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门房婆子早早就来正屋前，脸色焦急无比，瞧见出门端水的翠珠，便低声道，“宫里派人来了，快请老爷夫人出来吧，说是公公稍后就到”。

翠珠诧异，“大清早的来府里？”

“哎呦”，门房婆子急得满头是汗，“翠珠姑娘快去吧，老婆子哪敢胡诌”。

翠珠端着铜盆赶紧进屋，昨晚薛氏和陶相在一起，两人一听立刻起身梳洗。

薛氏戴头钗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吩咐旁边的翠珠，“宫里来人的事情告诉攸儿没有？让人快去她院子里看看”。

翠珠把手里的镶金朱钗给旁边的翠心，“夫人莫急，奴婢这就去”。

陶相最先出屋，管家也得到消息赶来了，边走边和陶丞相嘀咕，“大人，宫里会不会有什么急事？”

自从陶攸回来之后，陶相的病好了不少，现下他眉目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应管家的话。

现在不过卯时三刻，宫里能有什么事？

翠珠急匆匆小跑到落竹院，只有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洒扫，她问了一个丫鬟，“小姐起了吗？”

“还未”，小丫鬟怯生生回答道。

翠珠加快脚步往陶攸屋子去，才到门口就被北栀拦住，“小姐还没起身，你有事过会再说，要不先和我说”。

“北栀，赶紧喊小姐起来，宫里来人要宣旨”。翠珠额头都跑出了汗，边和北栀说，边要去推门。

听到宫里来人要宣旨，北栀眉头微微皱起，不着痕迹地把翠珠推离门口，“你等着，我去叫”，

翠珠不欲和北栀再推搡，语气重了点，“快些”。

等北栀进屋，翠珠招呼其他丫鬟去烧水，准备给陶攸洗漱。

陶攸昨夜辗转反侧想事情，临近天亮才入睡，头昏昏沉沉的就被北栀拉起来。

“小姐，宫里不知道又来做什么，薛氏遣翠珠来喊您去前院”。

陶攸闭着眼，“能不能不去啊”，她好困啊。

北栀瞧见她眼底的青黑，声音不自觉放软，“回来再睡吧”。

陶攸叹气，摇摇晃晃起身坐到梳妆台前。

翠珠贴着大门，听见动静就立刻招呼丫鬟们进去。

陶攸合眼养神任由她们摆弄。

陶府的大门已经完全打开了，一顶华丽镶金绣凤的轿子停在府外，三位公公坐在陶府堂内喝茶，为首的是太后身边的申公公。

他抿了一口茶，笑容满面的问陶相，“太后娘娘挂心陶相的身体，不知陶相进来可好？”

“谢太后关怀，臣的病已无大碍”。

“那就好”，申公公看出陶相他们的疑惑，把怀里的拂尘换了个方向，“太后娘娘素来喜爱长悦公主，听闻公主噩耗时，也大病了一场，如今好些了，便想见见长悦公主”。

“老奴今日来的早了，还望没有打扰到陶相”。

陶相神情松了些，忙道，“能得太后青睐是小女的福气，连累太后生病是她的不是了，一会儿让她跟公公进宫请罪”。

听陶相这样说，申公公笑容更深了。

陶相给了薛氏一个眼神，薛氏会意，侧头吩咐翠心去落竹院催促陶攸。

陶攸穿戴整齐出现在前院已是一炷香后，北栀中途悄悄来探过，见到申公公，她皱眉回了落竹院。

“小姐，来府里的是太后身边的人”，北栀低声和陶攸说，“太后向来喜欢小姐，以往小姐在帝都也常常进宫陪太后，应该没事”。

闻言，陶攸头更疼了，“北栀，你和我一起进宫吧”。

北栀为难地眨眨眼，“小姐，没有宫里的允许，属下只能送您到宫门口，进不去”。

“不过，您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陶攸转头看向北栀，瞬间明了，燕王在宫里也有人。

申公公见到陶攸走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茶盏上前微微鞠躬行了一礼，“长悦公主安”。

起身时，申公公悄悄打量了下陶攸，没错过她眼下的青黑，略带歉意道，“老奴奉太后之命，特来请长悦公主进宫说话”。

“也怪老奴一听要见长悦公主太高兴，便来得早了些，还望公主不要怪罪”，说着，又要给陶攸弯腰。

陶攸伸手扶住他，“我一回来本该先去看望太后的，现下还劳烦公公跑这趟，是我的不对，等会儿还希望公公帮我向太后美言几句，让太后别罚我太重”。

“太后哪舍得罚公主呢”，申公公抖了下拂尘，“那公主请把，轿子已在外等候了”。

陶攸给陶相和薛氏行了礼，便乖巧跟在申公公后面进宫了。

北栀抱着小黑跟在轿子旁边走，走到街市时，有个背着篓的老妪和北栀面对面走过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北栀一眼。

北栀会意，等扶陶攸下轿时，北栀悄悄和陶攸说，“王爷今日也进宫，小姐放心”。

陶攸诧异挑眉，燕王昨日就知道她今天要进宫？

那他昨天不提醒她一声？陶攸咬牙，什么狗屁盟友，就是想要算计她。

申公公领着陶攸走进了太后住的慈安宫，她一迈过宫门口，就感到无比压抑，心也慌慌的。

慈安宫内不见半点生机，空旷的令人发寒。

陶攸抬起头看向天空，轻薄的白云稳稳停在上方，一动不动。

“长悦公主到”

