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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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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时间从未变过,只是寒冷难熬,所以秋冬时常给人漫长的幻觉。

天冷时洗澡,水温总要升高几度,意识被雾气熏过之后隐约沉重,适合短暂放空。

盛栀夏洗完澡之后不会立刻睡觉,经常只穿一套睡衣,坐在落地窗前的软毯上,看着一片城景。

这些纸醉金迷的城市大同小异,装了太多欲望与理想。

像相互拥挤的泡沫,一碰就碎,谁也无法幸免,最终泡沫纷飞,落下这满目霓虹。

“怎么还不睡。”

她慢半拍回头,陆哲淮自身后走来,为她披一件外套。

“睡不着。”她收回目光,继续望向窗外。

陆哲淮看她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也坐下来陪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盛栀夏依旧喜欢他身上的温度,但有些感觉似乎早已改变。

曾经在他怀里,她闭着眼很快就会睡着,那份安全感怎么都不会消失。

好像从深夜到天明,他永远会在自己身边。

但现在她每隔几个小时就会醒一次,明明做了梦,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昏茫中那种失落感频频泛起,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但他明明还在自己身边。

“你年底回国吗?”盛栀夏问。

“嗯,回去一趟。”陆哲淮微微低头,抬手为她扣紧第一颗纽扣。

“那得年后才有时间吧。”她说。

陆哲淮将她垂落耳边的发丝撩至耳后,沉声道:“时间都是你的。”

远处灯火闪烁,她突然想起来,到这儿这么久,有好多地方都没和他去过。

明年夏天的悬日,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一起看一遍。

盛栀夏安静片刻,淡淡笑了下:“时间也分不了多少,还是自己留着吧。”

盛栀夏知道,陆哲淮是一个一成不变的人。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仍是那样一个人。

他不会冒很大的险,毕竟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冒险,甚至在他眼中,冒险本就是幼稚的做法。

如果一件事情的极限是“十”,那他只会游刃有余地做到“七”,留三分余地。

像那件拖了一年多的案子,无论被告方怎么据理力争,结果都不会改变。

规则早已被金钱重塑,而对面的人与自家利益关联甚紧。

于是陆哲淮选择折中一些,为被害者争取多一些赔偿金。

至于其它的,哪怕他完全可以做到,他也不会再去费时费力。

他的人生是一条既定的光明坦途,其中有为他安排好的一切,只容得下他一人。

前段时间,在陆哲淮刚刚向她袒露欲望的时候,她觉得他比从前真实。

但现在想想,他只不过沉沦一时罢了,她不知道他心里是空是满,也不想执着地去探究,“满”的那部分是否与她有关。

或许他的确想过改变,但那些想法只是一份转瞬即逝的温度。

只要被风拂过,一切又回归原貌。

而盛栀夏渴望的,不是一条一成不变的路。

她喜欢草原,向往翻山越岭的风。草原没有方向,风也没有终点。

只要有一个机会,她就愿意冒险去闯。

生活本就这样。

...

上一次食髓知味,今夜又纠缠数回。

陆哲淮一到床上就变了个人,哪怕再温柔,过程中也免不了难以自控的发狠。

他喜欢听她哭喘,喜欢看她眼尾泛起红晕,喜欢她周身发烫,连凌乱的呼吸都顺他的意。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一种“她真的在身边”的实感。

结束的时候,盛栀夏嗓子疼,哑得说不出说来,只能被他困在怀里,听他说。

说“陪我”,说“夏夏,可不可以一直陪我。”

她不明白,自己对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可能他真的需要一个热烈的人陪着他、融化他,而那个人是否非她不可,她不知道。

-

盛栀夏想给手机换个屏幕,但价格贵得离谱,索性买了台新的,价格适中款。

又过几天,在她纠结要不要修相机的时候,梁寻知送了她一台新的单反,外加两个变焦镜头,送完还嘴硬说是自己捡的。

或许对方心有愧疚,如果不是他让她跑去旧金山,她也不会遇上枪击案。

但盛栀夏从没怪过梁寻知,反而很感谢他。

虽然他说话难听,但也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学生,一步一步地培养。

未来即将全球发行的演出访谈录上,摄影那一栏将会加上她的名字。

梁寻知从不夸她,但总是把最好的机会递到她面前,让她择下一些,借此成长,往更高的地方走。

工作室的前辈们与盛栀夏逐渐熟识,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小夏,偶尔也开玩笑地喊她小助理。

那间休息室几乎成了她的办公室,今天下午她提前赶到,发现里面加了一套桌椅,与她的身高完美匹配。

于是她趁着梁寻知从暗房出来的几分钟,在走廊上拦住他,给他递杯热茶,大方道:“梁叔,谢谢。”

“谢谢谢,谢什么谢。”梁寻知嫌弃地摆摆手,不经意间把茶接过去,走之前使唤她,“去给我买份千层酥,我要热乎的。”

盛栀夏坦然一笑:“OK!”

