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应得到了自由。

她被戚镜允许踏出房门，虽然身边总有个侍女跟着她。

第一天温应只是在附近逛了逛就乖乖回房了。

第二天温应走的远一点。

第三天温应走出了关着她的院子。

第四天温应走的更远了一些，她到了附近的湖边。

温应并没有和侍女说话，这里的事情，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戚镜去了那里，那些事情她一件都没有问。

她只是单纯在散步，散步到湖边时就会停下来，看着湖里养着的鱼发上一会儿呆，再在侍女去取来一些鱼食后将它们洒进湖里就结束了自己今天的行程。

她也没有问起自己那位未婚夫。

她很听话，乖乖做着戚镜想要的温应。

只不过她乖乖遵守着戚镜制定的游戏规则，总有人喜欢打破它。就好像冥冥之中就是会有那么一只手出来推动，让这个世界如它所愿。

温应在第七天见到了熟人。

是在她这里碰壁过一次的魔教大小姐。

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情招惹到了她。

不过这对温应来说是好事。

温应理了理自己的裙摆，施施然迎上了满脸怒火的时凉大小姐。

对方见着了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来。

被打时温应还有点发懵，左脸微微的刺痛感让温应慢慢抬起了手，指腹落到脸颊上是更加难以言喻的滋味。

这太奇怪了。

甩巴掌这种活，最起码在现在应该是温应这个坏女人的活吧？她这个迫害戚镜，坏事做尽了的家伙在前期怎么也不该是被甩巴掌的那个人吧？

温应抬手反打了回去，干净利落的一下。她并不是喜欢动手的人，不过别人打她，她肯定不会乖乖等着。哪怕……温应委屈地退后了半步，她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再一眨眼，委屈的泪瞬间落下。

会为她出头的人会替她讨回这口恶气，温应也喜欢自己的账自己算。

“戚镜，她打我！”说话的是时凉大小姐。

她的话落下，温应刚刚瞧见的戚镜也来到了她们身边。

温应低着头，委委屈屈配合着时凉的话：“戚镜，你若是想糟践我又何须如此？与我说着那些话，转头又让人来欺辱我……”

戚镜没说话，她只是看着落泪的温应，一脸委屈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这种景象，戚镜以前也看过。

不过那时是温应拽着她去看的。

那会儿也和现在一样，流着泪捂着自己脸的女子与和她截然相反天真活泼的女子站在那连话都说不清。

温应拉着她，躲在一边，等二人为之争吵的男子过来了，男子心疼柔弱些的女子，便责怪起了另一个女子。

他们在吵些什么，戚镜没去听，她的注意力始终在拉着她手的温应身上，温应看的很认真。

还与她说着，柔弱些的女子是装模作样，若真的温柔善良就不会任凭另一个女子解释不清还一直在说不怪她，都是自己的错了。

温应说哭的最厉害的并不是最委屈的。

那摆明了就是一场戏，柔弱的女子陷害另一人的戏，但是偏偏陷在其中的男的，什么都瞧不见，只愿看见自己想看的。

温应不记得了。

她又或许记得。

现在就和那时候一样。

于是她看向了大喊大叫的时凉，“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靠近温应吗？”

时凉大声喊着：“她打我。”

她的脸上确实有巴掌印，可温应的脸上也有。

戚镜想，当年温应有句话说错了，那个男子并不是陷在其中看不清，只是……人心都是偏的，偏到眼里见到的都是自己在意的那人模样。

戚镜又问：“你想打回来？”

时凉一愣，明显是被她这话给吓住了。戚镜不再管她，如温应所想的那般，她配合地走上前，轻轻将温应拉进怀里。

当时那人说了什么呢？

——“「莫要哭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啧啧，还真是渣男口吻。”

她低下头，看着温应，说着：“是我不好。”

她做了温应会觉得开心的事情，一直抗拒她的温应安静地靠在她的怀里，很是乖巧的模样。

温应会做什么呢？

想来应当是朝着时凉露出乖张挑衅的表情吧。

温应乖乖抱住了温柔待她的戚镜，她不知道戚镜为什么这么配合她，不过……温应于戚镜的怀中朝着时凉露出了个恶意十足的笑，就如她所见过的那些恶毒配角一般，得意又嚣张。

“戚镜！”时凉厉声喊着，温应立马缩了回去，靠在戚镜怀里又委屈嘤咛了两声。戚镜没看她，只是轻轻安抚着委屈的温应，又说：“滚。”

霎时间所有的委屈涌上，时凉眼眶中便蓄满了泪，她死死盯着温应那张得意的脸，生气地跺了下脚，跑开了。

闲余人一走，戚镜也没拉着温应的手对她多番关怀，而是松开了温应，拉开了半步的距离。温应能感觉戚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她正在看着自己，打量着自己。

温应便更安静了些，垂下眸子，任由戚镜的打量。

随后，一只微凉的手落到了温应被打的脸颊上，她心里一怔，忽然听见戚镜极轻的一声：“疼吗？”

