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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一个绘画的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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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宅子是个正常的地方吗?

如果问朝奈这个问题的话,那么答案肯定会是个大大的否。

超乎常理的事情太多了,宅子本身会向里面被困住的人出谜题本来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而且所出的题目与关卡似乎都并不是提前预设好,像是那种故事中特地安排给勇者升级用的实力从弱到强的敌人一样,而是真的是由这个建筑里面的「某种力量」依照着不知明的规则自己生成的。

例如突然出现了一个以塞西莉亚为主角的狗血故事要他们续写、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跟帕里斯通眼前的电话亭...其他人大概也遭遇了类似的事吧?

如果这次的事件只是在一栋大豪宅里找出隐藏的黑幕再将其解决这种悬疑小说剧情的话,那还好说,但是这宅子的这种麻烦特性把这条道路弄得复杂了好多倍。

一般人会在自己住的地方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如果在早上起床之后在去厕所的路上要解决几道谜题才可以打开通路,那住在这里的人绝对会哭的吧。

在那个富商被杀死之后,一切的事情都好像乱套了。

朝奈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即使是在跟随老师学念的时候也仅仅是学习了念的实际用法,那些复杂的书面理论是一个字也没碰过,不过她之前在某次练习的闲聊中听老师随口讲过,很多古旧的物品之上会带着原拥有者的念,从而会自己引起一些不得了的现象,而在这个地方,这种类型的物品应该有不少吧?所以现在的情况可能是它们身上所附带着的念互相碰撞的结果?

身为门外汉的朝奈并不能就此下定论,说到底她在脑中分析这么多其实也只是为了想明白眼前这幅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已。

画中的所描绘出的那个人,分明就是她的样子。

她的指尖触到了油画表面,感受到了若干油彩的凸起和凹陷,干涸了数久的颜料自然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在指腹之上,同时也深深表明了一件事。

这幅画是很久很久之前画的,无论怎么想,她这个人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合逻辑。

不过这个宅子本身也没有逻辑可言,所以把这个当成这里随机生成的物品之一倒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自己的模样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这种事本来就令人毛骨悚然,盯着画中自己的笑容看了许久,朝奈越来越不自在,虽然在照镜子的时候如果与镜中自己对视过久的话也会产生类似的效果,但是与那种感觉比起来,另一种情感好像更占上风。

...要说的话大概是「不应该去探究」的那种感觉?朝奈视线下滑,集中在了标题之上。

字是用小刀歪歪扭扭地刻在木牌上面的,用作原料的木都有些发黑了,但「放弃一切的她」这几个字仍然十分明显。

她放弃什么了?在家中趴着看电视吃柠檬糖的过往时光闪现而过,是指她为了拯救帕里斯通而放弃了日常的休闲时光吗?那确实是个伟大的牺牲。

少女步伐微移,不要在意义不明的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更何况长时间注视自己的画像未免也太怪了,果然还是先行一步吧。

墙壁上所挂着的装饰画很多,不,如果认真说的话,多到有些不正常。

挂画这种东西的本来目的就只是为了让所在的地方不要那么单调,令整体的视觉效果更加美观,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品味,但是如果数量太多的话,反而会起到一种本末倒置的结果。

在这个走廊走的时间越久,就越能体现到这一点,墙上挂画的数量多到会让人以为自己误入了一个批发油画商家的库存仓,门与门之前空着的那个墙壁范围,本来只挂一幅画就已经足够了,但这里竟然会挂着三四幅,几乎霸占了整个空间,而且挂得还都不整齐,很多都歪成了比萨斜塔。

特点。所有画的内容都有一个特点。

破碎了一大半的红茶茶杯、烂到棉花都被翻出来的沙发、被揉成一团的废纸、不小心从桌子上掉到地上的草莓蛋糕...如此多的东西,虽然看上去毫不相关,但如果仔细想的话,就可以发现。

它们都是不被人需要的废弃品,最终的结局大概不是回收站就是垃圾桶。在总结出这个规律之后,瞟见一幅画上所绘出的不知名沉睡婴儿的朝奈,忍不住迅速转回了视线。

光线。

她没有看错。有一道门的缝隙中隐隐透出了微弱的光线,这与众不同的感觉迫使朝奈停下了脚步,里面是有人吗?还是说只不过是上一个来这里的人临走前忘了关灯?种种可能性在朝奈的脑中一闪而过,但是由于安全性的缘故,随便进这种一看就相当可疑的地方说不定又会遇见什么危险的事情,所以果然还是略过...

