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温浓,两道目光穿过其间,相撞时耐人寻味。
周原爽朗一笑:“你等的那个人好像来了。”
盛栀夏看过去,陆哲淮正好关上车门,力道有些重,神情却依旧平静淡然。
“那我先走了。”盛栀夏简单道别,走了两步回头交代,“相册麻烦你。”
周原客气道:“没关系,Bye。”
大厦间的巨型广告屏聚在半空,画面不断切换,盛栀夏小跑着穿过人行道,在一片繁华忙碌中扑进他怀里。
陆哲淮顺势抱住她,和从前一样温柔,但却一直没有说话。
盛栀夏觉出不对劲,仰头道:“陆哲淮,你现在很奇怪。”
陆哲淮面无表情,偏头看向远处一片熙攘,仿佛不是与她对话:“聊得开心。”
话外之意显而易见,盛栀夏一时失笑,圈着他的腰踮脚跳了两下,偏要招惹他:“不是吧,我们百分百冷静的陆先生也有吃醋的一天?”
陆哲淮抿着嘴角无言片刻,又把脸转过来,垂眸盯着她:“那人跟你说什么?”
她笑了笑:“说了点好玩的事情,也没什么。”
陆哲淮面无表情追问:“什么好玩的事情?”
“就是好玩的事情啊,想听我就告诉你,听不听?”她像只蜜蜂似的故意围着他扑闪翅膀,转来转去,“听不听啊听不听啊,趁我还没忘。”
陆哲淮被她招得没辙,想笑又不想笑的模样,散漫道:“那你还是趁早忘记吧。”
盛栀夏笑得欢实,脑袋在他怀里蹭了好几道,最后被他扣着后颈亲了一下。
...
回到家里,盛栀夏依旧开始钻进书房研究股票。
带回来的新生礼包她打开来看了一下,最后不知是忘了还是懒得收,几本入学手册和新生纪念品相互堆着,就这么放在客厅茶几上。
陆哲淮拿她没辙,默默帮她整理好,纵她已经成了习惯。
最后一切收拾完,他不紧不慢走进书房,在她的笔记本屏幕上看见熟悉的标识。
盛栀夏撑着下巴滑动鼠标,知道他进来了,带着些调侃意味问他:“内部人员帮我看看,这支能入手吗?”
陆哲淮走近,一手撑在她椅背上,看着屏幕中起起落落的涨跌线条。
“想买可以,但是别投太多。”他正色道。
盛栀夏转头看他:“为什么?”
陆哲淮向她解释,路勝的股票收益性强,但风险也极大,频发的高溢价现象带来的结果有好有坏,不好把控。
甚至大部分生物科技股都有那样的通病。
由于经营本身就伴随着高风险,所以不稳定因素是多方面的。
假如一个成本极高的研发项目在临床试验环节失败,或者在市场供应环节出了问题,股价大跌是十分常见的事,加上监管条件时时在变,任何不利因素都会造成极大的波动。
更重要的一层是,生物科技产品直接作用到人或动物体内,假如真的发生某些与社会生活牵连极深的事件,别说股价,企业能否继续生存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不过概率极小,倒也不用真的担忧这一层因素。
“好吧,那我不考虑了,稳妥一些比较好。”盛栀夏说。
毕竟是真金白银砸下去,冒险也得有个度。
-
大学开学之后稍微忙了些,好几门必修课要上,学分并不如传闻中的好拿。
关于新闻摄影的基础课程她不用学也懂,但一些理论类课程必须得下功夫。
有一回上课前,坐在一旁的港区富二代对她心如死水地哭诉:“我只想混个名校学历而已,搞乜嘢啊,咁魔鬼。”
对方本质轻浮,经常跟她搭讪,她也懒得摆出多好的态度,冷冷道:“你想混又没人拦你。”
对方被怼了一句,但不知为何心情反而更好,趴在桌上歪头对她笑。
而她专注操作笔记本,整理上课用的资料,没有给他眼神。
但他继续打开话匣:“诶,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有钱还这么努力做什莫?”
盛栀夏神情淡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钱啊,我天天捡垃圾的。”
对方:“......”
