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药骂了人，温应又有些想睡了，她倚靠在戚镜的怀里，被她轻轻拍打着后背，像是哄小孩入睡般。

温应不太想睡。

她觉得戚镜可真嚣张，武林正道人士在下面，她身为魔教圣女却偷偷溜进温应的房中。

学坏了。

温应想。

过去都是温应干这事，因为想要和戚镜拉进关系，想要和戚镜多些相处的时间，她总会偷偷翻窗——当然是翻不过去的，毕竟是病弱的温家小姐。

第一次翻窗没掌握好技巧，温应跌了出去，好在那时是冬天，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哪怕温应是脑袋朝地，也没有摔成个傻子。

那是温应第一次翻窗，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戚镜看见了。

在知道温应为什么要翻窗后，戚镜沉默好一会儿，最后说自己会常来看温应的。

那日的雪融在脸上，温应又生了一场病。

反复发烧间是戚镜给她喂的药，当时药冷了戚镜还会偷偷用内力给她温一下，凉了的药总是比热的药要更苦一些。

想到这里，温应生气地睁开了眼。

她仰着头，看着戚镜冷漠的下颚线，话在嘴里滚了一圈，温应又知道自己不配。

委屈了一会儿，只得扮作柔弱小白花恶心戚镜，“你以前不这样的。”

戚镜低头看她，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她没有恼怒地推开温应，依旧单手搂着温应，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听见这样的话，冷漠的戚镜也只是说着：“你以前也不这样。”

以前的温应要更乖些，乖乖等着她，乖乖对她笑，乖乖对她说喜欢。

那时她带着温应离开镜湖城，父亲觉得她丢了整个镜湖城的脸，命人追杀她。她带着温应东躲西藏，日子说不上好，这世间对于女子总是苛刻许多，好在她还会些武艺。

温应会在家中等着她，忙前忙后的，她每日回到家，温应都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坐在桌前等着她，她每回都能看见温应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等着她归来。

温应像是泡在蜜罐里的糖，很甜。

后来戚镜想，泡了温应的那罐蜜糖应该是掺了些毒的。

温应顿时便不说话了。

过去与现在当然是不一样的，戚镜不一样，她也不一样。

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温应安静了会儿又问：“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话出口，她又不禁看向了戚镜，独属于戚镜身上的攻略条，爱与恨交织，无论是哪一个进度条都没有减少或是增加。

无法在她心中惊起任何波澜。

“不会。”

温应忍不住便笑了下，她继续问着：“恨一个人不是想要她去死吗？”

戚镜只道：“那太便宜你了。”

这个回答倒也合理，温应想了想接着问：“那你想要如何报复我？”

“让你生不如死。”

“那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戚镜犹豫了下，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戚镜才说：“等此间事了，我便带你回去，将你放进毒窟之中，日夜受那五毒的啃噬——”

“哇，好可怕，我好害怕。”温应棒读着。

过于敷衍的话语让戚镜冷漠地伸出手捂住了温应的嘴，温应瞪着眼睛唔唔两声，只得来了一句：“我不想听你说。”

温应并没有挣扎太久，等到身体的疲倦袭来，她又在戚镜的怀里安然睡了过去。

察觉到怀里人的呼吸逐渐平缓，戚镜无声地松开了手，她将温应放回了床上，重新给温应盖好了被子，掖了掖被子的一角，她俯身低下头——

亲密的举止停在咫尺间。

戚镜没有再靠近。

她与温应已有两年不曾见面，她在魔教的毒窟中挣扎时，温应在闺阁里绣着嫁衣，等着上花轿的日子。

许是恨许是不甘，她活了下来。

她依旧忘不掉，依旧想要个为什么，哪怕是得到了那个为什么，她也还在想是不是谎话，是不是有苦难言。

戚镜重新坐回了床边，她发着呆，温应毫无防备地在她面前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她依旧不明白为什么温应口中说着怕她，惧她，不信她，还能在她身边这么安心睡着？

温应再次醒来房中已经没有戚镜的身影了，她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肚中发出了抗议的声响，温应慢慢爬下了床。

出了门，客栈还出于热闹声中，温应站在楼上很快就找见了熟悉的人影。

便宜未婚夫，林停，齐翘还有一个……温应看了看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她在生了病在屋中呆了那么久，凉了的药也只有戚镜喂给她喝，若是一般情况下温应大概是需要发脾气的。

不过她之前说了那样的话，被这么对待倒也合情合理。

合情又合理。

温应想她需不需要走下去掀了他们的饭桌闹上一通？不过这么做好像有点掉价，虽然她现在是坏女人角色，但那样子做太无脑了吧？

她犹豫思考着。

底下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齐翘抬起了头，她的目光与温应对上，温应冲她露出了个笑脸，齐翘的表情微僵，她下意识拉了下身侧的林停。

