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晓尴尬地抹了把鼻子：“抱歉。”
云昭垂眼，看见小狗把头快埋进肚子里，手背处传来温热的湿润感，顿时心尖泛疼。
怎么也没有想到，小狗居然是被家人抛弃的。
他搂住怀里的小狗，下巴在他枯黄的毛发里蹭蹭：“原来你叫寻阳啊，很好听的名字哦！”
寻阳的耳朵抖了抖，本能地舔了下湿漉漉的黑鼻头，他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长晓看着云昭的手在灵犬的脊背上安抚，如同在照顾新生的敏感幼崽，好奇多问了句：“你打算养着他吗？”
寻阳一顿，耷拉着的耳朵颤抖得更加厉害，他害怕听见否定的答案，心里却带着丝隐秘的期盼。
他听云昭说道：“当然了！”
寻阳不可置信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
云昭贴在寻阳额头，与琥珀色的狗狗眼对视:“除非是有一天他自己想要离开，不然就好好待着这儿，我定会把他养得很好。”
寻阳抬眼望向青年白皙好看的下颌角，视线被涌出的泪水模糊，打湿了眼窝处的绒毛，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归落于安处。
长晓也不再说什么，他看不惯灵犬族对力量的过度崇拜，如今这只灵犬能有个好去处倒是不错的选择。
一番闲聊后，阿沿在门口呼喊长晓的名字：“长晓哥！面包取好了！”
长晓应了一声，转头同云昭告辞，临走前对着敖煜的方向又是深深弯腰拱手，这才离开。
云昭若有所思地看向敖煜：“长晓怕你吗？对你毕恭毕敬的。”
敖煜刚吃完肉包饭，正喝着茶清口，听云昭好奇，解释道：“狼族曾经随我征战过深渊。”
“这样啊。”云昭想了想，“既然有渊源，那我下次给他们打个折？”
敖煜倒是摇头，一脸认真道：“不必，他们有钱。”
云昭：“……”
饭后，云昭本想去灵田看看，但是山里又开始飘起了小雨，落雪和乌木这两只小猫直接跑到小竹篮里窝着。
下雨天当然和睡觉最配啦！
云昭在幼崽的住宿房里添置了一张小床，铺上了又厚又软的被褥。
系统：【恭喜宿主获得神兽寻阳，目前满意度为30%，其余神兽满意度已达满值，请宿主继续加油哦！】
云昭一愣，又听系统继续道【玉鸣山灵脉状态已更新，宿主的亲和力范围已增强。】
云昭点开识海里的图标，发现小山包里长出了树芽，许多晶莹的光点萦绕在周围。怪不得最近玉鸣山的灵力增强了，原来这个系统真的有用啊。
云昭又问：“系统，你说的亲和力范围增强是什么意思？”
系统咳了两声清清嗓，骄傲解释道：【现在宿主不仅可以通过抚摸神兽增强他们的根骨，做的食物也会带有灵力噢！】
“哇……”云昭举起手看了看，然后凝聚些灵力，果然比平时要轻松许多。
云昭用手轻轻沿着寻阳的脊背安抚，寻阳显然还不习惯突如其来的触碰，浑身一颤。
他僵直着背回头，发现在满眼笑意的云昭，随即放松下来将脑袋搁到前爪上。
屋外的雨没有停，淅淅沥沥卷着草木的清香飘散。
寻阳在有节奏的轻抚下，渐渐有了些睡意，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屋内响起小狗的鼾声，云昭输送完一次灵力后，转头看向旁边一直闭目养神的敖煜。
似乎是察觉到了云昭的视线，敖煜偏头问他：“怎么了？”
云昭回想去先才长晓说的话，挪着身子过去凑在敖煜耳边小声询问：“寻阳真的没有办法化形吗？之前落雪不是也是猫崽，但都成功化形了啊。”
青年湿热的吐息落在敖煜耳上，让他的脖颈也不禁连着发烫。
敖煜瞥过去，见云昭正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似乎非要得到答案。
宽大的手掌拍在云昭脑门上，云昭吃痛地捂着额头，委屈地嘟囔：“问你呢，拍我干嘛？”
敖煜随手端起桌案的茶杯饮了口茶，开口道：“落雪年纪小，只是空明疏于管教只知道一味用丹药填补，让他摸不清化形之法罢了。”
“至于这只狗……”敖煜瞥了一眼寻阳，“天生不足，难以修补。更何况被他的父兄早早放弃，此生想要修炼出人形已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成为有神籍的仙人。若非他生在灵虚，放到下界，恐怕不过是任由修真者驱使的坐骑。”
“怎么会如此……”云昭听得咂舌，他细细一想，忽然道：“你说他父兄放弃得早是什么意思？是本来还有机会吗？”
“嗯。”
敖煜仿佛已经见惯了这些事，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灵犬一族崇尚武力，期望后辈能够突破成为吞天犬这样具有神格的仙兽庇佑全族。可惜数千年来没有人成功。”
云昭喃喃道：“那他们……”
对上云昭疑惑茫然地眼神，敖煜不禁觉得自己的这位道侣有时候过于烂漫。
他只能继续解释道：“一族的资源有限，自然会留给资质更好的族人。至于寻阳这样的……他们不会浪费一颗丹药在他身上。哪怕他是族长次子。”
“恐怕他流落在外，也是他的父亲默许的吧。就如同丢弃一件让自己丢脸的垃圾一般。”
随着最后一句话轻飘飘落下，敖煜将茶杯搁置，长睫落下一片阴影，掩去神色中的暗流汹涌。
