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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整军(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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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木是四更就起的。然而即使他起得如此早,刚走到院中,就听府外人声窸窸窣窣,显然是早排在门外,必是找岳飞有事。昨夜岳飞三更过了才回来,应当是去处理那一桩田师中造孽的事。吴玠分来伺候的亲兵也已经都起来了,正在院内打扫,李木听他们闲聊,那青楼似乎就是田师中自己建了供自己和亲信倒卖人用的,除了肆意买卖与逼良为娼,还欺辱仇家——他的所谓“仇家”可不大半是被冤屈的好人。而至于郭四提到的“通敌”一事,在亲兵处倒是分毫未曾耳闻,看起来他们完全不知道昨夜青楼之事另有隐情。想来牵涉重大,未查明前岳飞绝不会令走漏风声,郭四担心的情况并未出现。

昨夜郭四刚一溜烟跑回屋去不久,李木自己没心情睡,他反复想着今日的一连串琐事,竭力想要找到那点飘忽不定又呼之欲出的内在关联,谁想竟诱起了数年不曾发作的头痛,只得作罢,抬眼正见岳飞已经回府、众人纷纷行礼,忙过去等候差遣。岳飞夜里回来又坐堂理了一会儿事,自然是上任的烂摊子,连要紧文书都没处理完。后勤那边还是一团乱麻,李木傍晚时曾奉命在军中随便找几个寻常士兵问俸禄钱粮等情况,听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贪赃枉法克扣钱粮饿死兵士,竟不止打仗时候有,这寻常驻扎时候都快出了!他现下换了个平和口吻报告给岳飞,本想顺口再替郭四告个罪,然而看岳飞如此操劳,便不忍再说。岳飞又连夜写了些什么,李木甚至怀疑他这夜连半个时辰都没睡,不去打扰为好——

然而他转头就见岳飞已经依旧一身坐堂的打扮走了出来,示意亲兵开门。他心里担忧,上前行礼,低声道,岳相公保重身体。

“太尉勿虑,某自有分寸。”岳飞依旧和蔼笑答,顺口问他在鄂州过得可习惯;对答间门口的人已经陆续进来,李木转头一望,只觉眼花缭乱,穿什么的拿什么的都有,他们一众人帮忙维持秩序,一个一个听过去——有家里的孩子之前被抓去充军不知所踪的,有自己的老婆被哪个军校强占不知所踪的,有家里的米面菜蔬被强拿分文不给以至于快揭不开锅的,这一串是鸣冤的;也有来办事的,管后勤的一个小头目倒本人是个极勤谨的,连夜做好了前一年的收支情况表来送报,李木手底下另一个副将来报昨夜巡查惩处的情况,还有人来报军中除了兵将外其他人员的名册核对情况,有人来请示关于旧部返军之事,事务纷杂少不得逐一安排。也有寻常百姓,只听闻岳相公回来,昨夜又立刻整顿了纪律,今日就拿着自家做的东西来表示感谢;还有年轻小伙,听说似乎边防会有大事,主动报名要参军。

李木又前后奔走,稍喘一口气,见那小伙在和一个中年汉子搭话,那汉子年岁怕是比自己还大,竟然也是想来参军。李木心下好奇,站近一些听,只听那汉子道:“那田师中在鄂州日,兵员流散,在周围各城强抓壮丁充军,我们不少人被抓了也求告无门苦不堪言,最后只能想些办法自残,求一条离开的门路。我这指头就是那时自己砍了的。”

……这又都是什么事!

“如今岳相公回来,今年一直风闻边境不稳,我这番却是真想到岳相公帐下效力,只是这只手算残废了,不知能不能。”

李木余光瞥过去,那汉子的左手果然少了两指,旧伤狰狞,想他这极质朴的两番话,心里更搅得难受,怨不得前天夜里吴玠不知去处理什么事,回来闭门向他们几个相熟的亲信部下直言道,田师中之流真不死不足以谢天下。

