发厉害。自己现在在谁的体内？透过谁的眼睛在看什么？

但身体的控制权不在他手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点头：“开始吧。”

两人退开，与牵着自己的黑袍人一同围着坩埚站成三角形。

他们举起自己的魔杖，指向夜空。

“父亲的骨，无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儿子再生！”左手边的黑袍人将灰白的骨殖拿出，贴着坩埚的内壁松手。

它顺着坩埚安静的滑入药液之中，钻石般的液面破裂了，嘶嘶作响，火花四溅，液体变成了鲜红的蓝色，一看便知有毒。

“仆人的肉，自愿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自己被牵到坩埚前。

在走入那池液体中前，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黑袍人。他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放到黑袍人从善如流摊开的掌心中：“保管好它。”

随后他脱下浴袍——大概是早有准备，他身上居然穿着一身浴袍，一步跨入药水中。

伴随着耳边的咕嘟声，药水变成了火红色，并迸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温热的液体将他包裹，温暖得仿佛回到了母亲的腹中。

“仇敌的血，被迫献出，可使你的敌人复活。”最后一个声音隔着液体传来，什么东西被滴进了坩埚里，液体立刻变成了眩目的白色。

坩埚快要沸腾了，钻石般的火星向四外飞溅，如此明亮耀眼，使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天鹅绒般的颜色。

突然，坩埚上的火星熄灭了。一股白色蒸气从坩埚里升腾起来，掩去了靠近它周围的一切。

哈利能感觉到自己缓缓升起——不、他在缓缓站起。

本来他的视角就不矮，现在他的视角似乎有变高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坩埚中残留的液体倒映出他的脸。

那天晚上并不算太暗，半圆的月亮透过云层洒下光亮，于是哈利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本该是这样，但是此刻那张脸仿佛融化的蜡一般，五官模糊，青紫的血管微微凸起，浮在皮肤表面，那双漆黑的眼睛中影影绰绰地亮着诡异的暗红光芒。

“先生，您的衣服。”一双手托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自雾气中伸进来。

他在雾气彻底消散前穿好了衣服，所有黑袍人都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向他垂下了头颅。

哈利能感受到什么东西在拉扯他，要他离开这里——他快要醒了。

他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都起来，随后为首的三个人便抬起头。

“先生（lord），生日快乐。”哈利能看到站在最中间、右手是白骨的那个人眼中几近狂热的色彩，“欢迎回来。”

哈利在被丢出梦境的那一刻终于看清——那双明亮却癫狂的眼睛，是浅灰色的。

“……”校长室内一片静默。

邓布利多看着哈利，蓝眼睛中神色闪烁，似是了然，又似是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