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灵反应也极快，如果单论作战经验，她甚至比在场的守卫队更强。

砰砰两声，从俞灵的方向发射出两枚燃烧着火的流光弹，砸向那片土坑，直到把章鱼猪头草砸得不成样子。

而花园里，其他没有被火烧到的植物，仍然鲜艳、安静和乖巧，在土壤之上绽放。

“我艹，我艹——！”

流光弹落下后，黄毛777双腿打颤，扔下手中的枪，转身就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跑远。

【373010无生命体征信息，确认死亡。】

【373010无生命体征信息，确认死亡。】

所有人的耳机里，都传来系统冰冷的播报。

守卫队的通讯系统是相连的，内部网络能够将每个人的生命体征传输到终端。

黄毛一口气跑到了土壤外的平地上，蹲在650脚边，捂着脸蛋大哭。

“妈的我不干了！”

一个守卫转头看向他：“喂，777，先把嘴闭上吧！你就算想辞职，那也得先从空间活着出去，再去当妈妈的好宝宝。”

众人一片嬉笑。

冰冷的系统音又响了，来自指挥台。

【373650，请接收临时任命，带队继续执行任务。】

“是。”

站在房门前的女人回应，顺便喊住俞灵：“652请远离植物区域，653和654将样本保存好，护送研究员离开空间，剩下的人集合至房屋门前。”

“是！”队员们此起彼伏地回应，仿佛死了一个队长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对650的指挥没有任何异议。

身后的人快速移动着，紧张的气氛在潮湿的空气中蔓延，很快，后面的守卫超过了俞灵，她成了最后一个。

俞灵踩了踩硬邦邦的树根，发现之前被石头磕到脚趾的守卫在移动时有些不自然。

他单只脚来回切换着在泥土里蹦跳，时不时抬一下屁股，脑袋在脖子上左右扭动，观察着环境。

明明是蹦跳着跑到平坦石子路上，他移动的速度却异常快，就像是……一只兔子。

俞灵默默记下了他的编号，373655。

她走到石子路上时，守卫们已经在撬门了。

生命体检测仪显示这里遍布生命迹象，守卫不敢贸然使用爆破型武器轰开房门。

俞灵抚摸着木门，粗糙的质感，上面还有细小的木茬和光滑的苔藓。

一种诡异的呼吸感缠绕进毛孔，刺得人发麻，俞灵迅速弹开手。

这种呼吸感，让她不自觉想到了上一个任务缴获的翠绿色钱包。

她严重怀疑钱包和这个被污染的程序段有什么关联，说不定还能见到已经死亡的上一任务雇主。

负责撬门的守卫有专用工具，其余人都静默在原地，俞灵乖巧地回到650这个新队长身边，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吸气声。

俞灵看向650。

650瞬间从微微弓腰的状态挺直后背，眼神压抑，似乎在忍痛。

俞灵刚想抬手叫她，这位新队长就举起了手中的枪，瞄准俞灵的头。

“砰！砰砰——”

三枚炮弹接连发射，带出的气流擦过俞灵的耳尖，砸向她背后的植物，泥土四散飞溅。

在炮弹精准快速的打击下，植物随着凹陷的土坑一并被吞噬进地底。

藤蔓如触手般迅速回缩，可惜来不及，它们被砸成了一滩烂泥。

无人伤亡。

很快的反应速度！

硝烟弥漫至空气中，俞灵的防护面罩只开了低过滤模式，吸入的空气呛鼻又干辣。

她俯下身低咳。

新队长650这才转身看向俞灵：“你刚刚想做什么？”

虽然两人都穿戴着全包式防护服，但俞灵能感受到650正用幽凉的目光观察着自己。

仿佛如果她的回答无法令新队长满意，下一秒被崩的就是她。

“我……”俞灵的视线落向650的腹部，从自己的工具包中掏出两片止痛贴和卫生棉条，十分乖巧地递到650眼前。

“队长，这个给你。”

650没有接，眸光自上而下投落，如一道清冷的月光。

俞灵感觉周遭的空气更冷了。

队长的语气更糟糕了：“652，你不是男的吗，怎么还随身携带女性用品？请不要把你某些龌龊的爱好带入工作。”

俞灵的大脑出现短暂的呆滞。

她竟然忘记自己还穿着不属于她的身份。

“请听我解释。”

俞灵怕还没找到雪兔就先被队长杀了，忙解释道：“我……我女朋友经常痛经，所以会备一些。”

650语气讽刺：“你还挺贴心？”

俞灵顺势胡编：“我只是怕女朋友随时会把我甩了。”

或许是她生涩的样子让650放下了戒备，650缓缓地接过物品，继续问：“为什么？按理说守卫在城防区是相当体面的一份工作了。”

“没有她的工作好。”俞灵说。

“她是干什么的？”

“混组织的。”

“组织？！”

俞灵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边：“嘘——”

650皱着眉：“哪个组织？极地玫瑰吗？”

“……”

