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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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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不省人事,事情便好办了许多。

谢时去回了辰静双,称宋如玥厌恶燕鸣梧,选了穆国。辰静双自然也不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时硬着头皮:“千真万确。”

辰静双笃定道:“这不是她性格。谢时,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这可是欺君之罪。”

为了照顾重伤的皇上,帅帐里炭火烧得足。谢时的汗都快下来了,但他咬定了不松口:“陛下,娘娘千真万确是这样说的。”

“那么你呢?”辰静双问,“你觉得,我们应该与哪一方联盟?”

“自然是燕国。”谢时暗出了一口气,“燕皇帝对辰国,终究是有情分。”

辰静双失笑,重复道:“情分。”

他不去戳穿谢时的小心思,正沉吟着,帐外忽然传来一声“陛下”。

笙童声音紧绷:“斥候求见。”

-

却说回燕穆二国。

自从宋如玥砸玉玺之后,燕鸣梧穆衍倒是沉寂了一段时日。但是不久,就有一位不速之客,到访燕军营中。

燕鸣梧那时本来正在看士兵演武,看得昏昏欲睡,正传了笔墨,打算再写一封看起来情真意切的长信,哄骗碧瑶投奔。听了此人来访,他倏忽瞪大了眼。

接着一言不发,踩着木屐,噔噔噔噔地跑回了皇帐。

那客人当然还没有直接这么深入,皇帐附近还是燕鸣梧的天下。饶是如此,等燕鸣梧一番梳洗、光彩照人地移驾出来,周围人等还是惊了一片。

又不敢抬头,只好暗暗惊了一片。

——片刻功夫,这位陛下脱下了那身晃花人眼的孔雀毛大氅,换了身环佩齐整的皇袍礼服。这身礼服虽然从没被穿过,却早已声震四方——它并非最为庄重、仪制最为繁琐的那类祭祀礼服,反倒给他们陛下留下了不少发挥的空间。应陛下的要求,这上头花纹一层叠着一层,不少地方还做出立体的形状,单是袖子上的绣线,恨不得比衣裳料子还重。另外还有各式压袖、镇缎,连着腰封上垂下的玉佩香囊,活似一座玉编钟,往前历数六百年,整个大豫朝就没出过这么夸张的东西——连这么夸张的寿衣都没有!

这还只是衣服。

配的冠冕就更离谱,天子之冕前后九珠十二旒,这位别出心裁地在这一百零八颗玉上都刻了日月山川龙凤纹饰,细看,还都做成了中空转珠,头微微一动,竟似一具山川在他冕硫上流动一般。

当时还有国师府大臣劝他:“这是江山动荡之意,不祥。”却被他哈哈大笑着反驳了:“无妨。朕坐得稳。”

总之,这身礼服,是穷奢极欲了。唯一显得没那么暴发户的,是他作为皇帝,足够有钱、有权、有好的身段容貌——因此这身礼服并非十足堆砌,穿在身上,只显得他像个远古神话中走出来的帝王,真是披了满身山河。

按说,这身礼服,单是整理开,就要整理两个时辰,更别说是穿。这位陛下,究竟是怎么花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把它穿戴齐整,实在是个迷。

只能说,为了开屏,他简直突破了人类的极限。

至于这套礼服为什么会被他带来前线,那就是另一个迷了。

他的贴身小厮班存亦步亦趋地跟着出来,为他捧着礼服后头浮夸的拖尾。有人凑过来低声八卦:“陛下这是……要见哪位美人么?”

班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人不明所以,班存却看了一眼正揽镜自照的燕鸣梧,不敢多说:“你倒想想,孔雀除了求偶,还因为什么开屏?”

那人想了半天,恍然大悟:

雄竞!

只是那时候,燕皇帝已经架着他那身玉编钟,走远了。

-

来访者正是穆衍。

穆衍和燕鸣梧截然相反,如今虽已是帝王之尊,却依然习惯轻装简从。他一副书生身板,穿一身硬挺的素缎衣裳,束袖绑腿,动作轻便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要是别人不说,保不齐还会以为他是个以武及第的少年清贵,而且不是状元,是个风流传世的探花郎。

也不同于燕鸣梧时常前呼后拥,他带的人也不多,百八十人而已。不过这百八十人,各个目露精光,看着穆衍时,近乎虔诚。连燕鸣梧见了,都少不得心底忌惮:假以时日,保不齐又是一座天铁营。

燕鸣梧环顾四周,松了口气:幸好自己思虑周全,四周列着十足的人手,虽没有对方那么精干,但胜在整肃,各个仪表堂堂,也没有输。

穆衍先是被燕鸣梧的衣装震了一下,而后也环顾一周,也察觉了燕鸣梧那点小心思,心下好笑。接着,他走上前来,拱手道:“燕兄手下各个人中龙凤,这是好大的阵仗。”