“是客人吗?”

朝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久都没跟人说话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进来吧。”

那把轻柔的女声发出了邀请,听上去总有种空虚飘渺之感,宛如在无人之地独自奏响的风铃。

朝奈迟迟未动,盯着那扇房门犹疑许久,她跟门里面的人所隔着的距离应该也并不是很久,如果她想攻击自己的话很容易就能办到,所以可能并不是敌人,但是房间里面有什么也是个未知数。

“我与你素未谋面,因此不会伤害你的,进来吧。”

第二次了。

好奇心战胜了其他因素,所以朝奈还是推开了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浓郁的油漆气味,气味的来源不言而喻,小小的四方形空间所占面积最多的是画,是一幅幅的油画。有些好像已经放了很久,有些是新画出来的,内容五花八门,从风景到人物、从精细的建筑到不明所以的印象派,应有尽有,就这样随意地摆放在了房间的各处,倚在墙角或者直接放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壮观的场景。

当然,房间内最惹人注目的自然还是中央坐在画架之前的那名少女,自然卷的棕色长发直垂到腰下方,应是许久未经打理而显得非常毛躁,穿着上世纪风格的白色蕾丝裙装,胸前被五颜六色的广告彩弄得花花绿绿,纤细的手握着画笔在画布上飞速地舞动着,十分有力。

听见了朝奈走进来的开门声,她转过了头望了过去,将手中的画笔放下,深色的双眼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初次见面,很少见人会来到这一层。”

“你好...?”虽然从这个人身上感受不到敌意,但面对陌生人的那种局促感还是无法抹除的,朝奈用右手扶住门侧,并未前行一步,“如果以对话的开场白来说,果然还是先自我介绍比较合适吧?”

“忘了这一点,真对不起。”画家少女扫视了一眼朝奈,即使是望见了她身上骇人无比的伤势,情绪仍然毫无波澜,“我叫克里斯蒂娜·霍尔。你应该认识我父亲吧?如果没有他的邀请,很少人会来这里拜访。”

那个富商的女儿?朝奈愣了愣。

“我叫朝奈,你既然是他的女儿,为什么不下楼去参加宴会?”朝奈当然不会把自己是用计擅闯进来的事情告诉她。

“因为没有必要。”克里斯蒂娜语气平静,“血缘上,我是我父亲的女儿。实际上,我想他早就已经不记得我了。”

“什么?”朝奈有点惊讶,“为什么?话说你认识格斯和德怀特吗?”

面对着朝奈的问题三连击,克里斯蒂娜认真地回答了,“他们都是我的弟弟。至于为什么...听负责给我送饭的女佣说,我从小开始就只知道画画,什么礼仪课都学不下来,一有空闲时间就会拿起画笔,再加上女人没有继承权,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这就是我会在这里的理由。”

这富商真没人性啊,朝奈想。

“你父亲这样对你,你不觉得委屈吗?再怎么样也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啊,如果是被囚禁的话就报警看看...”

克里斯蒂娜摇摇头,“没关系,我在这里可以天天画画,这样便足够了。”

“也就是说,外面的画都是你制作的?”

“不记得了,可能是吧。”

聊久了之后,朝奈渐渐放下了警惕之心,她迈步上前拉近了与克里斯蒂娜的距离,说实话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的话,这孩子还挺可怜的,但是她本人好像对此完全不介意,甚至乐在其中。

毕竟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她也没资格说些什么,如果硬要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上去然后大吼着说「这才是真正的幸福!」这种话,反而会变成不讲理的那方。

“你刚才有见过格斯吗?也就是你弟弟。”

“没有,我一直都在这个房间里。”

“那么,”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朝奈开口问道,“你有听过那个戴上手链就会出现扭曲世界的怪物的那个传闻吗?”