教授留的作业只多不少,课余时间还要看一堆和专业相关的纪录片,写一堆深度报告。
学院尤其重视写作能力,幸好陆哲淮去年给她来了一场魔鬼训练,纠正了她大部分错误,如今写起书面报告来尤其顺手。
不过也有为此头疼的时候。
比如今天晚上,她在书房里呆了半晌,两手搭着键盘久久不动,一个单词都憋不出来。
陆哲淮坐在一旁陪她,整理新的著作翻译稿,时不时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她又困又烦,叹了口气往椅背上靠,语气蔫了吧唧:“陆哲淮,好难。”
陆哲淮忙着处理手中事物,似是不太在意地应了句:“嗯,加油。”
盛栀夏看他一眼,两秒后沮丧地收回目光,抬起手来水獭搓脸:“我还以为你会说帮我写。”
“这次帮你写,下次怎么办?”陆哲淮温和道。
盛栀夏又发了会儿呆,片刻继续坐直,拾起自己的任务:“作业当然得自己写,我刚开玩笑的。”
于是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彼此各自专注。
十分钟后,盛栀夏勉强打出几段,突然觉得口渴。
于是她默默走出去倒水喝,轻手轻脚的,没有打扰陆哲淮,顺便在客厅窗前看了会儿夜景,调整心态。
返回时,她惊喜地发现,桌上多了一张草稿纸。
上面字迹潇洒地,为她构思好一份思维导图,给了一个方向性意见,引导她如何撰写这份报告。
而写下它的人,此时正置身事外一般整理着手里的正经事,好像那份思维导图是凭空产生的。
盛栀夏眨着眼睛看他,片刻,他翻阅稿纸头也不抬地问:“看我干什么?”
她故意不答,心情不错地移开眼,拿着那张草稿纸坐回椅子上,许久才说:“看你好看。”
...
有了启发,报告写得十分顺利。
她写到三分之二的时候,陆哲淮那些稿子也整理了一大半。
用脑过度,她感觉有点饿。
将笔记本推远,她趴在桌上休息,脑海浮现出小时候熬夜赶寒假作业,老院长为她们端来宵夜的画面。
“要是这里有甜醅子卖就好了。”她悠悠道。
陆哲淮看她一眼:“以前没听你提过,喜欢吃?”
“喜欢,但是好久没吃了。
零几年的时候一块钱就能买到一碗,吃着软绵绵的,酒香特别浓。到了夏天大家喜欢吃冰镇的,甜酒味就会淡一点,刚刚好。
不过最好吃的还是我们老院长做的,吃两碗都不腻。但是我们小学毕业那会儿,他生病了,手一直抖,吃饭都需要人喂,再也下不了厨房。”
说到这里,她顿了几秒,声线逐渐轻缓。
“所以......我也不太记得那个味道了。”
陆哲淮听她说完,沉默许久,最后放下稿子起身。
“你要睡了?”她问。
“出去喝水。”他用背影平静道,“继续写,一会儿早点睡。”
“噢。”她坐好来,双手重新搭向键盘。
快写完的时候,她发现陆哲淮还没有进来。
这喝的是什么水,这么久,难不成他也看夜景去了。
于是她离开书房往外走。
一路上隐约听见一些动静,最终,她的目光落向厨房区,在与对方相隔几米的地方轻缓止步。
陆哲淮不会做甜醅,冰箱里也没有关于它的正经食材。
但一碗温热的酒酿圆子与甜醅的味道应该相近,也难不住他。
没有亲手搓过圆子,他的动作藏着一丝笨拙。
中途不小心,一袋开过的糯米粉掉在地上,他立刻俯身去捡,却被扬起的粉末刺激了下,起身时止不住地咳。
厨房开了一排微型顶灯,暖光散逸,洒落在他浅色的家居服上,也照亮他脸颊边缘沾上的,那点薄薄的糯米粉。
片刻,陆哲淮止住了咳嗽,转身时眼神一晃,与她对上视线。
他脸上那点无措的粉痕与高挺俊逸明显违和,盛栀夏静默几秒,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直直望着他。
见她笑了,陆哲淮也无奈地弯起嘴角,轻松散漫道:“吃么?酒酿圆子。”
盛栀夏笑意未减,轻轻点了下头。
-
陆哲淮记下了她的课表,每天按时接送她上下学。
今天课多,下午回家时余晖渐浓。
盛栀夏坐在沙发上开电视看,陆哲淮轻轻揉她头发,问她:“晚饭吃什么?”
她眨眨眼,看着他:“吃你。”
陆哲淮好整以暇:“提醒我了,之前的口红印还没跟你算账。”
“啊,那个——”盛栀夏兴致忽至,笑了笑,“你也提醒我了。”
于是几分钟后,陆哲淮被她按在沙发上,而她跨坐在他身前,手里拿一只口红。
“别动啊。”她捧着陆哲淮的脸,很幼稚地在他额上画个爱心。
陆哲淮十分无奈,但也很好脾气地任她胡闹。
爱心画完,她扣上口红盖子,搂着他慢慢贴近,与他额头相抵,想把那枚爱心印到自己额上。
但在完全贴近的前一秒,陆哲淮忽然吻过来,揽在她腰上的手臂慢慢收紧。
渐渐地,那枚爱心的边缘变得模糊。
最后她拿起手机,为二人留了一张幼稚又荒唐的,第一张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