尖锐的声音划破宁静，陶攸眨眨眼，似乎那朵白云的边缘散了些。

申公公笑着请陶攸进去，“长悦公主，请”。

陶攸微笑着点头，深吸口气走进殿内。

正前方坐着两人，左边那位穿着朴素，头上只带了一根玉簪，面容慈祥，见到陶攸进来，她也起身，右边头戴凤钗，穿着一身绣着牡丹的红色宫服的女子见状便起身伸手扶她起来，“母后，您慢些”。

陶攸步伐快了点，在距离两人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她恭敬跪下行礼，“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好孩子，你在外面受苦了”，太后把她扶起来，紧紧握着她的手，眼里满是心疼的泪花，上下打量着陶攸，“哀家看你都瘦了，真是辛苦你了”。说着，眼里的泪水就要落下。

陶攸顿感委屈，软着声道，“臣女没事，多谢太后关怀”。

一旁的皇后却笑了，“母后，您瞧，您一哭惹得阿攸也要哭了”。

太后摸了摸陶攸的脸，“攸儿回来是喜事，哀家是太高兴了，都不哭了”。

皇后扶着太后笑道，“母后，快让人传早膳吧，阿攸早早过来想必都没用饭呢”。

太后也笑了，拍拍陶攸的手道，“是哀家老糊涂了，攸儿陪我这个老婆子用早饭好不好？”

“能陪太后娘娘用膳，是臣女的福气”，陶攸低眉顺眼的回答。

皇后偏头，身边的宫女会意立即退出去招呼宫人端早膳来。

太后拉着陶攸走到偏殿，“哀家特意吩咐人做了你最爱的杏仁粥，还做了紫米糕、八珍糕，攸儿还有没有想吃的？”

陶攸笑着谢了太后，“就这些够了”。

申公公已经带人把早膳都端了上来，满满当当一桌子的糕点，竟然还有面饼。

陶攸坐在太后的右手边，皇后坐在左边，她没急着坐下，而是站着给太后布菜，听太后和陶攸说话。

陶攸给太后盛了碗小米粥，太后乐得合不拢嘴，喝了两口夸陶攸懂事，皇后也在旁边附和着。

吃了一会儿，外头太监高喊了一声，“皇帝驾到”。

陶攸握着勺子顿住片刻，随即放下起身，老实给走进来的皇帝行礼。

“平身吧”，皇帝扶起皇后，又摆手示意陶攸起来，接着给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让他起来，“皇帝用过早膳了吗？”

“儿臣在宣政殿内用过了”，皇帝一板一眼的回答。

陶攸垂眸望着桌上的兰花瓷盘，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却在疑惑。

太后对她和皇后如此热情，还以为是个疼孩子的，可对自己的儿子却略带冷漠，就像是例行公事盘问，没有半点温情。

而且自从皇帝进来，陶攸明显能感到殿内气氛变得古怪，好似有人正盯着她。

陶攸故意弄掉帕子，借机巡视屋内，却没发现异常，难道是她多心了？

就在陶攸心思转着的时候，皇帝和太后说完话了，“那儿臣先回宣政殿了”。

皇帝顿了顿，对陶攸道，“阿攸许久不来宫里，这次来了就陪母后住几日吧，母后念了你很久”。

“只要太后不嫌臣女烦就好”，陶攸淡笑，内心骂道，就知道是鸿门宴！

太后慈爱的拍拍陶攸，“哀家巴不得你日日陪着呢”。

“申公公去陶府和陶相说一声”，太后说道，“就让攸儿陪哀家住段日子，等会儿让人把云台殿收拾出来给攸儿”。

申公公一一应下，麻利的招呼宫人去办，在他要离开前，陶攸喊住了申公公。

她跪在地上，“太后，臣女能不能让贴身侍女进宫服侍？臣女习惯她了”。

太后点了陶攸一下，“哀家还以为是什么事”，她对申公公道，“那就一并接来吧”。

“本宫听闻此次阿攸回来还养了只狗，不知道能不能也带进宫来给本宫看看？”皇后先看了眼陶攸，又望向太后，“母后，您想不想看？”

“哀家也听说了”，太后来了兴趣，“那就都带进宫吧，左右也费不了什么事，只是小心些别伤人就好”。

陶攸想着与其放小黑在陶府给薛氏看，还不如抱进宫跟着她，便笑着应皇后的要求。

皇帝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皇后也走了，只剩下陶攸和太后。

正当陶攸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太后吩咐一直在她身边的宫女带陶攸去云台殿，“去吧，等用晚膳的时候再来陪哀家”。

“臣女告退”，陶攸行了一礼。

陶攸跟着宫女走出慈安宫，听见有小宫女给她行礼，称她作“孙姑姑”，便记下了。

等陶攸走出门，太后抬眼望向门口，“芳欣，你瞧着她是不是不一样了？”

“公主经历了生死，脾性自然会变”，芳欣伸手给太后按着太阳穴，“太后娘娘不用想太多，公主会懂得”。

“只怕……”太后没有再说，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