大门口又有人进来,李木立刻去迎,是提着新蒸面饼的老两口,拉着李木的手絮叨道,我们来谢岳相公,我们老来得子,一共就一个儿子,子嗣单薄,因为儿媳妇貌美,被田师中亲将看上了,就构陷儿子进了大牢,几乎打死在里面,又占了儿媳去,音信全无,老爷子差点上吊寻短见。昨日岳相公整点部伍,发现儿子的名字竟被塞到名册上吃空饷,正好兵士里有知晓这旧事的,听到这个名字就提了出来,没想到当日就处理了,晚间竟把儿子儿媳先后给送回了家,也补了一笔赔偿。老两口惊得几乎昏过去,念了一夜岳相公真若神明,连夜蒸了饼要来答谢。李木素来好性,就陪着耐心听,听完又是安慰又是祝贺,这东西按道理却不能收,他们早知岳家军内部原来的作风,吴玠又特意强调过。然而今日这些与往日又不大相同,不收似又叫人伤心,推来拒去的;好在这时吴玠也来了,他们纷纷上前见礼,院内众百姓素也听闻过吴玠威名,见了真人不免也都来好奇围观,吴玠说笑了几句,拉李木过去低声嘱咐道,今日凡是来送东西谢岳相公的,金银器物都不能收,单这些自己做的食物,我刚与岳相公商议过了,你一会儿统一去说,已经来了的,众人心意领了,按银钱折回去,当场就折;还没来的,一律说出去贴出去宣抚司不收民间任何东西,之后来送的也只能全自己带回去,本就是分内之事,真要谢,口头道谢就是了——再不好推辞,就说你们是我部下,收了要被我砍头,岳相公留情,我不留。

在门口执勤的士兵们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消息大约传了出去,拿东西来的少了,街上称赞的倒是更多了。

李木一上午都在后勤处帮忙整顿,午间自粮仓回来,走到半路实在口渴,随便寻了家茶铺要了两碗茶,大口饮尽急着要走,见小二还不说价钱几何,只得自己问,那店主却一半殷勤一半畏惧地说,军爷不用给了,当小店送军爷的。

——他跟吴玠做亲兵日最懂察言观色,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穿的是普通将官衣服,立时就想通了七分关节,横竖他们本就是奉命帮岳飞整军的,他见已经有不少客人看向自己,便站起身,故意提高嗓音道:“岳宣抚昨夜才颁了军令,谁不知道岳相公军法森严,自家若吃了不给钱,轻则一月下不了地,重则明儿人头就送到这里来,挂这里叫进进出出的看了!您这可不是要害我么!”

整个店里的人果然都回过头来看,三两窃窃私语,那店主一时没听出言下之意,还以为李木真是怪他,手足无措,倒是那小二机灵,声音不大不小委屈道:“可方才那四五个军爷,又吃又拿,我们家主子赔笑叫手下留情,叫他们一巴掌打地上了!又来四五个,又是一样。我们自然知岳相公治军严格,没有不信的道理,然而岳相公前日才来,这来店里的谁知是不是被约束过的,小店做生意的也怕呀。”

果不出所料,周围立刻有人附和,李木跟着点头,直接拿了自己官凭出来道,我乃吴相公属下将官,奉朝廷之命同岳相公整军。岳宣抚昨日才全军传令,但有扰民一律重罚,这等事最是我该管的,店主不若立刻就随我走一趟,去认认是哪些人明目张胆违法乱纪,又损民生,又损鄂州军名誉,马上拉来处置。

四川的官凭与鄂州不同,李木这两日各处奔走,街上也有几个人认住了这李太尉,都推店主快去,留其他人帮忙看店。

不过三刻钟,众人就见那边闹哄哄似来了一群人,抬眼看去,只见十几名兵士捆了几人来,可不正是第一批白吃白喝的,一个没少,好像还多了一个。领头的应该是个小幕僚,店主跟在一边。那小幕僚端着钱来给店主和小二道歉,说这是双倍的饭钱;又叫把那几人押过来令赔罪,叫众人看伤。那几人此刻狼狈不堪,上衣扎在半腰,背上都是血痕,下衣上也血迹斑斑,走路歪歪扭扭的,显然刚被行了一顿军法,跪在这里齐声赔罪。多出来的那一个倒是穿戴得还算整齐,但衣上也渗了血迹出来,跪下时痛得直呻吟,低头颤巍巍道,皆是我的部下,是我心存侥幸、御下不严,宣抚已经责罚过了,罚了这个月的钱,现捆来给众人赔罪。

众人不免又多骂了他们几句,有那年轻的问既然是赔罪,我欲再打他们两下行不行?地下本来在颤的那人更开始颤了,那小幕僚有点窘迫道,骂归骂,叫他们在这里打几天白工也行,军法有定数,打却不太好。店主知道那人是玩笑,解围道,岳宣抚都罚过了,万一把他们弄出个是非来,你负责不成。又说今日去了一看,宣抚司衙门真是忙碌非常,然而依旧如此高效,真是感激,岳相公与众人都保重身体。

“分内之事。我代宣抚传话,军士扰民,未能及时查正,是宣抚司之过,我也代宣抚向众人请罪。无论何处,若再有军士扰民事,当日不见处置的,一应直接报去宣抚司,立刻派人来管。”

“甚好!”

“那第二批人呢?”有人拍手之后问道。

“第二批人并非鄂州军之人,是有人冒充军士坑蒙拐骗,更是重罪,待我等查明,定给众人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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