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次叮嘱过让林以玖不要一个人走巷子，也不知道他这脑子里在想什么，明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还这么松懈，也不知道找几个朋友一起。

穆厘啧了一声，打算站在原地看看林以玖怎么解决。

谁知林以玖二话不说把腰间的钱袋直接解下，正打算把钱给对方的时候，被那几个人一手拍开。

这几个人，穆厘不知道名字，但是认识其中三个，也就是在韵膳斋遇上的四人之三，堪称一声冤家路窄。

看来勒索林以玖的人里，这三人是主力啊。

钱袋被一手拍开，让林以玖懵了许久，才迟钝地问，“诸位这是？”

“钱，我们要拿。”其中一人说：“人，我们也要揍。”

林以玖闻言又愣了一下，他皱着眉看了面前这些人一眼，随后轻轻叹了口气，双手利落地抱头蹲下，一副要打随便的样子。

他这干脆的动作使得那些人集体傻眼，见过挨打抱头的，没见过主动抱头挨打的。

“等一下！”林以玖在他们出手之前，抬手挡了一下，他微微仰头，“……别打脸。”

那群人哄的一下笑开了，“为什么不打脸？怕毁了容无法参加科考？”

林以玖眉头紧蹙，颇有些不耐烦地小声嘀咕，“……因为麻烦。”他这话说得太小声，那些人只见他动了动嘴巴，却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

眼见着那些人动脚踹了一下，也不见林以玖反抗，穆厘实在是气得不行，拿了根旁边的竹子就丢过去；竹子被晒得干枯，丢在地上砸得好大一声，惊得那几人都原地跳了一下。

“又是你小子！”认出穆厘的三人跟见了鬼似的，双眼看着就像要瞪出眼眶，“上回教训没吃够？还想英雄救美？”

穆厘被林以玖任人欺负的姿态气到，丝毫没有耍嘴皮子的耐心，捏紧了拳头就砸过去，一拳打到最近的人身上，这一拳他没敢使全力，怕真的把人打死，但收了部分力道的拳头也让这弱书生直接撞到身后的白墙上，随后滑落在地抱腹痛喊。

他这一拳让剩下那五人迟疑了几秒，最快反应过来的人急喊：“一起上！”

五个人以包围的姿势一哄而上，穆厘丝毫不怵，避开了那个软绵绵的拳头，随后矮身一个滑铲直接撂倒三人，这群人的弱鸡程度让穆厘叹为观止。

也不知道这么弱鸡的人，林以玖到底怕什么，随便两拳就能打倒了，难不成他比这些人还弱？不可能啊，那日搬米袋也没见他这么不行啊。

穆厘打人的同时往地上看去，没看到人，他转过头才发现林以玖扶着墙站在一边，正焦急地看着这里。

“阿厘，别把人打死……”

打死？被穆厘打倒在地的人一听全身更疼了，人都说打架点到为止，怎么还打死呢？

穆厘眯起眼眸，不咸不淡地说：“打死正好，留着也是个祸害。”

“你、你敢！若是打死我们，你们也别想——”话没说完，被穆厘按着肩揍了一拳。

说话这人正好是昨日被穆厘掰了手腕的人——猴脸哥，他不出声时穆厘倒是没注意，他这么一说话，新仇旧恨一起算。

穆厘又一拳直接砸他脸上，“挺嚣张的么？”

“要想打架我随时奉陪，下次再这么嚣张，就好好掂量一下后果。”穆厘拎着人抡到墙上，这力道不小，那人被砸得骨头咔咔作响。

穆厘打架有经验，他估摸着这帮人的实力，一直收着力打，他只想让这帮人好好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并不想真的让他们出事，毕竟他还想好好活着。

看着那群人搀扶着跑走后，穆厘深吸了一口气，拧着眉转头看向墙边站着的人，林以玖小心翼翼地回看，眉尾朝下，一看还挺委屈。

“多谢阿厘相——”

“救”字还没出口，就被打断。

穆厘怒其不争：“你是不是蠢？就抱头蹲那给人揍吗？会不会还手啊？上次搬米袋时也不见你这么弱啊。”

林以玖张了张嘴巴，没敢说话，穆厘狠瞪了他一眼，他才偏过头吞吞吐吐地说：“古、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穆厘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那你抱头挨打，算苦其心志呢还是劳其筋骨呀？”

“……”书呆子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嗫嚅半响，正当穆厘以为他不会反驳时，他小声回了一句：“劳其筋骨……”

