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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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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妻子,王南星的母亲很早就过身了。王南星几乎从小就没有了母爱,父爱么,王章也给不了。那时,王章光顾着升迁,光顾着在官场表现自己,光顾着追求那得之不易的荣光。对于王南星,他欠失太多陪伴。

教学,他寻了同僚找了琉阳最好的教书先生;饭食,他给了富足的银钱请了食肆的厨娘;住所,他趁着升迁挑了一处离着城中心较近的地方;就连每日里玩的同伴,都是他周围的名士之子……

王章替王南星设身处地的想好了一切,把所有自己幼年未曾得到的,所羡慕的都替他准备妥当了。

日子过去,王南星成长着,他也逐渐垂老。

可事情,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往前走。

王南星并不像他所期望的,学《四书》《五经》,与同伴友好交往,甚至没有沾染到一丝一毫的名士气节。反而认识了一帮狐朋狗友,每日吃喝玩乐,走马逛街。

他突然反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在他这精心为王南星布置的一生,是不是哪里出了漏洞。

可是时间不允许他悔改。

“阿耶?你希望着这样叫你吗?”王南星讥讽着开口,在王章那样讶异又苍白的目光中,他微微眯着眼看着他,“你觉得,你配我这样叫你吗?你扪心自问,你配得上这个称呼吗?”

时至现在,他们父子二人早已经历过太多的争吵,而最终等待王章的死刑,终于缓缓而至。

王南星很少说这样寡情的话,可王章却觉得他那高悬的心在此刻,也落下几分。

“这世上,除了你,有任何一个父亲像你这样吗?”他又是一笑。

“小时候,我就没见过你几面。见的每一面,你都是匆匆忙忙。你每一次说爱我,说你忙,我都信了。可是你真的爱我吗,真的忙吗?忙的连亲生的儿子,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至亲之人你都不能施舍两分目光吗?”

他字字珠玑,而王章如芒在背,动弹不得。

“你所期望的我是什么样的呢,优秀,抑或是走上科考之路,如你一般过这一生?可你做什么了?除了会给我东西,给我找多么专业的老师、厨娘、同伴,你做什么了?你除了给我东西,你什么也没做。我最想要的,我没有得到一星半点。”

他眼框猩红,咬牙切齿。

“你期待的,合理吗?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我就该是什么样的吗?”王南星一顿一顿地敲着桌面,一字一句道,“你做了什么,值得你这样期待?”

王章明白他已经于事无补,卸了怒气,任由王南星占着上风。在做父亲这一方面,他确实是对不起他。他知道王南星很在意,所以他后来,学着做一个父亲,学着过问王南星的生活。可不是所有来者都可追,也不是所有创伤都可以有愈合的机会。

“没有你的日子,我认识了幼娘。是她陪着我长大,陪着我认识这个世界,教会我,甚至于同我一起感受爱。你说,我该不该在意她?”

他眼底的猩红刺痛了王章,曾几何时,他也有一个爱人陪在身旁。

王章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又错了。

纵使幼娘偷听到了他同府师的对话,是不是也不该一怒之下将人送去隔了千里远的地方。

这父子之情还容许一错又错,再三而错吗?

他觉得,不能了。

他思忖后,说出了王南星想知道的答案:“幼娘,活着,在宛平。”

王南星知道答案之后,几乎抑制不住心下的喜悦,颤抖着声音确认了一次:“宛平?你确定没骗我?”

“我不会再骗你了。”王章在他这接二连三的质问之下逐渐失了气力,沉默了很久。

耳边,王南星风驰电掣的脚步顺着蜿蜒而下的阶梯声音慢慢变小又慢慢消散,却在王章脑海里经久不绝。

世上之事始终难以如人所愿,大多事情无非是亡羊补牢,救无可救。

丹楹刻桷,琼楼玉宇,耸入云霄。小烟园一应景象,邀星阁之上一览无余。可危楼高百尺,百尺只他一人。每一个人都在离开他,刻不容缓地离开他。只剩他一人,在这高高的楼台。

得到了高官厚禄又如何呢,身居高位又如何呢?耳边似乎能听见邀请来的各位郎君娘子们在放游灯时传来的语笑喧阗,可他却无法再拥有那样载懽载笑的日子了,他终究是失去了人间温情。都说种何因,得何果,他如今,是自食恶果。