他们二人明争暗斗数年,竟毫无芥蒂地叫了这声“兄”,另一人竟也“哈哈”一笑,更无芥蒂地受了:“好说。这回匆忙,都是随便挑的人,不丢人现眼也就是了。”

他们两个面对面,倒是颇有一番默契,谁也不明着摆皇帝的架子,一路客客气气地到了燕皇帐。进入帐内,穆衍的人一个也没跟进来,他目光左右一扫,燕鸣梧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挥手示意众人都退出去,只留了个笙童。

穆衍笑道:“燕兄坦荡。朕有话也直说了。安乐砸玉玺,此举意味昭然若揭,燕兄应当知道。”

燕鸣梧摇头一哂,没有接话。

穆衍道:“无怪燕兄不言。你我联手,本就是为了先掐灭掌着玉玺的辰皇帝。眼下玉玺没了,这联盟自然也就不再坚牢。这是安乐的阳谋,倒有几分意思。”

燕鸣梧笑道:“怎会如此?既然你我盟约,朕自然是一言九鼎。”

穆衍道:“事态既然有变,朕还有一事与燕兄相商。”

燕鸣梧目光一动——敏锐地落到了穆衍身上。后者知他心领神会,冷静道:“不错,是为安乐本人——这些前朝宗室,不知手里握着多少东西。安乐活着一天,你我二国,就名不正言不顺一日。对此,朕都不甘心,何况燕兄?”

燕鸣梧不置可否,笑道:“朕听闻,安乐曾去往穆国,为启王收尸。穆皇帝当时杀她,易如反掌,何必留到现在?”

穆衍笑道:“安乐若有启王那般野心,自然不能留。何况,她若死在朕的地方,朕又怎向燕兄交待呢?”

燕鸣梧又一哂:“想来也是。安乐到底不是启王,是天真了些。”

说罢,他伸出一只手掌,竖在穆衍面前。

“灭了辰国,平定安乐,穆皇帝与朕所见略同。”

穆衍定定看了看他,伸手与他轻轻一击,却笑了。

“或许是杀安乐,灭辰国,也未可知啊。”

-

因此此时斥候回来传话,带来的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燕国退兵了。

燕鸣梧一如既往嚣张,大摇大摆地拔营,甚至在穆军营前晃了一圈,才浩浩荡荡地离去。

他写给碧瑶的最后一封信,是:

“殿下既然心意已决,朕也不能扭转。只是,天底下谁不忌惮大豫,唯有朕,坐拥此等豪情狂气,不畏惧殿下身份。若有一日,殿下自觉明珠蒙尘,还请传信于朕,切记。切记。”

两日后,穆国也退了兵。这位不似燕鸣梧,退个兵都退得花里胡哨的,只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时候,静静地走了,斥候们四下一追,才发现穆军已退至五十里外了。

辰军士兵皆松了气,连帅帐前的卫兵都放松了肩膀,勾肩搭背地笑起来,约着回了家乡,要去何处吃饭、何处听戏,想来,再没有比归乡时节更好的时节了。

辰皇帐中,气氛却不同。

“诸爱卿均是国之股肱,朕便直说了。”辰静双面无表情,淡淡扫过帐中诸将,“燕穆二国,近至数月,远至数年,还会卷土重来。诸卿慎之。”

他还站着,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一只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扶着腰。

其他人都跪着。谢时首先应声:“是。臣会约束手下兵将,不至浮躁。”

蒙望甘慈也都应声,还有其他几个将领,也都一一应下。

——此时已不再是刚继位为王的时候,辰皇帝令下,无人敢质疑。

辰静双垂眸,看着沙盘。上面钉着丝丝勾连的线,交错纵横,宛如星路——这是辰静双大半生的心血,他前半生不为王室所容,走到哪里都琢磨着生财之道。他四处游荡,四处盘店,四处为自己留着后路,像是随处播撒着可以收获的麦种……到了这几年,三国对垒,倒派上些意料之外的用场。

战乱天灾连年,各国都是苟延残喘,自称帝以后,更是有无数黎国那样的小国国君,因举国潦倒,前来投奔。小国如此,大国犹是。他根据自己天下数百商铺搜集到的情报,拽着白俊,呕尽心血,算出了燕穆二国大致的辎重线。

白俊曾经询问:“辎重线至关重要,不少潜藏多年的卧底都打探不出。为何这样就能算?”

答案倒是很简单:“平时是不能的。可眼下大家的家底都被掏空了,若非如此规划,银晌撑不到前线,辎重自然也就运不到前线。”

辰静双回答的时候眼里都是血丝,神色却漠然,苍白的指腹底下压着一小颗玉色的石头。眼下,他也是同样苍白憔悴得显得暴戾的神色,审视着沙盘。

但他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他是不信任何一个人,威势才重到这个地步,无人敢反驳;而到了无人反驳,君主的一言一行就更不能有失,就愈发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

他看着那沙盘,谁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只听他轻声道:

“诸卿莫急,总有休养生息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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