-

陆哲淮生日前一天,盛栀夏问他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他说,“你在就好。”

其实盛栀夏除了上学、到工作室去,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

只是一天天过去,陆哲淮逐渐发觉,她给予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有时候她下课之后不会立刻回家,而是到学校图书馆或休息室去,对着一台笔记本专注一下午,完成几个报告的写作。

偶尔完成作业之后还会和小组同学聊会儿天,手机消息也不注意看。

陆哲淮依旧等在那条街上,但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很快等到她。

复古建筑上缀着的深色校标悬于寒风中,摆动的幅度大了些。

不同肤色的学生陆陆续续从他眼前过,他指尖点着方向盘,等了又等,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有看到盛栀夏的身影。

暮色渐浓时,陆哲淮终于在一排路灯暖光下看到她。

只见她与几位同学道别,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打开他的车门,带进一丝寒气。

陆哲淮看她一眼,又是毛衣加短裙,外套带了也不穿,就这么搭在手上。

车子启动,他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没什么情绪地说:“快冬天了,还穿这么少。”

盛栀夏将单肩包和外套一齐放好,轻松道:“不冷,我还挺热的。”

无言片刻,陆哲淮沉声提醒:“夏夏,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盛栀夏不解:“什么?”

陆哲淮神情微动,沉默时打了一转方向盘,驶入另一条道。

“没什么。”

陆哲淮想起小时候,伯外祖父将他锁进那间沉寂的书库,四面没有一扇窗,只有眼前一扇沉重的大门。

顶上的监视器会自动变转方向,无论他躲到哪里,它总能对着他。

他未必真的犯了错,但某些牢笼就这么强加给他,不留半点余地。

今夜在凌乱旖旎的卧室里,他抱着她,很荒谬地想,如果他也这么困住她,她会不会永远走不了。

最后清醒过来,看她红了眼眶,他立刻为她擦泪,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哭了。”他声音哑得过分,沉沉落在她耳畔。

“.......没事。”她自己擦擦眼泪,身前遍布吻痕,“你抱我抱太紧了,喘不过气。”

“对不起。”他模糊地说。

“对不起。”

-

十一月落雪,在家吃饭的时候,盛栀夏总喜欢转头看雪景,饭却没吃几口。

后来陆哲淮将餐桌搬到了窗边,让她二者兼顾。

她扑过来抱他,笑出两只小月牙:“真好,你怎么知道我扭得脖子疼。”

陆哲淮在她发顶揉两下,笑意浅淡:“这都看不出来,我也不配当你男朋友了。”

盛栀夏心情不错,晚饭多吃了一些。

有一回,盛栀夏喝了口汤,看着窗外雪景没来由地说:“你现在这个年纪,回去可以领证了。”

一时间,陆哲淮拿着筷子的手顿在半空。

盛栀夏仿佛没看到,从窗外收回视线,低头拿勺子搅着汤碗,浅浅笑着:“我开玩笑的。”

十二月的晚冬,雪下得久了些。

这边的圣诞节尤其热闹,随处可见圣诞树,缤纷溢彩,一眼望不到顶。

还有贩卖小商品的节日集市,夜间彩灯闪烁,人来人往。

盛栀夏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牵着陆哲淮的手在集市里左探右探,说话时呵出一团团热气,晕在围巾边缘。

陆哲淮纵着她,但也忍不住叮嘱:“慢点儿,小心被人撞着。”

“不会,我又不跑。”盛栀夏看看不远处,似乎又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忽然松开他的手,“我去那边看看!”

温热指尖从他掌心擦过,陆哲淮有一瞬的沉滞,站在原地失却方向。

回过神时抬眼找她,但视野中没有她的身影。

他焦灼回头,再次转身,在原地频繁张望,唤她姓名——

“盛栀夏!”

“夏夏!”

路过的人偶尔看他几眼,不明所以。

夜色昏茫,彩灯晕着的光芒融在视线边缘,成了化不开的雾。

耳边萦绕欢快洋溢的圣诞曲,每一个音符都足够愉悦,但他听起来,却像隔在玻璃之外,不真切,摇摇晃晃。

他找不到她。

——“陆哲淮!”

陆哲淮怔了一瞬,立刻回头。

盛栀夏穿过错杂人影向他跑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彩灯。

止步的前一秒,彩灯暖光晃了一瞬,她掀开他的毛呢大衣,整个人带着一身寒气扑进他怀里。

“那边好多人,差点没挤出来。”她在怀里蹭了蹭,抬头笑着看他,“你干嘛了?”

