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心里忽然一咯噔，他当然还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阿尔弗雷德稍一提醒，他就立刻意识到了可能导致维维安哭得这么伤心的问题所在。

布鲁斯：心虚.jpg

他现在才意识到昨晚的自己有多么愚蠢，至少他应该在今早维维安醒来之前就把小家伙重新转移回大床上，但操作这件事的前提是他能及时早起。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让他的蓝眼睛宝宝伤心了。

维维安趴在老管家的肩膀上，仍然抽噎着，单薄的小肩头不时颤一颤，呜呜咽咽的声音听起来好不可怜。

想一想，昨晚才高高兴兴地摆脱宝宝床，睡在最喜欢的爸爸身边，一整夜都好梦。

结果一觉睡醒，贴在脸颊上的就是冰冷的原木栏杆，这对于单纯的小维维安来说，简直等同于天崩地裂。

茫然的小维维安只能用小手抓着自己的好伙伴蓝色小海豚和薄薄的小被子，可怜巴巴地透过木栏杆望着大床上熟睡的布鲁斯。

委屈的情绪就此爆发，小嘴巴一瘪，豆大的眼泪连线珠一般从嫩白的脸蛋上滑落，憋不住的哭声最终吵醒了做着好梦的老父亲。

直到现在见到了另一个最喜欢的阿福爷爷也没能彻底让这份天大的委屈消失，时年0.8岁比0.1岁更“成熟”的小维维安遭遇了来自最信赖的爸爸的沉重打击。

此时知道自家老爷干了什么蠢事的阿尔弗雷德也没时间再去责备布鲁斯了，他忙着温声安抚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哭包。

可显然想要消除这份委屈是不容易的，尤其维维安还是个十足聪明的宝宝，警惕心提上来后可就不再是一两句话能糊弄过去的。

阿尔弗雷德轻轻拍着维维安有些汗涔涔的脊背，帮他顺着气，又接过闷不吭声的布鲁斯手中的奶瓶，尝试用食物来转移维维安的注意力。

然而往常热爱干饭的小家伙今天却连奶瓶一眼都没搭理，只顾着耷拉着湿漉漉的眼睫抽抽噎噎，细碎的泣声让两位大人心疼又焦急。

以防万一，布鲁斯给莱斯利医生发了短信，今天的见面地点要改在韦恩庄园了。

紧急短信发送完，布鲁斯就听着维维安低低的呜咽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该拿伤心委屈的维维安怎么办，他才发现自己其实远远还不能算一个称职的父亲。

几个月来，他能这么轻松地适应带孩子的生活，完全是因为除了总是生病外，维维安是个很听话很乖巧脾气极好的小宝宝。

布鲁斯几乎没有体会到大多数家长在这个阶段养育孩子时的心力交瘁，他的困苦与憔悴来自哥谭。

相反，每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韦恩庄园时，是他的孩子，维维安用纯粹天真的爱意与依赖抚慰了他千疮百孔的心。

布鲁斯现在真的对自己昨晚做的事感到懊悔了。

他皱着眉头，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踌躇着想自己是否也要上前哄孩子。

阿尔弗雷德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布鲁斯，看他犹豫不定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叹了口气说：“老爷，别只干站着，你连向自己的孩子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吗？”

布鲁斯这才愣愣地哦了一声，如梦初醒般绕到阿尔弗雷德的身后，维维安的眼前。

干了蠢事的傻爸爸紧张忐忑地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Vivi……”

维维安吸了吸红通通的小鼻子，湿湿黏黏的浅金色眼睫微颤，又呜咽了一声，瞬间将小脑袋整个都埋进了老管家的胸膛里去。

布鲁斯：……

莱斯利医生到韦恩庄园的时候，布鲁斯仍没有取得维维安的原谅。

“发生什么了？”

布鲁斯发给她的短信异常简洁，她只以为是维维安又出了什么问题，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事情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布鲁斯的卧室里，沙发上，坐着抱着维维安的阿尔弗雷德。

一旁是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布鲁斯，他侧着身，垂头丧气，额前一缕黑发都显出几分颓然无力。

