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得很，李菲菲但凡拍到那种七蜿八绕的权谋戏份，就像全身打了鸡血，要多投入有多投入。
甚至，她点子频出，有时候拉着导演不肯放手，趁着吃午饭的间隙也要聊聊人物心路历程的变化。
比如，李菲菲今天就对朱导演说：“小若怎么可能就要一个皇后的凤位呢？要让一个女人疯魔，除了爱情，还有权力。小若这种已经把天底下地位最高的男人踩在脚底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向往爱情的傻白甜呢？所以，一定是权力。”
“权力多迷人，男女通杀。”
李菲菲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朱导演听着觉得有道理，拉着编剧开始讨论，把小若进宫前的一些狗血青梅竹马回忆戏份删干净。
李菲菲表示很满意，她怀疑自己是无性恋，让她和少年郎两小无猜，小山头上采花戴简直是逼她去死。
大女主不爽吗？
站在权力的顶端杀伐果断，黑化甚至不需要换眼妆，一个眼神就够了。
爱情什么爱情？搞事业不香吗？
男人永远辜负你，但是事业不会啊！
A组这边拍摄很顺利，李菲菲把异国公主那种背井离乡的孤独感、魅君惑上的妖孽感和极致颓废的破碎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朱良背着李菲菲都忍不住对曲宁远竖大拇指：“真是捡到宝贝了，没想到菲菲又敬业、又有天分，还……漂亮。”
彼时，李菲菲穿着一身洁白的素纱长裙在片场游荡来游荡去，找感觉。
曲宁远看着李菲菲，嘴角勾起笑：“那是，我们菲菲是最棒的。”
顺手拍开朱良的脸：“拍戏就拍戏，你一脸猪哥样别怪我对你翻脸。”
朱良摸摸鼻子：好吧。狗男人就是护短。
结果三分钟后曲宁远打脸。
李菲菲在拍摄过程中遭遇到的最大挫折是和曲宁远的对手戏。
这一场戏，李菲菲素纱长裙，要在烟雾缭绕的温泉汤里勾引受伤的少将军秦羽，那种程度的勾引。
但是李菲菲长久进入不了状态，虽然不至于尬演，也能勉强把整个台词说下来。
但是和她站在权力顶端睥睨天下的感觉差太多。
连助理小兰也不忍直视，菲菲怎么回事？她别的戏份不是都很顺畅的吗？
小玉得了眼色买了饮料跑过来给大家打招呼：“天太冷了，喝点下午茶暖一暖吧？菲菲呀，你也调整一下吧。”
李菲菲挫败地从曲宁远身上爬下来，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连着两个喷嚏，阿嚏阿嚏。
曲宁远接过边上助理递过来的毛巾，直接披在李菲菲的身上：“小心别着凉，慢慢来，不着急。”
哪能不着急呢？这个片场是特意租的，今晚这场戏必须杀青，李菲菲急得嘴巴里都起了一个小小的溃疡，一做表情就牵扯着有点疼。
朱良看了看时间，和两位主演商量清下场接着拍，按照过往经验，人越少，拍摄越容易进入状态。
李菲菲捧着咖啡喝了两口，人稍微缓过来了些：“我上个厕所，去去就回来。”
小玉分完咖啡，拿着大毛巾跑过来，这才发现李菲菲身上已经裹上了毛巾，而曲宁远却还是湿漉漉的。
小玉赶紧把毛巾递给了曲宁远：“谢谢你啊宁远老师。”
曲宁远摆摆手，李菲菲和他的对手戏一直状况频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拍摄生活的深入，他们之间不是没有暧昧的互动，但是每每情到浓时，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触到李菲菲身体里的某个警戒点。
水到却总是无法渠成。
曲宁远也很挫败。
他表达过对李菲菲的好感，他不求她立刻回应他，只希望李菲菲能够好好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未来关系的走向。
但是李菲菲会反弹，情到浓时情转薄，急转直下，然后一切归于最开始，回归尴尬地拒绝和生冷的疏离。
＊
李菲菲裹着毛巾胡乱擦干自己身上的水，套上一件大棉袄走出片场。
卫生间要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李菲菲一紧张就容易尿频，老毛病了。
她以为重来一次她改掉了身上不少的毛病，原来并没有。该紧张还是紧张，该掉链子还是掉链子。
李菲菲不是不挫败。
有人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李菲菲蓦然抬头，看到一张儒雅俊郎的脸，这一眼许多年年，中间已经隔了两辈子。
在湿漉漉的李菲菲挫败懊恼的档口，在寒风萧瑟的深秋日暮，在李菲菲已经以为自己全然忘记了这个人的时候。
忽然，又见到了。
和手机屏幕里隔着摄像镜头的跟拍不一样，是真真实实的人。
李菲菲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前世今生在这个时间点上才真正融为一体。
“菲菲，好久不见。”纪明辉伸手，抚过李菲菲鬓角的碎发。
这个行为逾距了，但是李菲菲楞楞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并不能挪动万分之一。
“你的综艺录制得很棒，我自己也上了综艺，才觉得真的很辛苦。菲菲，你辛苦了。”
