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襄村到冕阳县大概要一个半时辰，坐牛车能快半个时辰。

从石襄村到髻灵山路比去冕阳县近，但是路不好走，所以不一样的路程花的时间就差不多。

往日轻车简行的是一半时辰，今日拖家带口相互牵制着，速度慢了很多。

一个半时辰早就过去了，大家还在路上龟速前行。

“娘，咱们还要走多久啊？什么时候才能到啊？”邬阳曜咬着牙走了这么久，早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快到了快到了，走过这个坡，再走两个坡就能看到髻灵山啦。”姜遇也不知道这髻灵山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只好学着村里其他大人一样哄着孩子。

“我脚都快走断了，我真的走不动了。”说着，邬阳曜呜呜哭起来。

姜遇推着一个放了东西的板车，上面还坐着两个孩子，虽然整体不是很重，但是捺不住这路不好，加上长时间推着，再不重也累得够呛。

就是什么都不用背不用推，光是走三个小时山路，换谁也会累的呀，姜遇没把板车推沟里算好的了。

这会儿邬阳曜哭唧唧闹着走不动了，她也没辙，实在是负担不起了。

邬阳旸也很累，这一路他还时不时帮着伯娘推车，现在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但看到弟弟哭，还是轻声哄着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邬家本来就是外来户，不仅人少，连个男人都没有，伯娘一个人带着他们跟着村民们已经很辛苦了，他知道村里有些人是看不惯他们的，所以不想让邬阳曜苦恼惹了人烦。

不只姜遇推着车累，那些老男人推着车走了一个半时辰也早就累了，大点的自己走路的孩子，更是不用说，早就抱怨开了。

你哭我也哭，个个都在说再走腿就废了，有些大人也说太累了能不能歇会儿。

村长家有牛车，包括村里好几家也有牛车，他们走在前面，好像听不见后面大家的声音一样。

不知是谁家孩子，突然“哇”一声就嚎啕大哭起来，大家纷纷看过去，孩子的娘正哄着呢，又累又急，孩子哭得认真根本听不进去半句话，给他娘急得满头汗。

本来只是小声闹的孩子们，有这么一个开头，全都哭开了。

此起彼伏的哭声终于引起了村长的注意，“咋回事啊？自家孩子哭不晓得哄一哄啊？咱们着急啊大伙。”

“不是啊村长，孩子们跟着走了这一路，早就累得很了，就歇一歇吧。”

“是啊，你别说孩子了，我这个大人走这一路下来，腿都要打颤，再不歇会儿，别说孩子哭了，我都想哭了。”

“就歇会儿吧，真的是走不动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想骂人催进度的村长说得无语了。

他一直只想着早些到髻灵山，加上自己一直坐着牛车，倒是忽略了村民们大多都是自己推着板车或者背着行李的，那半大孩子也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跟着走。

村长咳了一声：“那，那就在路边歇会儿吧，别把东西丢路上啊，这一路上人可不少，别给人顺走抢走了再哭。”

村长一说休息，孩子们不哭了，大人们也欢呼起来。

他们往两边一跨，就地找棵树就把东西放下，然后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早上出发的时候天还阴着，他们还担心路上会不会下雨呢，结果没到晌午呢，太阳就老烈了，晒得人直冒汗。

“你们也别到处乱跑，抓紧时间歇息，准备了干粮的也可以先填填肚子，这会儿歇了，到髻灵山之前可不会再歇了。”

村长家依然在最前面，一边从自家媳妇手里接过一个杂粮馍馍，一边对着后面的村民提醒。

都不用村长说，好些人家都已经在给孩子拿吃的了，只是听到村长的话，有些本来不打算吃的大人这才自己也吃了点。

至于到处乱跑就不可能有了，累都累死了谁还有精力啊，解手都只是多走了几步，十分惜力。

有一个人不是。

栓子从最前面跑到中间来找邬阳曜玩，手里还拿了个蘸满了辣椒酱的蒸洋芋。

“邬阳曜！你看我吃的啥，这辣椒酱我娘做得可香了，也不是很辣。”上来他就跟着邬阳曜炫耀。

邬阳曜一点都不嫉妒他能吃蘸满了辣椒酱的洋芋，他又不吃辣子，他只是羡慕栓子不用自己走路，还有精力跑来他跟前炫耀洋芋。

洋芋有啥好吃的呀，要不是他家的全都做了种，才种下去没多久，他现在肯定也能跟他一样，不，他肯定能一只手一大个。

邬阳曜没被炫耀到，但是姜遇看着栓子洋芋上红彤彤的剁椒碎，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她无辣不欢啊，这辣椒酱看着就能下三碗饭。

“你家这时候咋还有辣椒酱啊？”眼睛盯着人家的洋芋，嘴上不自觉就问出了口。

“我家去年没种多少，我娘只留了些干辣椒做辣椒面，是我姥姥家，她家种了许多，入冬前辣椒杆子上都还有许多吃不完的，她就摘下来全做了辣椒酱，给我几个姨母家和我家都送了不少，到现在都还剩些呢。”