而维维安在喝奶。

他窝在老管家的怀里，自己握着奶瓶喝奶——其实是阿尔弗雷德在托着瓶底。

莱斯利一眼就看出了小维维安的状态不对。

以往干饭最认真的小家伙今天却心不在焉的，嘬一口又放开奶瓶嘴，表情委屈地抽噎一声，再呆呆望一会儿虚空。

凑近后莱斯利才发现维维安红肿的眼睛，浅金色的眼睫湿湿黏黏地挤在一起，还有几缕金发湿哒哒地贴在汗湿的白皙额头上，脖子上露出一小节白色汗巾，阿尔弗雷德细心地拿纸巾替维维安擦拭额头的细汗。

“布鲁斯，看来是你让我们的小维维安哭得这么伤心的。”莱斯利医生一语道破。

布鲁斯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莱斯利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理解布鲁斯要成为一个好父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有很多人或许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好父亲，也有人从始至终都不愿意做一个好父亲。

维维安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但，总的来说，他是幸运的，他有一个想要成为好父亲的父亲。

莱斯利为维维安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身体，结束时维维安奶瓶里的奶都还没喝完。

里面的奶已经凉了，阿尔弗雷德从他手里抽出奶瓶。

维维安没有阻止，呜咽一声蹬了蹬小脚，小脑袋埋进老管家的怀里，酸涩红肿的眼皮颤颤巍巍，哭泣也是很耗费精力的。

莱斯利：“他要睡了。”

阿尔弗雷德把奶瓶交给身旁某个无所事事的人，抱着维维安调整了一下姿势，轻哄：“睡吧，维维安小少爷。”

布鲁斯握着还剩半瓶奶的奶瓶，眼不错地看着昏昏欲睡的维维安，他苦恼又郁闷，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

该不会维维安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他这个爸爸了吧？完全忘了维维安再怎么聪慧也还只是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婴儿。

精疲力尽的维维安很快在阿尔弗雷德的怀里进入梦乡，所有人都好似在这略显紧绷的氛围里松了口气。

阿尔弗雷德给熟睡中的小维维安换了套干净清爽的衣物，还用湿纸巾擦了擦维维安身上出的汗。

莱斯利看着他忙碌，缓缓说：“我留下来，维维安还需要观察，有可能会低烧。”

布鲁斯低声：“谢谢你，莱斯利。”

莱斯利笑了笑：“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小维维安可是个好脾气的孩子，又一直那么喜欢你。”

布鲁斯低下头，捂住眼睛，语气懊恼：“一件蠢事。”

他看起来不愿再多说。

阿尔弗雷德做完一切，替维维安掖好被子，他走过来，接过话：“的确是一件蠢事，老爷，你甚至没想到早起把维维安小少爷又转移回你身边。”

布鲁斯垂着头，无话可说。

时间在沉默中过渡，这一次很幸运，维维安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他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醒来。

他醒来的时候，布鲁斯和莱斯利都在房间里守着他，阿尔弗雷德则在楼下的厨房里准备午餐。

莱斯利走上前，准备代替阿尔弗雷德的工作，这几个月来她经常到韦恩庄园为维维安检查身体，维维安对她是熟悉的，也并不排斥。

然而她刚刚靠近，维维安玻璃珠似的剔透又干净的蓝眼睛就望着缀在莱斯利身后的布鲁斯，粉扑扑的小脸蛋上绽出一个近乎能够洗涤人心的天真笑容。

“啊啊！”维维安朝布鲁斯伸出肉乎乎的白嫩胳膊。

布鲁斯：——！

莱斯利轻笑：“看来我们的蓝眼睛宝宝一点儿也不记仇。”

布鲁斯有些同手同脚地走上前，好在抱孩子的动作倒是没有半点偏差。

维维安完全忘了自己睡前在委屈什么，贴在布鲁斯肩头的小脸蛋笑得都快比窗外的太阳灿烂了。

莱斯利调侃道：“就这么喜欢爸爸吗？”

趴在布鲁斯怀里的维维安竟然附和似的嗯嗯了几声。

莱斯利哑然失笑：“布鲁斯，你可真幸运，竟然能拥有这么可爱的宝宝。”

布鲁斯忐忑的心早就在维维安对他伸出手的那一刻消失殆尽，余下的只有说不出的酸软，感觉整颗心都好像融化在在甜得冒泡的奶糖里。

“是，我很幸运。”

他轻抚着维维安柔软的金发，低垂的眼眸里敛着一抹温柔的蓝。

这抹温柔却只能持续到夜晚降临。

布鲁斯望着夜空里的黑色蝙蝠。

阿尔弗雷德说：“老爷，看来戈登局长找您有个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