幽幽之夜,星月交辉。慢慢地飘上了一点两点的光,同星错落,同星辉映,夜空弥漫了一片斑斓。

沈不萦经秋水一提醒,转头一看,满目灿烂。良宵美景,灯火辉煌天际,于漫漫长夜之中散着夺目璀璨。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她从未曾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景象,暗叹琉阳放灯原是这样的美好,惹人注目驻足,叫人失语陶醉。

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前脚到灯月阁没多久,王南星就风风火火走进来了。一身急忙,倒是洗去了往日那纨绔子弟,眉目风流的模样。

他递给了沈不萦一张令牌,同她道:“这是小烟园的令牌,进出哪里随意,但是你必得在这应付我爹,等我回来。我在这里头没什么人能托付,到处都是我爹的眼线,你还算是守信,这里就交给你了。虽不至于出什么事,但我爹不会让你轻易离开。”

沈不萦接过,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要去找幼娘了吗?”

“是,她在宛平。”

“现在就出发吗?”沈不萦有些震惊,“这城门也出不了啊。”

“我知道,明日送走他们,我再出发。”

王南星何尝不明白,他颓然坐在椅子上,目光都散了焦点。夜深城门已紧闭,可是隔阂着他与幼娘的,又何尝只是这关上的城门。

他跌坐在椅靠上,眼神黯淡无光,分明一张脸什么表情也没有,却让人觉得他周身荒凉。

“我准备睡了,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听吧。”沈不萦走到床边躺下。她深知,王南星和她并不熟,但是看在夜深了他看起来又那么可怜的份上,她也不是不能听一听。

阁楼里安静得很,小烟山的夏日一点儿也不炎热,偶尔还会送进几阵凉风,带着夏日的花香吹进人的心脾。

隔着一面大大的屏风,王南星捡起记忆,那被他细细舔舐的温暖,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她是我家的婢女。在我小的时候,她陪我温书,陪我用食,陪我一起认识这世上我们所知道的,所不知道的。我们之间,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情话绵绵。我们只是互相陪伴着,取暖着,只是想按照我所愿过下去这一生。”

“你一定没见过我们这样式的,寻常爱侣都是浓情蜜意,可我们只求矢志不渝的陪伴着对方就好。若是要听故事,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他轻轻笑了一声。

他最缺少的东西,就是陪伴。若有一个人始终在你身旁,同你成长,伴你欢笑,似一段涓涓流水流经你的心房,流经你的四肢百骨,这样的情谊甚至凌驾于男女之情之上,是一种灵魂之间的共通,又怎么会有人愿意浅尝辄止。

几年前,突然一天,王章将幼娘送走了,他一点消息都得不到,一点线索都查不着。二人之间也因此开始了一场更严重的父子斗争。可是现在,他突然告诉他,幼娘在宛平,好好地活着,他可以去找她了。

那种失去后的空荡一下子被填进了东西,让他惊慌失措。

“我很想找到她,想见她。但其实我不确定找到她之后,我又该怎样面对她。”

沈不萦听见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失落与愁绪,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句:“可重要的是你们的重逢,你所想的这些都是后话了。你们二人既然坚定地要走在一起,那又有何惧?幼娘终归还活着,没什么比活着更好的,不是吗?”

王南星又低低笑,似乎还有这一点释然:“是,活着,能够再见,我从前甚至不敢奢求。”

沈不萦一愣。

“为何?幼娘是犯了什么过错吗,何至于到这种程度?”

王南星沉思片刻,道:“个中缘由我不清楚,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幼娘做婢女之前是一个商户的女儿,我爹觉得她配不上我,她被我爹送走的时候很突然,他甚至只告诉我我与幼娘不合适,该寻另一人婚配。”

就这样?就这么简单将人送走了?若只是不门当户对,那何至于这样大费周章将人送去宛平,连句话也不能留下。

沈不萦道:“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有蹊跷?”

“有,但是我问过府中很多人,一点消息也没有。”幼娘离开的那段时间,他跟发了疯着了魔一样,逮着人就问,可最终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不知道。

沈不萦又道:“如果是这样,有没有可能是王郡丞个人的意思?”她坐起身来,思忖着说,“或许是幼娘冲撞了王郡丞,又或者是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否则,又怎么会这样急忙将人送走?”

王南星一愣,摇头道:“若是这样,我爹也许会杀了她,而不是将她送走,还留她活到现在。”他非常明白王章是个什么样的人,杀伐果断,干脆利落,否则又怎会身居高位。

沈不萦起身越过那扇屏风,坐在一旁同他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爹还是爱你的?”

她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让王南星瞬间起了鸡皮疙瘩,现在谈这些有什么用。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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