堂堂红毛校霸被这书呆子气得一个倒仰，穆厘指着他，“我看你筋骨确实该松松了！”

“……不松啊，疼。”也不知林以玖哪来的眼泪，一下子就充满眼眶。

穆厘说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双肩一耷拉两手垂下，微仰头看着他，叹道：“知道疼还不算蠢……走吧，看大夫去。”

看、看大夫？那岂不是不能去游船了？不行啊！他上次恩情没还这次又欠了一回，两两相加，一次游船怎能报答？

林以玖惊得后退三步，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也没那么疼。”

穆厘皱着眉想按一下林以玖刚刚被踢到的地方，被他避开了，穆厘顿了一下收回手，“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不疼不疼！”林以玖连连回应：“游船去吧，不必看大夫、不必。”

两人走在路上，气氛有些沉默，本该是轻松高兴地去游船，结果中途出了这么个事情。

照理说这些事和穆厘没有关系，即使他见到了林以玖被人揍死都不还手，那也是林以玖自己的事情，他没有置喙的资格，可他又烦那些专挑软柿子捏的傻逼，见一次就烦一次，烦一次就打一次。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被迫来了这鬼地方。

穆厘往林以玖那边看了一眼，林以玖低着头走路，一副快睡着的样子，眼看着就要撞上一旁的摊子了，穆厘正想拉他，谁知他突然脚步一拐，就这么精准地躲开了。

穆厘挑挑眉，问他：“那群人跟你到底有什么矛盾？”

林以玖迷茫地抬起头想了片刻，“大抵是小生过于聪慧，遭人妒忌也在所难免吧。”

“？？？”穆厘心想我就多余问你。

林以玖笑了笑，瞎诌了个理由：“他们只在出成绩时对小生做这种事，别的时候都相安无事，因此小生也只能作此猜想了。”

穆厘说：“这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你妥协一次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以后就会一直找你，这种事情找老师或者找几个朋友一起是最好的。”

“不过是些钱财罢了——”

“钱也是你家里人辛苦挣的啊，就这么轻易给了，以后他们要更多怎么办？”

这一瞬间，穆厘似乎看到林以玖短暂地笑了一下，不等穆厘看清他就敛了笑，好脾气地说，“阿厘说得对，小生知晓了。”

江边游船是锦城大受欢迎的游玩活动之一，这个活动，是林以玖从锦城小报上看到的；锦城小报是锦城百姓饭前饭后必看的信息，是了解近期锦城大小事件最直接的方式，锦城小报不仅写了近日来锦城各类有趣的事情，上面还有匿名写的奇闻异事，还有作者编写的趣味小说等。

可以说想要了解锦城有什么好玩的，那就可以从锦城小报上获知。

林以玖没有买过锦城小报，这类书籍买回去，不等进到书房就会被丢出去，他只好在书坊里大致了解了一下，又问了书坊的伙计，才知道锦城有江边游船，是与朋友出行最佳场地。

但是他只知有这个游玩的方式，却不知大多数人游船都是在晚上；大热天下午来的，只有他们俩。

简直有病。

接活儿的船夫都忍不住在想明日的锦城小报会怎么写了——两名不知名男子，顶着烈日相携登船游玩，到底是因为景色绝美还是眼前人绝美？

太阳明晃晃地照在伞面上，撑着伞都觉得热气扑面而来，穆厘在棚子底下站了一会，思考着要不就换一个游玩的方式吧，这种时候去江里游船，真的不是去晒腊肉的么？

但他转头看林以玖兴致勃勃地跟船夫商量行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晒一晒，还能补补钙。

等商量妥当后，船夫去拿船桨，林以玖小跑过来，问穆厘，“阿厘，船只有几种，四方大蓬，半圆小蓬，还有无蓬的，你想坐哪一种？”

穆厘攀着栏杆看了一下，除了林以玖说的那几种，还有一种贼有武侠风范的，他半个身子都出去了，指着岸边的船只说，“撑竹筏吗？撑竹筏吧。”

林以玖一听连忙摆手，“不可不可……”

“为什么？这个不能租？”

“自然能租。只是……”林以玖看了一眼破旧竹筏，又将目光放回穆厘身上，期期艾艾地说：“只是竹筏太过……便宜，怎可让恩……阿厘坐如此便宜的船只，这着实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的，既然要玩就玩最想玩的。”穆厘回头问：“你想坐哪一个？”

“此一趟专为报答阿厘恩情，自然是阿厘做决定。”

“行！”穆厘一拍栏杆，做了决定，“就竹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