陆哲淮垂眸,视线聚焦看到她眼中的自己时,心跳才渐渐缓下来。

“没什么。”他抱她,呼吸散在寒风里,哑声说,“回家吧。”

-

十二月底,陆哲淮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盛栀夏坐在床边看着他收,腿上摆着笔记本,时不时低头敲几下键盘。

房间里无言许久,只有陆哲淮收拾的动静。

扣上箱子锁扣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跟我回去么?”

“回去干嘛,学分我还是要的。”盛栀夏微微笑着,轻描淡写,“你去吧,等过段时间申请通过,我就可以般进学生宿舍了,趁现在慢慢收点东西。对了,实践课程的安排下来了,一月中出发去东非。”

陆哲淮动作微顿,很快又恢复平常的淡然。

“嗯。”

盛栀夏低头,在彼此错开视线的那一瞬,她那份勉强的笑意也终于淡去。

“对了,这房子你租了多久?”她问。

“五年。”他说。

五年。

盛栀夏一时哑然。

“你不想过来住的话,可以退。”陆哲淮低头收拾,表情隐在一片暗影中,声线也没什么起伏,“只是有些麻烦。”

盛栀夏垂眸,看着屏幕上跳闪的文段光标。

“嗯,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她说:“你会回来吧。”

陆哲淮的回答一如既往:“会回来。”

...

陆哲淮离开那天,盛栀夏忙着准备期末,没有去机场送他。

车钥匙他留给了她,让她随时可以开。

但她没有用,上下学开始坐地铁,除了进站机器有些不灵敏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寒假很快到来,年末申请住宿很麻烦,盛栀夏的住宿申请迟迟没有办妥,又不想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于是经常往工作室跑。

有一回,周原好奇地问:“那位,没有来接你吗?”

路过的梁寻知恰好听见这一句,用力往他后背拍了一掌:“人家的事儿,用得着你来管?!”

于是盛栀夏淡淡笑了下,没说什么,默默整理手头事务。

时差原因,盛栀夏通常只在晚上跟陆哲淮打电话。

聊的东西不多,早餐、晚餐、气温,大多是这些。

跨年夜,她想跟他说句新年快乐,但不知怎么的,电话突然断了,之后他也没有再打过来。

这是属于彼此的最后一局。

至于谁输谁赢,她似乎可以预判。

只是那个答案来得早了些。

她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

新年伊始,国内新闻热搜榜的第一位,是孟姓核物理学家凌晨去世。

各大娱乐资讯博主自发停更一天,孟老教授的学生从世界各地匆匆赶回,在落雪的医院门口放满鲜花。

新闻播报员语气沉重,那几天打开国内浏览器,界面也全是一片灰。

在盛栀夏意识昏沉的时候,银行卡突然进来一大笔钱。

没有显示是谁打的,但她知道是陆哲淮。

她给陆哲淮打电话,他依旧没接。

她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在忙线音里对他说——

“陆哲淮你别这样。”

“我饿不死。”

“也不想到头了还欠你一笔。”

她声音很弱,最终有气无力地放下手机,抬手摸了摸额头。

掌心滚烫。

到了晚上,梁寻知轰她好几个电话,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接通,嗓子哑得发疼:“叔......”

“你这声音怎么回事儿?!”梁寻知紧张起来,粗声催她,“赶紧下来下来,带你到医院去!”

...

盛栀夏没有想到,扁桃体发炎还能严重到这种程度。

在医院躺了两天,梁寻知斥她,说她捡回了第二条命。

“叔。”她望着天花板,悠悠道,“想吃千层酥。”

“我看你是疯了!”梁寻知苹果削了一半,坐在床边骂她,“吃吃吃,你这嗓子吃什么吃!”

盛栀夏慢慢眨眼,没听见似的,又说一句:“想吃千层酥。”

梁寻知拿她没辙,让人买了一份过来。

外头下雪,送过来时糕点已经凉了。

她靠坐在床头,就着环保纸袋轻轻咬一口,没尝出什么味道,只感觉嗓子疼,像砂砾划过。

“叔,这千层酥掉渣。”她垂眸,表情有些木然,“不好吃。”

“唉,它就是这样的!”梁寻知无奈地说,“你能有什么办法?”

就是这样的,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搬去学生公寓那天没有下雪,头顶一个毛茸茸的晚冬暖阳。

梁寻知开了一辆小甲壳虫等在楼底,车身边缘反射金属微光。

盛栀夏早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没有带走那条本就不属于她的手绳。

她走到暖阳下,最后一次回头,望了一眼这栋数不清层数的楼宇。

和她想的一样,那个小游戏的像素小人曾经很相信自己,但最终还是从高楼摔了下去。

没有等到烟花。

七年也没有等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是完整的一把刀,因为一半在栀夏这里,另一半在陆哲淮那里,他的部分会在重逢后的剧情里慢慢说。

而且他们之间,不止这两年。

ps:梁寻知是纯纯的老父亲,拿栀夏当女儿疼的,大家千万不要误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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