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反思自我的时候，菜已经陆续上来了。

醉仙楼是仙界远近闻名的酒楼，厨子的手艺是经过市场检验的，一上来，就闻得菜香扑鼻，惹得人食指大动。

姜千寻看看这个闻闻那个，不敢擅自动筷，沈卿尘从汤盅里舀了一颗狮子头，给她放在碗里。

姜千寻有些犹豫：“师尊先吃吧。”

“你吃一下，看看口味如何。”沈卿尘本就不用吃饭，来这儿也是让她明了自己的天赋的，姜千寻只得凑近咬了一口，烫乎乎的汁水立刻溢了出来。

好吃！

姜千寻在心里夸了一句，但很快就觉得，好吃是好吃，但还差点意思，于是她老实道：“没您做的好吃。”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她是真这么觉得，师尊做的菜有温度，有感情，有烟火气，这家酒楼的菜却是精致有余，锅气不足。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

姜千寻也正想着呢，调味差不多，火候差不多，刀功之类看起来也精致，那么问题就出在……食材上？

她说了自己的想法，沈卿尘点头：“没错，我用的食材都是现从海里捞的，最新鲜最干净，他们这儿未必有这样的条件，更何况要想赚钱，务必会在原料上压价，最后成品就会打折扣。”

“哦……”姜千寻还是不明白师尊想说什么，不过她看得出，师尊是想教她些东西的。

“除了这个，还看出其他了吗？”

“还有……各方面都差不多吧。”

这个差不多，是差一点的意思，某个地方差一点还能算得上是瑕疵，各方面都差一点就是妥妥的俗物了。

沈卿尘听完她的解释，心中了然。

果然与她想的一样，姜千寻天赋异禀。

这醉仙楼开了这么多年，多少贵胄老饕都赞不绝口，被姜千寻一上来就评为俗物，如果不是有极高的品鉴水准，是万万得不出这样的结论的。

这已经能够证明她的设想，便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也许你的厨艺还在我之上，只不过从未试过，所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天赋。”

因为整个仙界都没几个精于此道的，现下有了个可以交流的人，且对方的水平有可能还在她之上，这怎能让她不心潮澎湃？

姜千寻点点头，却是没有应声。

其实厨艺好不好她并不在意，她今早会破天荒地动手，是想让师尊开心，并不是因为喜欢下厨。

她活了二十年，从来都是吃食堂，妈妈不允许她做这些与学习无关的事，长大后工作又忙，天天外卖解决，更不可能有知道的机会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往出走的时候，一个小童端着盘子匆忙赶来，猝不及防与她撞上，菜撒了姜千寻一身。

她穿的是宗服，前面有丝织的刺绣。

这刺绣很细，染上油污很难清理，净尘术也无法把油渍去掉，胡老板就等在门外，见状立刻赶了上来，说会把衣服拿去帮她清理，她只需在包厢里稍等片刻。

没法，也只能这样了。

沈卿尘看一时走不了，便自去后面结账，姜千寻独自等了一会，没等来衣服，倒是等来了个不速之客，这人从包厢门口路过晃了一眼，忽道：“这么多菜都没动啊？”

姜千寻有些莫名其妙，觉得对方可能是觉得可惜，便道：“嗯，这是剩的，你想喂狗就打包走吧。”

她是好心好意，不过是说错了人——此人正是做菜的主厨，偶然路过这里，看自己做的菜一动没动，便兴起问一句，姜千寻的一句“喂狗”直接把他干破防了。

“你什么意思，这菜只配给狗吃？”他强压火气，想问清楚点，但这话已经带上了火药味，由不得别人听不出来。

姜千寻更有火气，她来这儿不是被掌柜骚扰就是被扣脏衣服，师尊这么久不回来，路过的还来找她事，当下也没多想，道：“这菜是不怎么样啊，你要是喜欢也可以自己吃。”

她没恶意，但听起来是在阴阳，把本就破防的主厨给得罪了个死，他怒极拍桌道：“你给我说清楚了，说明白哪里难吃，否则今天休想踏出这个门！”

这主厨名叫马鹏，从前也是个修士，只不过他以厨入道，并不受主流认同，本就是憋着一口气在做事，现下有人敢当面侮辱，还是这样一个毛丫头，他岂能不火冒三丈？

沈卿尘和胡老板听到动静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主厨是醉仙楼重金请的，胡老板一时没有发话，只看向沈卿尘。

沈卿尘见她竟不准备制止，不由冷笑一声，上前将姜千寻护住：“食客有评价的权利，她说什么都与你无关。”

“她那是评价么！”马鹏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重声道：“分明是在侮辱我！今日若不能给我个说法，那我也不想待了，老板娘，给我结了月例，老子这就走！”

原来他一早就看到老板娘躲在后面，这句话既是激将也是威胁，胡老板哪里敢得罪他，忙打圆场道：“哎呀马大哥，别跟小弟子一般见识嘛，她又不懂，等下让她给你道个歉，你看行吗？”

沈卿尘也不想退让，冷声道：“谁说我徒儿不懂，她说得不错，水准也不在他之下。”

胡老板没想到两人都不肯退让，只得寄希望于姜千寻，没想到对方也连连点头：“师尊说的对，凭什么让我们道歉？”

胡老板觉得这事靠压是压不下去了，道：“这样吧，双方来个厨艺比试，输家给赢家道歉，此事再不追究，毕竟和气生财嘛！”

马鹏嗤笑道：“道歉也太便宜了，就是现在道歉我也不认，不如这样，输家滚出仙界，沈仙尊，你敢赌么？”

他特意说出沈卿尘的称号，显然是有威胁的意思，若是她们不答应，此事定会闹到灵秀宗去。

可他给的赌注太过分了，他只是一介散修，到哪儿都是一样，沈卿尘又是何等身份，岂能随便离开仙界，她可是宗主，身份斐然。

姜千寻觉得不能连累师尊，犹豫片刻便想挺身出去，大不了就是赔些灵石，好好道个歉，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忍忍就过去了。

谁知她还没走出去，沈卿尘就道：“我徒儿从来没下过厨，这个赌注明显不妥——我输了离开仙界可以，不过若我赢了，醉仙楼就得易主，归我徒儿所有。”