一拉二，二拉三。

起身的是便宜未婚夫。

在他离开座位上来前，温应两三步往回退，关上了房门。

微冷的房间让温应的身体微微颤了下，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正前面，窗户敞开着，风从外面闯了进来，而醒来不见人影的戚镜漠然地站在了一边。

温应没敢动。

门外传来了便宜未婚夫急切的声音，他连声呼唤着温应，“温姑娘，温姑娘，你开开门——”

“温姑娘——”

温应有种奇怪的……做了坏事被抓到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又为什么要觉得心虚呢？

可能是戚镜手中提着的东西过于引人注目，她才会突然生起这种诡异的错觉吧？

依旧保持着进门时的姿势的温应眼睁睁看着戚镜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她在温应面前停下。

温应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看着戚镜在自己面前俯身，微软的发丝从她的脸上轻拂，痒意让温应屏住了呼吸。

她好似咬住了温应的耳朵，又好似那只是温应的错觉，极轻极轻的声音落了下来，过近的距离就连她声中的喘息都听得一清二楚。

“温姑娘，怎么不开门呢？”

温应脸忽然燥热了起来，又气又恼，她伸手推了下戚镜。

戚镜先她一步往后退了两步，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桌上，随后点起了屋中的灯。

瞬间亮堂的屋子让门外的响声更大了些。

“温姑娘，你在生气吗？是赵某的错，赵某未将温姑娘照顾好，温姑娘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温姑娘莫要因为赵某气坏了身子。”

“齐翘说温姑娘睡了一日，还不曾进食，温姑娘，你开下门好吗？”

温应不想听，她不在意便宜未婚夫说了什么，又在想什么，但戚镜坐在那里等着她的模样就好像是在催促着她。

真奇怪。

真奇怪。

按照正常的发展，她应该尖叫一声，打开门扑到便宜未婚夫怀里，指着戚镜让她成为坏人，这样子他们哪怕再有顾忌都不得不按照她的想法去伤害戚镜。

“我不想见你。”

“我也不想听你再说些什么。”

“你吵得我心烦。”

外面的声音静了下来。

她隐约听见便宜未婚夫的一声“温姑娘”，随后是旁人的劝阻：“赵大哥，你就不要再管她了。”

是不待见她的林停。

便宜未婚夫争辩了两句，温应就在门口听着那些低语，她垂下眸，等着外头的人都走了，才抬头看向戚镜。

真奇怪。

她又开始想。

她们明明不是什么吵架的小情侣，也不是那种可以这么轻易就略过所有的关系，为什么现在这么平和呢？

想着奇怪的温应在戚镜旁边坐下。

戚镜没有说上她两句，那些温应以为会有的——比如说：你可真是薄情，再比如说：怎么？那不是你温姑娘的未婚夫吗？你不是还要嫁与他吗？

那些温应以为的话，全都没有，平静到不像是现在温应认识的戚镜。

戚镜拆开了她带来的东西，被油纸包着的是分别装好了的粥以及点心。

粥是鸡丝粥，还缀了点青葱在上面。戚镜并没有将碗推到温应的面前，而是先将还冒着热气的云饺推了过来。

温应拆了筷子，咬着不大的云饺看着戚镜安静地挑出粥里的青葱。

两三个下了肚，温应不想再吃，粥就被戚镜推了过来，她习惯性将云饺推到了戚镜那边，戚镜也不在意，在温应慢慢喝着粥时将温应没吃完的云饺吃了。

温应停了勺，余光瞥见戚镜支着脸看着她。

见温应停下，戚镜将桌上杂乱的东西收拾好。

戚镜的所作所为都在提醒着温应现在发生的一切，她心中忽然有了些愧疚，在那份愧疚的驱使之下，她突然问了一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戚镜的动作停顿了下，她转而看向温应，问道：“我们应当是什么关系？”

温应没回话，戚镜那深色的黑化条雷打不动，没有上升没有下降，依旧是温应最开始见到的模样。

她低下头，笑了下，回答了这个由自己问出的问题。

“生死不容的，关系吧。”

戚镜突然发了火，屋内的灯忽闪忽灭，在一声轻响之中，所有的一切归入黑暗之中。周遭变得沉闷了起来，压得温应喘不过气来，她只看见戚镜那忽然变得有些暗红了的眼，以及耳边那句极其不甘的：“温应。”

两个字被她嚼碎了吞进去，好似要吃人般的凶恶模样。

温应没再说话，相顾无言的沉闷弥漫在屋中，没入了温应的口鼻，让她难以呼吸，她勉强去看凶恶模样的戚镜，戚镜也在看她。

沉默地看着温应，好一会儿后，她嗤笑了声，笑着自己，笑着那些无望的梦。

*

她走了。

昏黑的屋子又亮了起来。

温应走上前，将窗户关上，转过身她倏地变了脸。温应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缓缓跪了下去，咳了几声下后，深红的血黏在了自己的手心中。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因为卡文不是很想那么早就见面的，不过谁叫我喜欢你们呢，那就早点见面好了。

有更喜欢我一点吗？

有也不会明天继续见的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