纪明辉丝毫不提过往，只赞美，完全的赞美。
［不，不是的。都是假的。他从来没有觉得你是能和他站在一个纬度的人。不过因为你的综艺成功了，所以他恭维你……而已。］
李菲菲在心底呐喊，但是她微微张开嘴巴，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仿佛失声了，只能够沉默着听着纪明辉一套又一套的谎话。
“菲菲，我的《千秋一梦》的女主角是你的，我一直给你留着……现在几乎所有的戏份都拍完了，只等女主角进组了。菲菲，你一定不会放我鸽子的，对吧？”
［为什么要说这种谎话？《千秋一梦》的女主角，不是周敏筠吗？］
李菲菲狐疑，上辈子她确实因为这部戏和纪明辉闹得很凶。
《千秋一梦》是一部仙侠剧，讲述师尊东方一梦和徒弟傅千秋的爱恨情仇。
李菲菲想要自己出演东方一梦，更加为此让自己那个冤大头老爹出了不少钱。
但是即使出了不少钱以及很多的诚意，纪明辉还是没让李菲菲如愿出演东方一梦。
纪明辉的原话是：“菲菲，不是你不好，而是人设不对。东方一梦需要一个更加成熟、知性且清冷的角色。而你……”
李菲菲甚至能清楚地回忆起当时纪明辉停顿了一下。
当时的李菲菲羞愧极了，因为她确实黑粉无数，个人形象是一个有钱傲娇、任性、且挥霍无度的黑红小网红，人送外号“大小姐。”
纪明辉说的话，仿佛都是真理，纪明辉说：“我留了小师妹的角色给你，这个角色古灵精怪，最后还为傅千秋殉道身死……你难道不觉得很有价值吗？”
“乖，菲菲，通过这个角色一定能够挽回你的人气的。”
当时的李菲菲就这样被说服了。
她是多舔狗，才在听到“殉道身死”的时候油然而生一股子的自豪感和悲壮情愫？
狗屁的挽回，她李菲菲就是李菲菲。
挥霍无度那是因为她有钱，花自己赚的钱，只要不是偷的抢的骗的，有什么不可以。
就像参加完《虚拟人生》后，网络上一小波人指责她不应该因为一己私利把全组的营业额都捐给小马。
李菲菲直接会怼一句：老娘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
同时，宁远v和她梦幻联动，不仅转发了她的微博，还贴心回复：有钱花，随便花，想怎么花怎么花。
配图是小宁佑手持一束亲手制作的塑料玫瑰花……
对，李菲菲稍微清明了有点。
挥霍无度是因为她有钱；傲娇任性因为她漂亮，人送外号“大小姐”，因为她本来就是李家大小姐。
有什么不可以的。
谁界定的黑白？谁规定的做自己，就必须承受黑料的代价？
李菲菲挣扎着想要说：不。
但是仿佛被扼住命运的咽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纪明辉伸出的手，抚摸过李菲菲冰冷的脸颊，如一根缥缈的羽毛，停在她的唇边，轻抚过李菲菲红润的嘴唇。
重如万钧。
“《四月芳菲》不过给你一个恶毒的女配，但是我的《千秋一梦》把最完美的师尊留给了菲菲你呢。菲菲，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你两个月，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当初把女主角留给周敏筠……这是我的不对，但是你要理解，俊儿说周敏筠背后有金主呀。”
［又来了又来了，明明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为什么推到资本身上？为什么推到女人身上？纪明辉，你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男主角，一个制片人……的尊严和担当在哪里？］
“但是我还是不能过我自己那一关，我的女主角只能是菲菲你，必须是菲菲你，一定是菲菲你。”
纪明辉最本事就是一张嘴，满口跑火车。
［假的，虚伪的男人，如果不是《虚拟人生》，你压根不记得我李菲菲这个人……］
“你怎么进了《四月芳菲》的剧组？朱良时装剧不错，却不见得能把古装戏拍好。宁远？呵呵，一个唱跳出身的爱豆，一个靠粉丝情赚快钱的男人，有什么演技可言？”
纪明辉的眼神中都是不屑，虽然还是一惯儒雅的口吻，但是对宁远的不屑已经上升到了人参公鸡……
“够了！”李菲菲终于挣脱了一见面就笼罩着她的那股无力感和禁锢错觉，她挥手挡开了纪明辉流连在她眼角眉梢的手。
“谁特么的给你脸了？你是把角色留给我李菲菲了？还是在跪舔资本？”
“对，老娘有钱，有的是钱。但是老娘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娘高兴给谁，也是要老娘高兴。老娘没兴趣花钱还买自己的不痛快。”
“还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宁远怎么了？演技好过你一百倍，人还帅，人有八块腹肌，我压着他俩小时了他都不带喘的。你能吗？你？你都三十多了吧？纪影帝。你不行，不行的。”
这年头还有谁当面叫“影帝”的？
对，她李菲菲就是阴阳怪。
还有，是男人，不能说不行。
说不行，就是打男人的脸。
李菲菲偏要。
她用那种“你不行的”眼神你瞟了瞟纪明辉的下半截。
哼。虽然没见过，但是听说是牙签大点的东西。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