俞灵愣了几秒。

这几秒的时间里，她以为650会说她们掘地公会的大名呢，没想到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看来她们公会还是太low了，都没什么名气。

她回头就跟掘地者告状去。

面对650审视的目光，俞灵打着哈哈：“唉，小组织而已，不值得提。不过，你说的那个极地玫瑰，是最近的新组织吗？”

650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露出一个你这都不知道的表情，不耐烦道：“回去问你女朋友吧，混组织的人没有不知道极地玫瑰的，一看你就不常上网。”

“嘿嘿。”俞灵干笑两声。

确实，她的上网只局限于接收任务和看论坛帖子。

连最热的废墟之虹机械管家，以及当下很火的全息明星，一概不知。

她甚至还没有警车上遇到的老奶奶时髦。

“报告队长，房屋大门已撬开，是否整队进入？”653前来报告。

650收起审问的架势，冷淡道：“我带一支队伍进去，其余人在屋外防守。”

“是。”

俞灵跟在650身后，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又跟紧几步。

她装备不足，还得靠收集守卫队探查的信息。

天边的云成片弥漫，边际或浅或淡地染上血橙色，落日恰好悬吊在屋顶的尖角，如一只大红灯笼在云雾里飘摇。

程序设定的时间为日暮时分，不远处象征边界的虚拟房屋逐渐升起了炊烟。

这个程序的设定有种别扭感，总爱套用一些模糊的旧日场景。

比如美丽的晚霞，比如有炊烟的房屋。

而这一切在视距超远的俞灵眼中，只是像素极低的模糊画面。

房屋内部并没有外表那样鲜亮，四处都是陈旧发霉的木头，稍稍一碰，灰尘就如大雾弥漫。

所有人一进来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650冲小队比划手势，自动划分为两组，一组搜查楼上，一组搜查楼下。

俞灵跟650去了楼上。

守卫队平日里用人最多，消耗最大，因此招收的人素质参差不齐。

但凡基因没有重大缺陷的，都不会选择留在城防区。

队长级别以上的，综合素质突出，而且薪资极高。

俞灵喜欢跟聪明的脑袋打交道，从集合整队的时候，她就确定了自己的合作对象。

一楼被房屋主人当作工具间，都是些种植相关的杂物。

二楼才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厨房与餐厅相连通，卫生间奇小无比，俞灵进去必须低下头。

手电光闪烁两下，650失望地从厨房回来：“沥水槽里只有不知道多少天前的脏盘子，还有一锅烂肉，看起来也是吃剩的。”

俞灵扶着门从卫生间里出来，随口玩笑道：“那我够幸运的，马桶里最起码没有排泄物，洗手池和淋浴间都还算干净。”

剩下最后一间卧室。

门轴发出生涩的转动声，650用枪支的金属杆抵着木板小心推开。

俞灵将照明从墙壁边缘打进去，缓缓朝中心移动，检测仪探头闪烁绿光。

“队长，确认无危险，无生命体。”

吱嘎——

门被彻底推开。

一股沉闷的、旧衣物散发出来的灰扑扑的味道袭来。

只是一间很朴素的卧室，被褥为成套的水洗蓝格纹，半敞式衣橱悬挂着五件同色系的衬衫。

桌椅与门板使用的木材纹路一致，色泽深沉而古老。

一沓牛皮纸、一支墨迹干透了的蘸水笔，以及——

一个用灰白色毛皮缝制的记事本。

俞灵将它翻了个面，针脚十分粗糙，好在皮毛柔软光滑，厚实的手感像是在摸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650轻点耳侧，在守卫队公频汇报：“650、652发现关联目标。”

她转身面朝俞灵：“把它带走。”

俞灵只点点头，耳朵里响着滋啦啦的电流声，兴许是之前用枪托砸652砸得太狠，信息频道轻微受损。

其他队员的交流声断断续续传入耳朵。

“654发现一把带血迹的铁锨。”

“659发现割草机内部卡住少量的绒毛，可能为小型啮齿类动物，已送检，等待报告中。”

“777号队员报告队长，我，我在一楼的杂物间，发，发现了十支针管，以及一张完整的兔皮，上面写着禁止触碰，我不敢碰——”

后半段即使在滋啦啦的电流中，俞灵也能分辨出明显的哭腔。

这颤巍巍的声音太熟悉了，650皱起眉，全包式防护面罩里，能看到她漆黑如墨的双眼转向俞灵。

“我下去帮777搬运，你和其余队员带着东西到房门前集合，这个屋子里灰尘浓度过高，不适合开会。”

正合她心意，俞灵行礼道：“收到！”

下楼的过程，她刻意拉开和队长的距离，大致翻阅着这本日记的内容。

蘸水笔的字迹很浅，有些字晕在一起，极难辨认，还好字句连贯，大致能顺出意思。

扉页的落笔最工整，甚至画了素描植物作装饰，看得出房屋主人最开始对他的花园抱有极高的期待——

【花园种植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