温应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戚镜会这么问，想了想，温应也不隐瞒，直白地说着：“疼。”

话起了头，便有了更进一步。

“你让人欺负我。”

“因为你的缘故，她才会来欺负我。”

那时候她们看到了最后，活泼些的女子被挤兑走了，男子便搂着柔弱的女子柔声安抚着她，郎情妾意的模样让温应看着直摇头。

温应那会儿说，错全在那个男子身上。

她让戚镜看清楚了，一定不要喜欢这样的男子，在两个女子之间摇摆不定，无用。

戚镜的思绪从过去抽身，她在温应面前点了头，“嗯，我的错。”

温应一默，而后皱起了眉头。

她又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温应喜欢说一些戚镜不喜欢听到的话。

“我最不喜欢你这个模样。”

纵使如此。

戚镜也会听。

“为何？”

温应讥讽着：“我欺你，辱你，你却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瞧着我。戚镜，你……”

这样的话，自见面以来，温应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戚镜有时候也会想，温应说的不腻呢，一次次强调，就好像在刻意寻求着什么。

过去寻求着戚镜的喜爱，那么这次是反着过来的吗？

在寻求她的厌恶。

“我不想那般待你。”

“你曾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姑娘，是我想守护一生的人。”戚镜说着，指腹轻轻揉着温应泛红的脸颊，眉目之中的温柔好似都写满了对温应的欢喜。

“我身边的人都说，你是个蛇蝎女人，你的心、你的血都是黑的，若是见着你，定是要将你抽筋扒皮——你身边的人又如何呢？”

“他们是否也是这么对你说的？那都是戚镜的错，戚镜便是一个歹毒之人，对她做了任何事情都不要心生愧意……”

“温应，你又如何想呢？”

戚镜刻意问着，她也没有给温应思考回答的机会，在起了头后，她又接着说：“温应，那些事情我都不在意。你做过的事情，我都可以找无数个理由来为你开脱。你是好是坏都无所谓……就算我曾经爱着的，护着的你是个只会害我的蛇蝎心肠的歹毒女子，我都不在意。”

她的话深情极了。

温应也应当为这番话动心才是，但时刻停在戚镜身上的黑化条在提醒着她，温应在说谎话，戚镜也在说谎话。

戚镜和温应认识的那个戚镜不太一样了，过去的戚镜从来都不会说这种话，温应一直觉得那是温应努力攻略努力去付出才得到了这个人的另眼相待，再之后因为她的种种行为，戚镜的喜欢才逐步加深。

那会儿她其实还挺高兴的，因为戚镜一直对她爱搭不理的模样，好不容易喜欢上了自己，温应真的很高兴。

高兴着自己即将对戚镜做出的事情。

温应并不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是可以被原谅的，她是个坏人，攻略目标的时候不择手段，喜欢也都是算计。

在以爱为名的攻略里，攻略者的爱意是最为廉价的东西。

她会爱上一个会想要她命的人，因为攻略。

她会爱上一个无恶不作的人，因为攻略。

她会爱上所有人，只要那些人是她的攻略对象。

用着这么廉价的爱意换来的东西——

“我在意。我无法相信你，我无法相信被我伤害过你的会不在意那些事。”

戚镜问着：“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温应没有任何犹豫：“你去死，在我面前，为了我而死。”

突然，戚镜笑了起来，在她的话落下后，从始至终就一直冷着脸的戚镜笑了起来，“不可能。”

她拒绝了温应的要求，离开的手又回到了温应的脸上，那只手掌触碰着温应泛着红意的脸颊。

“我不会死的。”

温应下意识便要退开，戚镜的强硬动作让温应没法进行太多的反抗，她只得在戚镜的触碰下，说着毫无架势的狠话，“那你便不要与我说那些话。”

于是那个人的脸凑得极近，近到所有的呼吸都打在了温应的脸上，近到温应的耳膜中都在回响着她的话，就好似被什么鼓动般。

温应不由得抬眼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笑着的女人。

她穿着魔教的服饰，脸上也化着半面魔教中人的异妆，她的容色姝丽，是极好看的人。

便是这样的一人，用着温柔又充满恶意的话语询问着：“温应，若我死了，你会如何？转头与你心爱的未婚夫拜堂成亲，从此往后夫唱妇随，在多年以后闲聊之时，再与你的夫婿调侃一下年轻时与我的这一段孽缘？亦或是，同我一起呢？”

温应的瞳孔微缩，在她未能反应过来时，戚镜温柔亲了亲她被打的那半边脸，“你愿意吗？在现在，在这里，同我一起死去。”

她依旧在笑，低低的笑声好似注满了无尽的恶意，哪怕此时此刻温应能够抓住她的手，说上一句愿意，这般模样的她都不会相信。

温应落了下风，只得任由戚镜摆布。

“我要去一趟中原。”她牵起了温应的手，放在唇间轻轻一碰，没有温度的话语落在了温应的耳畔，“和我一起去好吗？”

“正好也能见见你心爱的未婚夫。”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