一说完这句话,克里斯蒂娜停顿了许久,可能是在回想什么,“听过,但是传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经过许多人一传十十传百之后的产物,所以我觉得可信度不高,尤其是那种从古代流传到现在的事情。不过跟我没关系所以我也没关注过。”

“如果说传闻里的那件事情真的发生了呢?就在这栋宅子里?”

“事情显现出来的可能是那样。”克里斯蒂娜对此不以为意,“本质如何,就不知道了。”

...她的意思是?

“你对那个传闻,知道些什么吗?”朝奈忍不住问了下去。

“我对此一无所知,我只是发表了我自己的意见而已。”克里斯蒂娜淡然回应,仅从表面判断不出她的真实想法,朝奈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有人类的情感机制。

“事情说来很复杂,但总之我在进行一项要除灭那个传闻里的怪物来拯救世界的任务,你弟弟格斯是幕后黑手,克里斯蒂娜小姐如果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可以酌情提供一下吗?”

克里斯蒂娜刚才正在动笔的那张画布之上,好像是一个不停旋转的圆圈,叠了很多层,有点意味不明。

不过所谓的艺术就是看不懂的东西吧,这句话如果说出来会被很多艺术家公审,但朝奈就是那种如果去了美术馆看大师作品会觉得云里雾里的那种人。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很少出这个房间。但是,就算我说了什么有用的东西,以致你做出了某些行动,命运仍然会走向同一个结局,所以说是无意义的。”

克里斯蒂娜眨眨眼。

“这一天,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了吧?”

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虽然也没必要瞒着,但朝奈确实没想到她的能力会影响到这里多人,她之前一直觉得反正回溯记忆会清除所以没关系,现在一看,好像因为她的缘故,全世界的人都被迫陷入无限重复的一天而无法脱身。

等等,应该是帕里斯通的问题才对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好问题。我不喜欢制作同样的画。但今天我下笔的时候,总有种「这幅画我之前已经画过」的直觉,这是很罕见的现象。但是我之前确实没有画过那幅画,但是我的直觉是不会出错的,所以我应该确实在某个时间点真的制作了那幅我从来都没制作过的画。”克里斯蒂娜简单说明,“思来想去,只有这个答案比较合理了,你这么说的话,看来我是猜中了。”

“我是不是应该道歉。”

“不用,你也有你的理由吧。我画画的灵感是不会用尽的,所以没关系。”

她又重新提起了画笔。

“作为见面礼,我可以给你画些东西,不过你可能不能物理层面将其保存了,但是记忆也是个不错的储存空间。”

“诶?就算你这么说...”朝奈犹豫了一下,“我是一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人,所以完全想不出要你画什么啊。”

如果要求她随便为自己画些花花草草又好像太过敷衍了。

“这样啊。那我直接用我的能力来为你画吧,就不用费神去想主题了。”

“等等,你是念能力者?!那德怀特先生他...”活点地图显示出第四层的那一个人是她还是另一个旅团成员啊?

“嗯?我不是哦。”克里斯蒂娜换了一张新的画布,“我小时候不小心碰了三层那里的某样东西,然后就出现了,但是跟所谓的念应该是不同的。我可以通过绘画的形式去表现出一个人未来的命运。”

她又想了想,“不过期待值不要太高,因为出来的结果有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懂,而且画过一次的人,接下来就不可以再画了。”

关于自己的未来,朝奈还真的没想过,比起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临的事,她更倾向于注视当下。

“用能力为一个人作画的条件是?”

“名字和身份,只要能辨认出那个人具体是谁就可以了。打个比方的话,你说画乔治,但是世界上有很多个乔治,你可以说在某个城市开宠物店的那个老乔治,那就没问题了。”

“可以画两个人的吗?”

她比较想知道她正在做的事情的最终结果。

“如果你想的话,可能要花点时间。”

“没关系,我想画的是...首先是我,我叫朝奈,刚刚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另一个人叫帕里斯通,在猎人协会任职副会长。”

如果这样,就可以知道最后是否能成功的话。

“——关于我们两个的未来命运,就麻烦你画出来了。最好能让我看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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