一说到他爱吃的辣椒酱，栓子就滔滔不绝。

其实也是因为他爱吃，他姥姥当初才给他家送了更多的，比其他几个女儿家送得都得。

村长家也因为她爱吃，就都留着给他，小孩子不能吃太辣的，就每天给他吃一点解解馋。

现在洋芋上满满的辣椒酱，是他想要跟邬阳曜炫耀，趁家人不注意的时候把一整个洋芋全塞进罐子里蘸了就跑的。

现在他五根手指上都还沾着不少呢，虽然他舔了一路。

姜遇跟孩子们啃着掺了野菜的馍馍，一边看着栓子美美地吃着洋芋。

“你这样吃辣椒酱，不会闹肚子吗？小孩子可不能吃太多辣子，肠胃受不了的。”姜遇虽然也很想尝尝这辣椒酱，但还是觉得一个孩子这么吃辣椒不太好。

“没事，我姥姥家这辣子一点都不辣，我只要吃得不是很多，就不会拉肚子。”

“你这还不多啊？一会儿你娘知道了要打你哦。”

“她没看到嘞。”

“我会告诉她的。”

栓子都惊呆了，从前咋不知道邬阳曜的娘这么无耻啊，居然还要跟他娘告状。

“那，那，我给你尝一口这辣椒酱你就不要跟我娘说了。”栓子知道这是辣椒酱引起的，便想着用辣椒酱解决。

他觉得辣椒酱这么好吃这么香，邬阳曜的娘肯定也喜欢，用辣椒酱收买，她肯定就不会告状了。

姜遇本来没想跟一个孩子哄吃的，看他眼巴巴看着她，鬼使神差就点了点头。

栓子赶紧把手里的洋芋往姜遇跟前递了递，洋芋都凑到嘴边了，姜遇象征性咬了一小口。

这一口，洋芋就都没占一半，满口都是辣椒酱。

咸咸辣辣的辣椒酱在进口的一瞬间，就打开了姜遇的味蕾，姜遇的嘴里立马就分泌出了哈喇子。

“怎么样？”栓子问。

姜遇点头，表示好吃。

栓子以为姜遇的意思是成功收买不会告状，放下心来，转身就跟邬阳曜几个说话去了，还时不时跟他们也分几口，自然他也会吃他们的馍馍。

干吃馍馍觉得不香，就掰着馍馍蘸辣椒酱吃。

亏得洋芋上裹了厚厚一层辣椒酱，居然也让他们勉强把馍馍蘸着吃完了。

把手上的辣椒酱舔干净了，借了姜遇他们的水洗了洗手，栓子这才敢回去。

姜遇他们不知道栓子回去后还是被老娘拧着耳朵教训了一顿，因为他一路跑来村里的人全看到了，离他家近的就跟他讲说了。

大家歇也歇过了，肚子也填饱了，就再次启程上路。

上半程在路上遇到的人还不算多，顶多就是一些三五人的小队伍，看着就知道是出去投奔亲戚去的。

这会儿越靠近髻灵山，人就越来越多，有好几个队伍是跟石襄村的一样，都是几十上百人一起上路，也都是拖家带口跟搬家一样。

这么一看，也是打了去逃难的准备。

有的在岔口就往别的方向去了，有的跟石襄村一样，盯着前面已经能看到的髻灵山就去了。

姜遇此时已经累懵了，根本管不了别人是不是也去的髻灵山，她只知道髻灵山就在前面了，快到了。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姜遇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姜遇不太看得懂这古代的时辰，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从她看到髻灵山脉开始，好似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那山还是那山，一点也不见挪动。

只好一边安慰孩子，一边咬着牙继续推车前行。

后面本来还在走着的春夏和秋冬这时候已经坐在了板车上让他爹拉着。

人家爹娘心疼孩子，老邹氏可不，闹了几次让自己坐，见大儿子丝毫不为所动，加上自己也累得不想说话了，这才作罢。

村里人之前跟孩子说快到了快到了，是在扯瞎话哄孩子，这会山就在眼前了，孩子们就信了，真的就觉得快到了，虽然很累倒也没再哭闹。

不知又走了多久，石襄村的大队伍终于来到了髻灵山的山脚下。

路过山脚下的一个叫川羊村的村子的时候，发现这个村子的人没离开，就在山脚下空旷的地方扎了棚子。

看到他们这么多人过来，全都拿着钉耙铁锹棍子盯着他们。

石襄村的人不敢说话闹事，加快了速度经过。

看人走过去了，那些人还在后面跟着看。

村长本来想说今晚先在山脚下凑合一晚明日再上山的，这会儿也不敢真的停下，就带着大家往另一边绕去。

大家今日大部分都推了板车，走了这大半日早就累坏了，哪还有力气推车上山啊。

这个村往东还有一个村子，往西却没有，他们就去西边，休整一夜，等明日看情况再上山。

他们现在也不确定上面会不会派人下来赈灾，还是先在山脚下等一等，或者明日上山，不要走太深，每日都派些壮汉出来看看情况。

别一股脑钻进了山里，外面来了赈灾的大人也不知道，最后成了流民。

他们还是希望能留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的。

等石襄村的人往西边走了几里地，川羊村的人才离去。

村长又带着人往前走了走，找了个略微平坦看着又安全的地方，这才举手示意大家停下。

“大家都过来，咱们今夜就在这边休息了，各自找地方休整，聚拢在一起不要离远了啊，要是远离了大家，晚上出了啥事我可不管的。”

大家一听这话，纷纷抢占自认为最好的地方。

有些人为了抢地方争吵了起来，村长只是警告了几句再吵滚蛋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