敖煜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寻阳，似乎透过他看见了过往种种。
鲜血淋漓的白龙坠入深海，沉重的水压放任水流撕裂冲刷，残留的□□带着不甘与愤恨逐渐被冰冷的海水吞没。
突然的沉默让云昭抬眼看去，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脸庞，逆着光让他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又感受此时小龙的淡淡的悲伤。
敖煜冰冷的手背多出一抹暖意，他偏头看去，眼神不免带了些许错愕。
云昭牵起他的手，嘴角荡着弯弯的弧度：“你不要不开心，在玉鸣山有大家一起陪着你呢！啊，还有寻阳，我也会好好照顾他，说不定有一天他又能化形呢！寿命反正这么长，急什么急。”
敖煜被青年的笑晃花了眼，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伤未好全，心里竟是撞得厉害。
他偏过头，将手抽出来，脸上带着些不屑：“我在玉鸣山自由自在，能不开心什么？到是你的狗，既然留下了就好生看顾，别让他弄坏我的家具。”
“知道了知道了……”云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撇撇嘴小声嘟囔：“他又不是奶狗，怎么会拿家具磨牙……”
说完趁着敖煜不注意摸了把他丝绸般的头发，一溜烟躲进厨房里准备做顿大餐。
敖煜看着云昭笑嘻嘻地跑出门，抬手覆上刚才被摸过的那缕头发，冷哼一声也离开了房间。
……
寻阳睡了个饱，醒来时屋外的雨已经停了。
他起身抖抖毛，忽然发现面前有件花布小背心，看尺寸似乎是给自己的。
就在寻阳纠结时，乌木从猫爬架上的竹篮里探出脑袋，打了个哈欠：“那是刚刚云昭拿过来的，他说下雨天气凉，担心你弄湿毛毛，要出去的话就穿上。”
寻阳欢喜地在衣服上蹭蹭，自己伸头将花袄小背心穿了起来，在乌木一言难尽的表情中慢慢走了出去。
乌木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这只灵犬傻乎乎的，也不知道伤完全没，还是看顾着些。
……
雨后的玉鸣山满山翠色，清新的空气抚平了寻阳心中的不安与毛躁。
他试探性地在山林间小跑几步，令人舒畅的灵气萦绕其间，丹田里是从未有过的充盈舒畅。
“唔……跑慢些，颠死我了！”
乌木偷懒地跳到小狗的背上，眯着眼前向四处张望。
几只蝴蝶从眼前飞过，在他湿漉漉的黑鼻头上稍稍停留，又往别处飞去。
乌木立马来了兴致，爪子拍拍寻阳的背毛：“走，抓蝴蝶去！”
寻阳也跟着歪头瞅了一眼，摇着尾巴追了上去，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爪子一滑，重心不稳般连带着乌木直接从竹林的小土坡滚下来到了湖边。
清冽的湖水微波粼粼，翠竹云影间更显静谧，银白的巨龙卧在其间，如同翡翠上盘绕的玉带。
寻阳呆愣地后退，一屁股跌撞在土坡前。
“喵呜！”
乌木像颗圆润的黑色毛线团，咕噜咕噜顺着土坡，一下子砸在小狗的脑袋上。
寻阳还没坐得稳，被猫崽这么一砸，瞬间在地上瘫成狗皮毛毯。
刚摇头晃掉洒落的土屑，飘摇落下的竹叶又耷在他们的脑袋上。
巨龙睁开兽瞳，淡金色的流光从狭长的眼中倾泻而出，白光闪过，敖煜一身青衣从岸边踱步而来。
敖煜居高临下看着憨憨的金黄小狗和猫崽，微微扬眉：“没想到你们对下界的街头杂耍这么感兴趣，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排练了？”
乌木气鼓鼓地从寻阳身上滑溜下去，舔舐着身上凌乱的毛毛，假装没听见敖煜的阴阳怪气。
寻阳仍旧懵懵地抬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歪头看着面前的龙君。
敖煜垂眼对上小狗的视线，这只灵犬的精神好了许多，毛发粗糙干燥却被梳得很整齐。
修长的手指将小狗头上的竹叶摘取，嫌弃的丢开，垂眼往下一看，视线被又红又绿的花袄背心晃得眼睛生疼。
“啧……”
他用指尖戳点着背心上的花样，好奇问道：“云昭给你的？”
寻阳点点脑袋。
“也就你会穿。”
敖煜难得捂着眼睛失笑，在寻阳不解的目光中用手指戳了戳狗头。
“敖煜大人——寻阳乌木——”
“云昭大人说开饭啦！让你们快些回去！”
“饭饭饭！”
远处传来兔子们的呼喊，乌木一听开饭，连忙扭着小屁股往庭院跑去。
敖煜收了笑也往旁处的小路走去，淡声对寻阳道：“走吧，别让他久等。”
寻阳愣了愣，随即抬起前爪慢慢跟了上去。
他头次与这位传闻中的龙君相处，心中怯怯，落后在敖煜半个身位，埋头认真地把爪子落在青石板上。
竹林里的静谧被敖煜突然打破。
寻阳听见这位看起来冷清矜贵的大人开口，声音带着丝漫不经心：“若你愿意，每日便抽空来找我，虽然你看起来很笨，不过我勉为其难可以教你些修行功法。”
寻阳惊诧抬眼，愣在原地。
敖煜没有回头，反倒是加快了脚步，只是语气里带上了些许不耐烦：“快点走，别耽误我吃饭！”
“汪汪——”
寻阳小跑跟上，并排走在敖煜身边，抬眼看向炊烟袅袅的屋舍，第一次意识到漂泊已久的自己总算有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