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学院为【特级·疗愈】任务单支付的佣金正式到手，艾尔薇分了一把出来给宝拉：“谢谢你帮我制作过魔药，我领你的情，却不能占你便宜。”

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拿凯拉老师说过的话为己用，宝拉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金币：“不过你给的也太多了。”

艾尔薇心里有数：“30枚给你，其余均分给一级生吧，我记得他们帮我烘过草叶研磨过材料，包括已经离开的人。”

她和他们算不上多亲近，至今连名字都没记全，好脾气好说话的宝拉和他们关系更好。

“没问题，”宝拉说，“对了，你的社会服务积分修满了吗？万一接了外出任务，常年不在兰院，这个积分就很难修满了。”

艾尔薇悚然发现，自己终究成了科里安学长口中“不成器的学长”同类人。

她问：“一般要怎么修？”

宝拉：“任务大厅会发布一系列无偿任务。”

比如开学接引新生入学、帮材料库整理库房和去社会福利院做义工等等，讲究的就是一个“奉献”。

“听起来很有趣。”她说。

“……”有趣……吗？

芙兰离开学院后没几天，格蕾也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物品，走之前，趁夏休还未正式开始，她请整个第九的人吃了顿饭。

艾尔薇看着桌上零零散散的人，忽然意识到，像上次在卢多镇那样所有人都在，氛围热闹畅谈未来的场景，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酒足饭毕，大家陆陆续续离开，艾尔薇见格蕾坐着没动，便也陪她坐了一会儿。

“可能我那天还是应该去送一送她，”格蕾自嘲一笑，“因为我到现在还是很想她，以后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艾尔薇知道她指的是谁，一时默然。

“我以为她总是对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很明确，从入学起，她就比我目标清晰很多，是我看错了吗？”

艾尔薇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只能道：“芙兰学姐应该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要不是希望她过得好，谁在乎她嫁给谁，”格蕾冷哼一声，“走吧，学姐送你回宿舍，我很少送人的，知道吗。”

艾尔薇被她逗笑：“深感荣幸。”

只是刚走出门，她们就被人堵住了。

艾尔薇记得他，是在卢多镇见到过的那个人。

“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他冷着张脸。

“我没有躲你，”格蕾懒懒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艾尔薇诧异地看着二人，觉得自己此刻真的应该原地消失，她手忙脚乱地打了个“我先走一步”的手势。

格蕾瞟了她一眼，点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她看着眼前的人：“你害我没能送学妹回宿舍，怎么赔我？”

这种平日里有趣得不行的话出现在此刻却令人焦躁，他压着她用力地吻上去，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喘息，他们无比契合，如今也是。

“你分明还喜欢我……”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她一笑：“是啊，很喜欢。”

“格蕾，只是一个姓氏，只要你冠我的姓氏，有那么难吗？”

在这个国家，在这个时代，女性出嫁后改夫姓是自古以来的习俗，在高嫁时甚至代表着“荣光”，他们曾就这个问题谈过多次，都没能得到双方想要的结果，一直拖到了现在，毕业季逃无可逃，终于成了完全解不开的死结。

如果没有婚约约束，她在考虑将来的事业时根本不会把他包括在内，但没办法，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你很好，”她推开了他，“可是格蕾·阿娜莎说她不愿意。”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没有追上来。

格蕾向学院走去，我可以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你做不到呢，有什么比自己的人格和尊严更重要吗。

芙兰，真没出息。

————

放假后，魔药学院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第九魔药室众人原以为，没课之后艾尔薇会开始疯狂制作魔药，但她却向老师请了大半个月的假，说要离开学院办点私事。

一时间，因她而留下来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趁她放松时奋起追赶。

艾尔薇离开前正好还收到了莱克的信，他制作出的魔药已经能达到她要求的品质，售出后回了点本，于是她便给他回了信，约他有空见面。

她并不知道，在自己离校后，不少各大工会和家族的人都曾递来招揽的请帖，要见她一面，又都被凯拉挡了回去，她也不知道，魔药学院召开了一次与自己有关的会议。

费德娜院长坐在最上首，精力不济的她连坐着都有些勉强，凯拉坐在她的右手边，不少老师依次坐在会议桌两侧。

“我要举报，”乔纳特将几张纸摔在桌上，“拉纳特斯有悖师德，徇私给分！”

这学期的考核分数已经全部统计完毕，依旧有两位全满分学生，依旧是艾尔薇排在贝莉前面。

拉纳特斯扫了一眼上面的排名，只说：“我给出的每一个分数，都公正无误。”

“你凭什么给艾尔薇的《中级魔药栽培学》100分！”乔纳特怒道，“她配吗？她种的东西什么样你是瞎了吗，弄虚作假包庇学生是吧，还是说新院长上任你急于跪舔！”

这话实在难听，拉纳特斯本打算心平气和跟他解释，眼下也不由沉了脸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乔纳特，再发疯我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我清楚得很，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艾尔薇的冰灯草完全枯死，你还给她满分，你们是有什么不伦的关系吧！那要我们整个学院的学生情何以堪！欺上瞒下，开除你都不为过！”

拉纳特斯抄起桌上的咖啡，迎面泼了上去，动作丝滑到仿佛预演过无数遍，一秒都不带坎坷。

毫无防备的乔纳特就这样被兜头淋了个彻底，满目震惊地看着他，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拉纳特斯被气得不轻，众人自认识他以来，很少见他发这样大的火，他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厉声斥道：“我是老师，她是学生！说出这样的话你自己不恶心吗！她的分数全凭实力，我倒要问问你，你怎么知道她的草全死了！”

乔纳特气笑：“你现在自己都承认草死了是吧！我艹你大爷的！”

被泼咖啡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立刻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也砸了回去。

拉纳特斯侧过身躲开了杯子，却还是被洒出来的咖啡溅脏了衣服，一旁的其他老师们手忙脚乱地将两人摁住，才避免事态升级。

拉纳特斯寒声道：“我早已向学院提交打分理由，所有院长过目并同意后，才最终定下艾尔薇的分数，她的满分，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证据呢！给我们看证据啊！”乔纳特指着凯拉，“自从我们尊敬的新院长上台，整个魔药学院就成了她手里的玩物，满分你想给就给，银徽章你想发就发，还有没有公正可言！”

费德娜终于知道为什么乔纳特一定要自己出席，本来这种会议，由凯拉负责就好，他这明摆着在说凯拉德不配位难以服众，要自己来主持公道。

她缓缓抬了抬手：“爱音，你和乔纳特去把拉纳特斯提交的申请拿来，别叫人动了手脚，也别落人口实。”

这两个“别人”明晃晃地扎在乔纳特身上，他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还是跟上了爱音。

费德娜的声音沙哑平和：“乔纳特说凯拉徇私，不知道你们如何看待，但都是成年人了，底下还有那么多学生仰望你们，也该有点自己的判断。她从来实事求是，你们第一天认识她？跳梁小丑心存不满，你们也同样糊涂？”

即便大部分人都对此心知肚明，今天坐在这里，多是为了凑热闹，但也有些人，如乔纳特之流，其顽固程度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由不得她不敲打。

爱音很快便带着那份文件回来，栽培课很特殊，要在打分册上详细记录学生植株的具体情况，甚至配上手绘的小图，也不知是在考核学生还是考核老师。

她当着众人的面宣读：“艾尔薇·柯林同学所育冰灯草全株枯萎……”

所有人听到这个开头，都不由齐齐向她看去，然后又看向乔纳特和拉纳特斯，前者神情倨傲，后者却依旧不改平静。

爱音：“……，根茎腐烂，草叶丰茂，茎粗叶宽，黄褐色而带大团黑斑，拧之富有韧性，草珠萎缩，小如甲盖，剔透硬实，表面富有冰花纹路……”

当拉纳特斯写到草珠状态时，不由停下了笔，突然发现如果不是死了，艾尔薇的这盆草其实养得相当好，草珠甚至达到了优秀品质，晒干后可以直接送进材料库储存备用。

不是缺水，否则草珠和草叶会比这小得多，不是缺肥缺阳光，否则没有这么多的冰花纹路，也不是……

它到底是怎么死的？

拉纳特斯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用带木棍的小网兜捕虫的艾尔薇，想来这项任务很有趣，她的笑容很灿烂。

他目光落回冰灯草上，把盆倒扣过来，扒开取中层土，用手捻了捻，又闻了闻，犹豫片刻，抿了点在嘴里然后吐掉。

纠结许久，他才重新动笔，在打分册上写了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